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張謙資助謀逆暫時放下了,可是朝廷對謀逆案的追討力度卻絲毫沒有減弱,雖然街面上沒有大張旗鼓的追擊要犯,可是,冬兒彙總小廝和十幾個乞兒聽來的傳言,還是能明顯感覺出時局的緊張。
眼看着就是年底,尋常人家已經開始置辦年貨,官員們或亢奮反擊、或憂心忡忡,那都只是官府的事情,和百姓沒多大關係,甚至這些日子,少了很多仗勢欺人的事情,街面上倒是消停了很多。
也就是說,朝堂上、官員之間的爭鬥和傾軋,並不影響百姓的生活,雖然街面上似乎不如往年熱鬧,但是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大家買了去,依然可以紅紅火火的享用就是了。
其實,這也就是冬兒早先看好張謙的原因所在。歷來伴君如伴虎,當多大的官,就要但多大的風險。官當得大了,看着風光的很,誰知道哪一天大廈傾倒,會帶累家裡的多少人一起赴死。
誰知道,張謙一介布衣,竟然也會栽在這種事情上。
別個犯官家裡怎麼樣冬兒不知道,她只知道張謙府裡沒有因爲春節臨近,而出現一點點喜慶氣氛。
從張謙進了大牢,姚氏就日夜憂愁,過去走得近的女眷,不是夫君也被扯進謀逆案,就是避禍,不敢和姚氏來往。
姚氏擔心張謙被判死罪,擔心沒有了張謙,往後的日子怎麼過。滿腹的心事、愁思,卻沒地方說,幾個月下來,神情容貌憔悴了很多,精神也萎靡不振。
兩個姨娘,晨姨娘還好,只是一味的跟在姚氏跟前,恭敬伺候、逢迎巴結,唯恐張謙不在了,她會被髮賣出去。她連個傍身的兒女也沒有,若是沒了張謙,她也就是個奴婢,若是不好好的服侍姚氏,前景堪憂。
芊姨娘則天天冷着臉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面對姚氏的時候,每每悽楚萬分,似乎下一秒就會掉下淚來,讓姚氏更是沒好心氣兒。
姚氏本就內心煎熬,看見她們哪個都煩躁不堪。可是不讓她們過來請安、服侍,一天天的日子又很難熬。所以,就算姚氏再不順心,也只能讓她們在跟前伺候着。有不順心的時候,把姨娘和下人們斥責一番,倒也會舒心一些。
她倒是想過找冬兒出來,磋磨她,解解心裡的怨恨。但是努力了兩三次,都被錦繡院強悍的僕婦、丫頭們擋了回來,除了惹來一肚子閒氣,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
這種時候,孃家多的老遠,她又不能借助侍郎府的力量,只能暗自咒罵張謙和姚侍郎,罵他們無情無義,不顧她的死活。
其實,就算姚氏不找冬兒麻煩,冬兒沒比姚氏好過多少。再有近一個月就過年了,冬兒從各處街巷的傳聞,和乞兒們偶爾看到的事情上,感覺朝廷似乎有年前結案的跡象。
不結案的時候,冬兒擔心張謙在牢裡是不是吃得消,會不會落下病,有沒有被拷打用刑。現在好像要結案了,那麼張謙的案子就會有個結論,至於結論怎樣,卻不是他們可以把握的。一樣的緊張不安,甚至更甚。
冬兒讓安興幾人找過廉伯幾次,廉伯忙的根本顧不上照應他們,冬兒也只能作罷。看起來廉伯也開始忙起來,當然是正事要緊,她不能給廉伯添麻煩。
既然廉伯沒給她帶信來,她就只能用自己手裡的人打探時局,自己做一些猜測和判斷。
臘月初八剛過沒兩天,一個叫狗子的乞兒聽見幾個人私下議論。前一天晚上,刑部大牢擡出好幾具屍體。那幾個人悄悄議論,有人說那些人是熬不住刑杖,被酷刑折磨而死;有人說那是犯了重罪的大官,是被皇帝賜死的;還有人說,那些人知道的太多,被掌權的人滅口了。
雖然這些傳聞不怎麼靠譜,可是冬兒還是坐不住了。她帶着宋婆婆和穿雲出後門,去了廉伯的院子,打算問問刑部大牢的情況。
看門人告訴冬兒,廉伯不在,連蔣六都不在,院子裡,只有兩個看門的老漢和一個小廝。大概是聽到院子裡說話的聲音,廉伯的小廝順子出來,迎冬兒進屋裡歇着。
冬兒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神情暗淡的搖搖頭,說道:“我不進去了,等廉伯回來,你告訴廉伯,我想知道六爺的近況,讓他派人給我帶個信兒。”
就算冬兒不過來,廉伯也打算見她的。廉伯晚上很晚纔回來,聽順子告知冬兒今天來過了。廉伯不禁佩服冬兒,冬兒一個小小女子,僅僅從街巷傳聞中,就能敏銳把握到接近真相的訊息,真真的不簡單。
第二天,廉伯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下晌去錦繡院後門敲門。
冬兒聽聞是廉伯過來了,忙親自出門,把廉伯迎進來。
廉伯的臉色從來沒有的嚴峻,進門坐下,沒等冬兒開口詢問,直接對冬兒說道:“你準備一下,我晚上來接你去牢裡看望六爺。”
冬兒也緊張起來,問道:“六爺怎樣了?您見過了嗎?”
廉伯搖頭,“我們都沒見。爲了不引人注意,一直都是咱們安排在牢裡的人,給六爺和我們兩廂裡傳話。這次是六爺捎出話來,說是要見你。”
冬兒問道:“最近的局勢好像很不好,六爺怎麼樣?可有牽連?”
廉伯嘆了口氣,有點消沉的說道:“哪會有沒被牽連的人?皇上想要年前把這件案子了結了,各個大牢都在集中審理謀逆案,幾乎所有人都過了一遍。”
冬兒一聽,莫名的心慌起來。她定了定神,問道:“六爺的罪名要緊不?天氣這麼冷,若是看的不嚴,咱們拿幾件棉衣進去可好?我再準備些吃食。”
“不用。”廉伯說道,“已經熬了這麼長時間,馬上就要結案,咱們還是不要多事。看得見的東西都不能拿,食物也不用多準備,熬個補湯吧。別的……估計六爺也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