“我部將死守雪花山,並伺機反攻井陘縣城,絕不讓日寇將井陘縣城當成攻擊我防區的橋頭堡。”趙中將的手指重重點在地圖上,豪氣干雲。
“雪花山雖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工事亦修建不易,若日寇以重炮和飛機轟炸,恐部隊傷亡太大。趙將軍,恕我直言,此處恐不應死守。”未來共和國大將沉思片刻,出言勸道。
對於已經接受太祖他老人家“存人失地則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則人地皆失”攻防理念的未來大將來說,顯然是不贊成以重大傷亡死守,更傾向於應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
但趙壽山卻是搖搖頭,目中泛起一絲蒼涼,斬釘截鐵的道:“陳老弟你說的很對,但我卻不能不這麼做,我第十七師所屬盡屬陝西子弟,山西之畔既是陝西,若山西有失,則陝西門戶盡失。若我部以傷亡過大就不能據險而守,那何軍來守?”說完,再嘆一口氣道:“七七事變我部自隸屬於五十二軍指揮以來,在河北境內一退再退,直到前幾日保定之戰,我軍雖欲死戰,但竟然友軍盡退,我趙壽山雖有殺身成仁保家衛國之決心亦徒呼奈何,只能再退入山西。現在,有你們在,我部一萬二千餘人若再退,國人將如何看額?陝西衆父老鄉親又如何看額?”
雖然他沒有說得太明白,但劉浪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對於這位爲抗日統一戰線而發動“西安事變”的西北軍中堅將領來說,抗日前線上他所率的部隊一退再退,而平津之地乃至河北全境盡入敵手的打擊是巨大的,他想死守雪花山,亦是有證明西北軍不是孬種的意思。
如果西北軍所屬不在抗日戰場上打出點兒名堂,那一年前的“西安事變”無疑就是西北軍和東北軍最大的笑話。你自己抗日都不積極,你還扛着所謂的抗日大旗去“綁架”最高領袖?
“如果雪花山失守,我部還有一處退路,退守乏驢嶺,在這裡我們會建起第二道防線。”趙壽山再點點地圖上距離雪花山並不遠的一處位置。
劉浪心中微嘆。
曾經的時空中,這位愛國將領亦是如此選擇的。
劉浪知道他的決定意味着什麼,可他這位眼前有些書卷氣但卻極爲有血性的陝西漢子卻並不知道,他這一決定,造就了中國北方戰場上最慘烈的一場狙擊戰,讓他麾下上萬陝西冷娃再也回不了家。
一個近一萬三千人的滿編師,傷亡高達萬人,傷亡比幾達百分之八十才撤下火線。
不過,經此一戰,西北軍第十七師名揚天下。雖然第十七師一個師幾近覆滅,但打出近3比1的傷亡比,裝備着飛機和大炮甚至還有坦克的日軍亦損失慘重。焚燒陣亡者屍體的百花溝上空的濃煙遮天蔽日,五天五夜才完全散盡。
而之所以趙壽山會選擇這樣兩個要地做爲他的阻擊陣地,是這兩處陣地太過重要。
如果說雪花山是娘子關之正前方的一道屏障,那乏驢嶺就是娘子關右側的門戶,乏驢嶺一失,娘子關就成孤關,右側完全袒露在日寇的兵鋒之下。
乏驢嶺,一個很奇怪的名字,但卻有一個很美麗的傳說。
古時候,張果老與柴榮趕着驢子,馱着太陽和月亮,用車載着太行、王屋、中條、呂梁四座名山,前往忻州,走到乏驢嶺時,由於道路太難行走,驢子困得拉不動了,驢車也翻了,張果老他們只得住下來。乏驢嶺由此而得名。
張果老趕的驢車都翻覆了,可見乏驢嶺是多麼陡峭險要的處所。所以,自古以來,華北一有戰事,軍隊就會據守這個關隘。
《防禦紀要》記載:“乏驢嶺,戍守處。”自古以來,即有“欲取娘子關,必奪乏驢嶺”之說。因此,若日軍要進攻娘子關,那乏驢嶺是日軍志在必得的要地。而趙壽山的第十七師退守此處,從一開始就註定要跟日軍惡戰一場,決不可能全身而退。
當然了,劉浪亦深知第十七師以一師之力獨守兩大要地其中之奧妙。一來,以趙中將馬首是瞻的第十七師有決心報國的願望;二來,卻是光頭校長某些不可名狀的小心思。
很簡單,西北軍不僅是雜牌軍,更是發動“西安事變”將其囚禁的“元兇”,迫於世人的壓力在回到首都之後光頭大佬只是將兩個始作俑者分別幽禁並將第十七路軍縮編,但對兩軍憤懣之心猶在。
所以,此處戰場,第十七師只能以一師之力硬抗了。防於戰場兩翼的中央軍,是不會給他增援的。
曾經的時空中,趙壽山師撤出乏驢嶺戰鬥時,已經血戰了九個晝夜。第十七師在此役中傷亡慘重,一萬三千人的官兵,拼得只剩下二千七百餘人。
這位在戰場上帶着豪情與悲涼怒寫詩篇:“妖氛瀰漫寇方張,百戰何辭作國殤。士卒衝鋒殺敵處,娘子關外月如霜。”的將軍一夜之間鬚髮全白,在下達撤退命令的時候一軍之將哭得像個淚人,趴在桌子上站不起來。
他哭他不能繼續守衛將士們用生命保衛的陣地,也哭他麾下的三秦子弟再也不能回家。此戰過後,陝西戶縣幾乎“家家設靈堂,戶戶掛白沙”,哭聲百里,不寒而顫。
但這個時空中,他劉浪來了。第十七師的命運絕不會再是這樣。劉浪眼中升起一層水霧的同時,心中亦暗暗下了決定。
擡眼看了一眼久久未說話但明顯情緒有些波動的劉浪以及喉頭有些哽咽的陳旅長,趙壽山不由微微一笑:“兩位老弟不必做此兒女之態,馬革裹屍本就爲軍人之宿命,我尚還記得在長城之時,你劉上校明令通電全國,獨立團決意於陣地共存亡死戰不退。劉老弟啊!你可知,若不是你當初那一句話,我又怎能剛至我軍的防線,就能匆匆跑來這二十幾裡外來見你這位少年英雄?”
“趙師長,你部欲死守要地沒問題,不過,該怎麼守,您可以聽完我對戰局分析以後再決定可好?”劉浪平靜了一下情緒,說道。
“好,趙某洗耳恭聽。”趙壽山眼睛腫閃過一絲好奇,重新端起茶杯點點頭道。
顯然,劉浪的意思很明白,自己方纔的戰局分析和他的有相同之處,但亦有不同意見。
“來,來,劉老弟你快說,對於日寇的攻擊重點我已經想過很久,但基本和趙將軍所想差不多。”一旁的未來共和國大將也興奮起來。
“三川兒,把我昨夜製作的沙盤給我擡進來。”劉浪突然對門外大聲喊道。
隨着劉浪喊聲不久,三川兒領着警衛排四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一個全景沙盤放到了三人的面前。
兩名將軍目瞪口呆。
沙盤上,娘子關地區的山川包括鐵路公路甚至小路山谷都被標牌清晰標註着,完全就是個三維版的地圖。不,那要遠比兩名將軍眼前第二戰區司令部送來的晉東地圖更加詳細的多。
從獨立團來到娘子關地區到今天,足足已有十來天,雖然全軍沒有什麼軍事行動,但獨立團特種大隊可沒有坐在那裡等,這個沙盤就是四十多名特種兵十幾天的戰果。平均每人每天上百里的山路,將這裡方圓數百里的山峰和山路探查的一清二楚並一一標註,就連能一人一馬能行的山路亦不放過。
“好傢伙,怪不得你長城一戰能有如此驚天之攻。世人都只當你劉浪是撞了大運,修好了工事,日本人自己一着不慎一頭撞了個頭破血流。今天看到這個沙盤,我才知道,戰場瞬息萬變那有什麼撞大運之說?單論心細如髮這一點,我不如遠矣。”趙中將不由鼓掌嘆道。
“是啊!你小子不會真是諸葛轉世吧!竟然真的就知道晉東必有一戰?這準備功夫做的,厲害。”未來共和國大將也不由豎起了大拇指。
“嘿嘿,兩位長官可別如此誇我,這十幾天來爲了這個沙盤,我可是送了不少禮物出去,要不然我派出的偵察兵哪能這麼輕易的在各軍防區之間查探地形?”劉浪笑道。
“這禮送得值。有了這個傢伙,這打起仗來我們可要得心應手多了。老弟,這沙盤你不會還想着搬回去吧!你不嫌累我都替弟兄們嫌累的慌,就留我這兒吧!省點兒力氣。”未來共和國大將一邊誇着劉浪一邊以極爲關切的姿態打着劉團座的秋風。
末了,還揚聲對門外喊了一句:“小山子,記得中午給劉團座碗里弄兩塊大肥肉,膘厚的那種。”
得,敢情一個沙盤才值兩塊肥肉。劉團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