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關隨時被中國軍隊奪回。
安藤利吉急忙派出步兵第21聯隊、阪原南雄聯隊火速趕往崑崙關增援。日軍分乘十輛汽車從南寧出發,加足馬力瘋了似的直奔目的地,很快便到達九塘。
第21聯隊與守軍松本大隊合併,在山炮、迫擊炮、輕重機槍的掩護下,開始向中國軍隊反撲。
左翼第3團離敵陣地較近,立即組織密集的火力網封擋撲過來的敵人。敵人在3團頑強的阻擊下,死傷極大。但受過所謂武士道精神浸染的日本鬼子仍像瘋狗一樣”嗷嗷“叫着,端着上了刺刀的槍,踩着屍體往前衝鋒。
敵軍依仗人多,很快突破了中國軍隊3團剛剛佔領的600高地。於是短兵相接,中國軍隊3團官兵勇敢地與鬼子兵展開肉搏戰,有的戰士刺倒前面的敵人,卻又被後面敵人的冷槍擊倒;有的戰士不顧一切抱住敵人,讓手**在手裡爆炸,與敵人同歸於盡……他們硬是用血肉之軀擋住了窮兇極惡的敵人,把敵人趕下了600高地。
在此之前,阪原南雄聯隊在九塘鎮南面的一條岔道,便拐向西邊,按既定的作戰計劃,從青風崖山谷迂迴到思隴鎮,包抄中國軍隊的後路。
中國軍隊在崑崙關隘打響反攻第一槍後近三個小時,阪原南雄聯隊便來勢洶洶,趕到青風崖山谷的南面。
至此,賓陽守備團早已修好工事,以逸待勞。
200師指揮所裡,素有儒將之稱的戴安瀾表面冷靜地踱着步子,心裡卻很急。
他轉身拿起步話機,道:“接賓陽守備團團長李桂南。”
“李桂南,青風崖的情況怎麼樣?”
“報告師長,阪原南雄聯隊已抵達青風崖山谷南面,隨時會向我軍發起進攻。”
“你的佈防情況?”
“完全按作戰計劃進行!”
“這是一步險棋,萬一……”
“請師長放心,只有一萬,沒有萬一。鬼子要打青風崖過,除非踏着我的屍體過去。”
“你要記住,我給你的任務是在青風崖阻擋阪原南雄聯隊一天時間,是阻擊戰,而不是殲滅戰。一旦前方戰事有變化,你必須放棄殲滅的計劃。”
戴安瀾在通話時,李桂南部的番號仍爲“賓陽守備團”,這就證明他還沒有正式把賓陽守備團納入200師的戰鬥序列。
殲滅戰的作戰計劃出自於柳洛塵之手,儘管李桂南認可這一計劃,但是經過邕寧和布袋溝一戰後,賓陽守備團尚有戰鬥能力僅七百八十二人,加上戴安瀾派來一個炮排,總兵力八百一十八人。
所謂的一個炮排就只有兩門60mm輕迫擊炮。
雖然阪原南雄聯隊剛剛損失了近一個大隊的兵力,但是僅僅二十多天,安藤利吉就快速給他補充兵員,因此阪原南雄聯隊又滿血復出,一個滿編聯隊三千八百人,配備三個炮排六門70mm九二式步兵炮等。
從兵力和火力配備來看,阪原南雄聯隊甩賓陽守備團幾條街。
在這樣的實力對比下,李桂南還計劃要殲滅阪原南雄聯隊,在別人看來他簡直是個瘋子。不過,李桂南經過分析後,還是選擇了當一回瘋子。
“轟轟”阪原南雄聯隊經過一系列的戰術佈置後,向賓陽守備團發起猛烈的炮火打擊。
九二式步兵炮彈、迫擊炮炮彈像雨點一樣,在中國軍隊的陣地上爆炸,頓時狼煙四起、熱浪翻滾,山谷中炮聲震耳欲聾。
缺乏重武器的賓陽守備團的官兵們根本沒辦法還擊,只能躲在戰壕裡,等待日軍發起衝鋒後,再還擊。
李磊犧牲後,一營營長的職位空缺,這一次的作戰計劃又是柳洛塵作的,因此他被戴安瀾提拔爲一營營長。
一營的陣地位於右翼的制高點上,因此受到的炮火打擊最爲猛烈。
“轟”一枚炮彈落在距柳洛塵二十米的戰壕裡爆炸,熾熱的氣浪直接將旁邊的兩名戰士掀向離地面三米多的空中,然後重重地摔到柳洛塵身邊。
“兄弟……”柳洛塵立刻轉身將渾身是血的戰士扶起,靠在溝壁上,道:“挺住,挺住啊兄弟!醫務兵、醫務兵……”
“到……”答應的是唐淼淼,她貓着身跑了過來。
“淼淼,怎麼會是你?這裡很危險,快上去,到山谷裡去。”柳洛塵非常吃驚。
“不,這是戰爭,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這裡需要我。”
唐淼淼沒有理他,立刻俯身給傷員檢查、止血。
這位戰士傷得非常嚴重,吐一口鮮血後,便永遠閉上了雙眼。
唐淼淼趕緊給他做心臟復甦,但仍無濟於事。
“菸葉,快找個人把唐醫生送上去。”柳洛塵對旁邊的菸葉道。
“是!”
主陣地在一營陣地的斜上方,相距約兩百米左右,雖有壕溝相通,但是往上運動的時候,拐彎處還是會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下。
因此,唐淼淼由別人送到主陣地比較安全。
“不,我不能走,我要留下。”
唐淼淼堅守不走,柳洛塵也拿她沒辦法。
敵人已打到家門口了,但是國民黨依然未放下“溶共、防共、限共、**”的政策,因此這一仗孟思雅未參加,她接到軍統的密令,留在賓陽縣城調查一宗與共產黨有關的案子。
氣派、宏偉的李府大院裡異常安靜,傭人們修剪花草的、打掃衛生的各司其職。他們都知道,距離賓陽縣城三十公里外的崑崙關正在打仗,而且能聽到沉悶的爆炸聲,戰火隨時都有可能燃燒到這裡來。
或逃或留?他們每個人心裡都多少想過。
逃,又該往哪裡逃?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到處哀鴻遍野,想找一份能養家餬口的工作,比登天還難。再說,李家對下人都比較關照,待遇比別人給的高外,還人人平等,做下人亦有尊嚴,換作是在地主家,那就連豬狗都不如了。
留,或許繼續有口飯吃。
幹活吧,想得太多也沒用,李夫人沒動逃走的念頭,還在書房裡唸經祈禱,幾個貧賤的下人瞎操什麼心?
下人們想到這裡又都努力地幹活。
“滴滴”的發報聲從韋素瓊的房間傳出,但她的房間附近的衛生早已打掃了,沒有人在附近,更沒有聽到。再說,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傳出的聲音非常小,非專業人士就算聽到了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
大街上,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緩慢行駛,朝李府方向駛來。
車上包括司機在一共四個人。
一身大尉軍裝的孟雅思手裡拿着一個搜索無線電波信號的儀表,兩眼緊盯着儀表上不斷晃動的指針。
孟雅思擡頭望了李府大門一眼後,從兜裡掏出兩枚銀元,在手裡墊了兩下,拋給一旁的一名黑衣男子。
孟雅思道:“你們幾個拿去喝杯小酒,就當工作餐了。今天,就先到此吧!”
這話一出,三名男子都笑了,連忙道謝,尤其是拿銀元的黑衣男子的眼睛都泛着綠光,還拿着一枚吹了一下,放到耳邊聽。
孟雅思道:“怎麼?信不過我,還驗真僞啊?”
“不是、不是,這是興奮,想聽聽銀元的天籟之音。”黑衣男子賠笑道。
“好吧!停車,我在這裡下。”孟雅思道。
車子平穩在路邊停下,孟雅思下車。
“長官慢走,長官慢走!”拿到酒錢的三名男子嘴巴特別甜。
韋素瓊發送的情報實在太重要,以至於全心投入,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從她的身後指向她的後腦勺,正慢慢地靠近。
韋素瓊發完最後一個字,正準備收拾電臺時,槍口已挺到她的後腦。
“誰?”韋素瓊一怔,很快又恢復平靜,慢慢轉過身。
“雅思?”
韋素瓊感到更爲驚訝的是,用槍指着她的是自己兒子深愛着的女孩。
孟雅思道:“你應當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韋素瓊笑了笑,道:“是,但是我沒想到這麼快!更沒想到,用槍指着我的是你。”
孟雅思道:“各爲其主!我也是職責所在。上峰對你的身份早已有所懷疑,只是一直沒抓到你的證據而已。“
韋素瓊道:“呵呵,一位爲大廣勞苦羣衆謀福利的無名之婦,怎麼敢勞煩你們的上峰呢?”
“韋素瓊,四十四歲,忻城縣大塘鎮敬流村那臥寨人士;丈夫劉時光,現任都宜忻游擊隊隊長,改名爲張奇;兒子柳洛塵,原名劉羅城。二十一年前,李桂南和劉時光比武是假,上演詐屍,爲你隱藏在李府作掩護纔是真,對吧?”
“你都知道了,就沒必要問我了吧?”
“二姨太是假,僞裝下的革命同志纔是真。這一出,我差點就被蒙過去了。”
韋素瓊挪了身子,遮擋着桌子上的電文,然後背過手慢慢揉成了一團。
“阿姨,你們共產黨都是不怕死的嗎?我的槍已指着你的頭了,你還要毀屍滅跡嗎?”
“剛纔你不是說了嗎?職責所在……”
韋素瓊說着,迅速將紙團塞到嘴裡。
“哎……”孟雅思攔都攔不住。
韋素瓊伸長着脖子,將紙團吞下肚後,然後吃力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請自便。”
孟雅思看着韋素瓊,無奈地搖了搖頭。
韋素瓊已做好被逮捕的準備,又問道:“但是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就是你所看到的,別想從我這裡獲得任何信息。對了,我想問你一句。洛塵知道,我是他阿媽了嗎?”
孟雅思再次搖了搖頭。
韋素瓊道:“那就好,我希望你爲我永遠保守這秘密。”
孟雅思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柳洛塵是你的兒子,你爲什麼一直瞞着他?”
韋素瓊冷冷地道:“沒有爲什麼,等你身爲人母了,你就會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