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雅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陳驗一點點都沒有察覺到, 他只是在注意到眼前突然多出來了兩條踩着高跟鞋的腿時就拼了命地伸手緊緊抱住眼前這個人,並且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脆弱。
顏雅茹任由陳驗抱着她的大腿無聲地痛哭,不說話, 也沒任何行動的表示, 她只是想讓陳驗盡情發泄。
張途是後來才進來的, 看見眼前這一幕也識趣地沒有開口說話, 而是自動自覺地在一旁默默收拾剛纔陳驗沒收拾完的殘局。
持續兩個小時, 陳驗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這麼多的眼淚可以爲尹路堯流,而眼前這兩條充當臨時紙巾的腿也早已溼漉漉一片,鼻涕和眼淚糊了顏雅茹滿腿。
止了哭, 吸吸鼻子,陳驗有些尷尬地放開了顏雅茹, 頭深深埋着不敢擡起來。
“別露出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腿上這雙價值四萬五千港幣的全球限量版絲襪我是不會讓你賠的, 你就放心好了。”顏雅茹蹲了下來把陳驗的頭攬進懷裡,笑着打趣道, “如果你想要,還可以送給你用來做絲襪奶茶,用這雙絲襪做出來的奶茶絕對夠絲滑夠濃稠你信不信?”
“誰要你穿過的絲襪啊,我又不是變態。”陳驗憋住了笑,卻仍是沒忍住輕輕掐了顏雅茹一下。
“這叫情趣懂不懂?”顏雅茹扶着陳驗站了起來, 還惡趣味地瞟了一眼身後的張途, 張途接收到顏雅茹的視線立馬在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但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顏雅茹笑嘻嘻地貼着陳驗的耳朵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樣子卻用了正常說話時的音量說道, “你張大哥啊就最明白其中的樂趣了。”
陳驗被噎得無話可說,鑑於張途在場又不能笑, 於是只好繼續保持垂頭的姿勢。
張途一張臉早已紅得可以煎雞蛋了,懷裡捧着幾隻空酒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相當尷尬。
“還傻站着幹什麼?”顏雅茹突然又發了話,撅着嘴朝向大門的方向,“趕緊去隔壁幫我整理一下行李,我和大嫂這麼久不見有好多話要說呢。”
張途紅着一張臉點點頭就如逢大赦般抱着空酒瓶迅速消失了,全然沒有一點江湖大佬的風範,活脫脫一小白臉,顏雅茹自己也是止不住地樂。
張途離開之後陳驗這才終於擡起了頭,嘖嘖兩聲道:“像你這種女人居然有人敢要,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本小姐的魅力那可不是吹的。”顏雅茹放開陳驗,異常嫵媚又做作地撥了撥胸前的長髮,眨着眼睛自誇道,“光是排隊想請我吃飯的人就該排到西伯利亞去了。”
“好了好了。”陳驗笑着挽了顏雅茹的手,自動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不一定,看心情吧。”顏雅茹聳聳肩,說得很隨意,她不想讓陳驗知道她這次回來全是因爲他,她想陪着陳驗走完這場仗的最後一個階段。
“行吧,能多休息就多休息一下,做藝人也很辛苦。”陳驗也不多說什麼,拉了顏雅茹就繞到桌子後面,用手指了指睡着的尹路堯又指了指後面的大牀。
“你的意思是我們倆把大哥弄到牀上去?”顏雅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不情願。
“總不能讓你哥在這裡趴一晚上。”陳驗討好似的撞了撞顏雅茹的肩膀,這一招不管什麼時候都管用。
顏雅茹皺了皺鼻子,做出一個鬼臉,然後假裝撩撩根本就不存在的袖子,做出一副要下苦力的架勢粗魯地勾上尹路堯的右手臂,也幸虧尹路堯醉得不省人事了,要不然絕對會立馬跳起來扇突襲他的人幾個響亮的耳光。
陳驗看得忍俊不禁,也立馬繞過去扶着尹路堯另一條手臂,兩個人對視一眼默數“一二三”一起用力把尹路堯拖到了牀上。
是的,的確是“拖”到了牀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尹路堯瘦得不成人形了骨架子還在那裡呢。
幾番辛苦終於把尹路堯擺弄好,陳驗這纔看清楚了牀上這張憔悴的臉,心痛憐惜地摸了摸尹路堯高高凸出的顴骨和毫無血色的脣,陳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真的瘦了好多。
“我們過去坐坐吧。”顏雅茹用腳尖踢踢陳驗的腳踝,指了指房間另一邊的組合沙發,“折騰了這麼久我也累了。”
陳驗扶着牀沿站了起來,沒說話,直接朝沙發去了,顏雅茹緊隨其後,她也有些笑不出來了,剛纔耍嘴皮子的力氣已經在擡尹路堯時就消耗殆盡了。
同陳驗一樣,她也驚詫於尹路堯的形容憔悴,只是一個月不見而已,怎麼就能變了一個人似的?
兩個人無聲地對坐了十分鐘,還是陳驗主動挑起了話頭:“雅茹,我想幫幫他。”
“也就只有你能幫到大哥了。”顏雅茹重重嘆了一口氣,神情嚴肅。
陳驗苦笑一下:“我說的不是路堯。”
“不是我哥?”顏雅茹挑了挑好看的細眉,微眯起狹長的鳳眼,身子微微向前傾,她在仔細觀察着陳驗的表情,“你不要告訴我你說的是那個人?”
陳驗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頭:“是,我想幫江城。”
“你瘋了嗎?!”顏雅茹激動得立馬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聲音拔高了N個八度,修長纖細的手指恨鐵不成鋼似的指着陳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面對顏雅茹的強烈反應陳驗倒是表現得很平靜,這個決定他在見到江城時就已經下了,他該爲江城做一點什麼,不管江城曾經有沒有救過他和潘粵,他都想爲江城做點什麼。
“他是警察。”陳驗耐心解釋着,“而且他還是一個好人。”
“那你知道我哥是幹什麼的嗎?”顏雅茹差點被氣得吹鬍子瞪眼了,胸口劇烈起伏着,就差直接翻白眼暈死過去。
陳驗的語氣依舊平淡,他仰着頭直視怒髮衝冠的顏雅茹:“這和路堯沒有關係,我只是想幫幫他。”
“沒有關係?”顏雅茹重重坐了下來,眼中殺意盡顯,“他是臥底!是叛徒!是差點害死整個‘天齊’的人!他犯的罪根本無法饒恕!”
陳驗禁不住往後靠了靠,他着實被顏雅茹嚇了一大跳,是啊,他怎麼可以忘了顏雅茹是尹路堯的親妹妹,這兩個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骨子裡他們也都該一樣的嗜血。
“給我一點空間,好嗎雅茹?”陳驗慢慢垂下了頭,略帶乞求。
顏雅茹也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反應可能有些太過頭了,調整好呼吸,斂了眼中的殺意之後顏雅茹從沙發上起身,和陳驗坐到了一邊。
伸手摟住陳驗的肩,顏雅茹笑得溫和:“我知道江城曾經救過你,但是你要記住你愛的人和他根本就是站在敵對的兩方的,現在你和江城之間的勝負馬上就要分出來了,我不奢求你能落井下石地去推他一把,但我也不希望你拉他一把,你明白嗎?”
“代價太大了。”陳驗把臉貼近了顏雅茹的臉,喃喃道,“如果換做是我被關在地下室裡,雅茹你還會說和今天一樣的話嗎?”
顏雅茹愣了愣,也許她永遠都無法理解陳驗的世界,她的確瞭解他,瞭如指掌,但是她不理解他,一點也不。
“你會嗎?”陳驗又問了一遍,他想知道顏雅茹的答案,很想很想。
罷了。
“不會。”這就是顏雅茹的答案。
陳驗一聽就笑了,孩子般天真的笑靨在臉上綻放得異常炫目,燦爛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2013—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