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牛二的眼睛穆然睜大,他竟然成功了。
從躺在地上已經不見動靜的人體來看,他竟然一槍斃命,那個土匪頭目完蛋了。
如果不是在戰場,牛二一定會激動的跳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開槍,但絕對是第一次擊斃敵人,完成這個戰果他只用了兩槍。沒有想象中的噁心,只有興奮,擊殺爲禍鄉民的土匪對牛二來說毫無心理負擔。
“小子打的不錯,別發傻了,繼續幹死那幫狗日的。”一旁的老兵班長顯然也注意到了牛二的戰果,大聲提醒着牛二。
初上戰場,就能兩槍打死一個敵人,牛二有着成爲精準射手的潛力,老兵班長在心裡給牛二記了一筆。他們這些老兵班長的任務除了傳授戰場技能以外,還承擔着對每名新兵的考評,尤其是在這次讓新兵見血的第一次戰鬥考覈中,新兵們的表現他們都要如實向上級長官們彙報。
可不是說所有新兵都能像牛二這樣兩槍就打死一個,至少有超過一半的新兵在土匪拼命反擊的槍聲響起的時候,都像鴕鳥一樣將腦袋埋在臨時挖成的簡易戰壕裡,甚至有的看到匪徒被子彈打翻在地鮮血淋漓的在地上翻滾哭嚎的悽慘模樣,竟然就嘔吐起來。
若不是老兵班長大聲吼罵驅使他們繼續開槍,恐怕在第二輪槍響過後,漢陽造步槍清脆的槍聲就要稀少一小半。
當然,這也屬於正常情況,無論是怎麼樣刻苦的訓練也替代不了血肉橫飛的真實戰場。只有從戰場上成功的活下來,新兵才能成爲老兵。老兵們在還是新兵的時候,在戰場上的表現比這幫菜鳥也好不到哪兒去。
至於說牛二打死的是誰,老兵班長並沒有太關心。
橫行川北的巨匪黃三爺就這樣被一個默默無聞的新兵蛋子幹掉,默默無聞的死去,甚至他的死,都沒讓對方那名最基層的上士班長激動興奮一下,而只是做爲一個新兵的考覈成績中的一條。
死去的黃三爺實在是太憋屈了。
活着的刀疤臉可是嚇壞了。
在不可置信的看着黃三爺腹部噴出鮮血和令人作嘔的黃綠色糞水那一刻,刀疤臉就知道自己這位大哥活不了了。
怪叫一聲,甚至都沒去看自己老大第二眼,刀疤臉就一個翻身連滾帶爬的努力往灌木叢中藏去。老大死了雖然是件令人憂傷的事兒,但自己好歹還活着,而且還得努力繼續活下去。
“重機槍,給我打前面,弟兄們,給我往前衝啊!三爺說了,只有衝出去纔有活路。衝出去的,每人賞大洋五十。”刀疤臉好不容易找到一塊足以掩藏自己身形的石頭,高舉着駁殼槍衝前面漫無目的先打了一梭子給自己壯膽,大聲嘶吼着。
刀疤臉一邊吼着,一邊卻是兩眼四下滴溜溜的只轉,企圖給找到一處火力薄弱的位置逃出去。他很清楚,自從三爺被打死的那一刻,不光是所謂的靠人多把對方吃掉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就是自己能不能安然逃生都是兩說。
打到現在都只有步槍不停射擊的聲音,但刀疤臉絕不至於弱智到認爲對方一挺機槍都沒有就來包圍自己這四百號人馬。他們不射擊的目的,是等着自己衝鋒嗎?一想到這個,刀疤臉都不寒而慄。
不管怎樣,衝肯定是要衝的,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剛吼完的刀疤臉就被牛二一槍打到石頭上嚇得又縮了回去。
牛二憤憤然的又再次拉開槍栓,重新將目光鎖定在刀疤臉藏身的位置,打土匪頭目已經上癮的新兵顯然比先前要自信很多,不再爲一槍的得失而懊惱不已。
擡着三十節重機槍的土匪一開始就是新兵們關注的主要對象,在第一輪打擊中,就至少有七八槍是對準他們去的。不過由於他們在土匪隊伍的最中間,周圍有不少倒黴蛋成了他們的擋箭牌,加上他們運氣還是不錯,在四名土匪的前方有個土坑還有幾塊石頭做掩護。
所以在新兵們開了四五槍之後,四名土匪已經將重機槍架號,子彈鏈也掛好,聽到三爺的心腹手下這麼一喊,三十節重機槍對着前方猛烈開起火來。
三十節重機槍雖然屬於老式機槍,但其仿造的美國勃朗寧重機槍在20世紀初可是精良武器的代名詞,500發每分鐘的射速和日軍的主力92式重機槍也完全可以匹敵。
隨着機槍的怒吼聲,劉大柱所在的正面陣地上揚起一片煙塵,一名正探着頭看自己剛纔射擊成果的新兵應聲倒地,連叫都沒叫一聲,就動也不動了。
“大愣子,你咋了?你是咋的了?”隔着五六米外的一個新兵驚叫着甩開自己的槍,朝這名新兵撲了過來,從語音來看,這顯然是潼關招的新兵。
“血,有血,醫生,醫生呢?”新兵將倒下的同伴的頭摟在懷裡,瘋狂的大叫着。
不遠處的老兵班長大吼:“趴下,都給老子趴下。”
新兵們紛紛死死的將臉埋進土裡,一點兒也不嫌棄鬆軟的泥土鑽進嘴裡和鼻子裡,到這會兒他們才理解老兵班長曾意味深長給他們講過的一句話:在戰場上,只要能活命,就是個糞坑,你也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
同伴的鮮血很清楚的告訴他們,這裡,不是考覈的訓練場,是戰場,血淋淋的戰場,一個不慎,付出的將是生命。
爬過來的老兵班長看看躺在簡陋戰壕裡臉色蒼白的新兵,微微發出一聲嘆息。雖然戴着鋼盔,但重機槍7.9MM子彈的威力可不是鋼盔所能抵禦的,鋼盔正中那個手指大的洞已經很清晰的表明,如果拿開鋼盔,這名不幸的新兵可能頭蓋骨都被擊穿鋼盔瘋狂翻滾着的重機槍子彈給掀開了。
在中槍的那一霎,新兵就已經死去。
“班長,大愣子還有救,還有救啊!要不然我回去咋給他老孃交代。”新兵見老兵班長的臉色,不由大哭道。
“狗日的,哭有個球用,想替大愣子報仇,你就去給老子多殺幾個土匪。”老兵班長冷酷的用一個大嘴巴子讓新兵清醒。
這裡是戰場,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能讓自己憂傷略微減輕的,只有手中的槍和子彈,以及死去的敵人。
見己方重機槍開火壓制住了對手,對面的槍聲變得稀疏,土匪們精神也是一震,紛紛嗷嗷叫着站起身來,貓着腰往前衝去。
“命令一號位重機槍,給老子開火,把那挺重機槍給老子打掉。”劉大柱沉着臉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