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朝着一個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在看到米棟用劍指着大哥莫子歸那一剎那,她熱血上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米棟。
人都是自私的,也有遠近親疏,她沒想過殺了米棟之後,沈冰雨會不會痛苦,只因米棟的做法該死,所以在象徵性徵求自家夫君淳于諳的意見,青璃便更心安理得。
雨點從剛纔的片刻舒緩,越下越急,樹林裡四面透風,陰冷中雜糅着濃重的腥氣,有泥土的味道,也有地上的血發出來的血腥氣。
夜明珠只能照亮一個角落,在米棟的身後,所有鬼羅剎的叛徒們冷着臉,臉上一團死氣,他們學會的只是殺人,不是耍嘴皮子。
現場的局勢一觸即發,只要有一方動手,場面將不可收拾。白若塵靠在大樹上,用手捂着半邊臉,眼裡呈現一抹痛苦之色,他一向很重感情,最怕就是和曾經的好友兵戎相見。
“到底是爲了什麼?”
水零黎喃喃自語,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那個人如果是米棟,證明米家已經倒戈耶律楚仁,那麼雲家和米家關係緊密,雲家是不是也……
“不爲什麼,憑着感覺走而已。”
米棟回過頭,對着手下使眼色。剛纔死了三十多人,己方的人數急劇減少,那是因爲莫子歸飛花摘葉的功夫,現在他再厲害,也應該耗光了內力,剩下這些人,除淳于諳難對付之外,都算小嘍囉,沒準還是拖後腿的。
“自尋死路。”
黑夜裡,淳于諳上前兩步,站在米棟的身前,他手裡的劍出竅,頓時劃過一道銀白色的流光。多說無益,他快速出招,寶劍劃過一條弧線,對着米棟的胳膊斬過去。
淳于諳的速度太快,如一陣黑色的旋風,身後的黑衣人反應了片刻,這才互相使了一個眼色。幾個人快速分配任務,大部分朝着白若塵殺去,青璃這邊只留下一個人。
水零黎的武功不高,但是武器佔優勢,一條鞭子甩得飛快,黑衣人無法近身,只能在遠處一點點逼近,麥冬在剛纔的打鬥中受了輕傷,身邊也圍攏幾個黑衣人。
爲什麼只有一個?又被小瞧了嗎?青璃萬分憤慨,也懶得出招,從袖口裡摸出來一些藥粉,對着這個倒黴的黑衣人撒過去。
“咦,毒藥沒用?”
等了片刻不見對方有什麼異常,青璃忽然想起大哥曾經說過,每個鬼羅剎成員的身體裡面都中有劇毒,所以一般毒藥產生不了反應。她煩躁地抓抓頭,掏出髮簪,在激射銀針的同時,配合輕身術,瞬移和學習過的狠辣招式,對着黑衣人的頭顱砍了一下。
“撲哧……”
一個圓圓的腦袋如西瓜一般,滾到青璃的腳下,血飛濺了她一身,一種濃重的腥臭氣味,讓她有嘔吐的衝動。她背過身子,對着旁邊的大樹幹嘔兩聲,從袖兜裡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白若塵,你在幹什麼,還不去幫着青璃!”
水零黎就在青璃身側不遠處,見此心急,有了身孕的女子根本不能做劇烈活動,又在這種雨天,那邊淳于諳和米棟打得難捨難分,照應不過來,她又是個功夫一般的,這邊三四個黑衣人,不要命的打法,她無法分心。
“我來!”
白可心從平地躍起,踩着幾個黑衣人的頭頂來到青璃的身邊,正好有幾個黑衣人圍攻過來,她把絲帶甩過去,纏住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胳膊,用力,瞬間,黑衣人的胳膊被強制性地從身體帶離出去,這些訓練有素的人也受不得這種類似車裂的劇痛,慘叫連連。
青璃咧咧嘴,看到飛過來的胳膊,再次用帕子捂嘴,她真沒覺得這是在幫她。沒有想到看着清純冷清的白可心出手這麼慘絕人寰,這種打法,青璃真是第一次見。
林中一片打殺聲,衆人殺紅了眼睛,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架勢。黑衣人全部是鬼羅剎成員,訓練有素,擅長在黑夜裡隱匿,而且武功奇高,招式利落不拖泥帶水,對方人多勢衆,白若塵和水零黎已經手忙腳亂。
場面暫時被壓制住,米棟很是得意。淳于諳武功高能怎麼樣,二人不相上下,再加上這麼多的組織成員,就不信誅殺不了幾人。剛纔他已經用隱秘手法傳信耶律楚仁,相信這會,大秦的軍隊正在城外傾盡全力攻打溧水城,天明時分,溧水城定會易主!
城外廝殺激烈,在酒樓內,幾個將領喝得酣暢淋漓,聽聞少將軍和少夫人不在,將領們更加肆意,說到底,他們還是對淳于諳懷有敬意,不敢胡亂言語。
“哈哈,咱們少將軍啊,自從娶了親,就變得不一樣。”
張副將夾着盤子裡的羊肉,邊吃邊道,“以前京都傳言,少將軍不能接近女子,現在我都不相信那是真的。”
“英雄愛美人,要是有少夫人那花容月貌,少將軍不動心,還是爺們嗎?”
大鬍子將領是個粗人,他“呸”地一聲,吐出嘴裡的花生皮,翹着二郎腿,掃了衆人一眼,然後賊眉鼠眼地小聲道,“你們說少夫人要是有了小娃,是男還是女?”
“嘿嘿,都說酸兒辣女,剛纔看少夫人吃着梅子,我猜一定是男娃!”
坐在窗戶對面的位置的將領立刻咋呼開,剛纔他和青璃剛好坐對面,就順勢觀察了一番。萬一生個男娃,將來可不得了,一定能繼承少夫人的美貌和少將軍的武藝,虎父膝下無犬子。
“你懂個屁!一定是嬌滴滴的閨女,剛纔少夫人也吃了麻辣兔肉,是吧,老張!”
大鬍子拉着旁邊的張副將證明,衆人吵吵嚷嚷,誰也沒說服誰,最後得出結論,少夫人不是凡人,懷上的定是龍鳳胎。
“哈哈,龍鳳胎,大吉大利啊!”
時間還早,不到入睡時分,幾個人見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就讓掌櫃上濃茶解酒,軍中有規定,將領必須時刻保持清醒,若不是今兒少夫人請客,衆人也吃不到這麼好的酒。
外面的雨仍舊下個不停,偶爾傳來一陣陣馬蹄子的聲音,方侍衛換了一個位置,坐到窗邊,擡頭往下看,城北大營的士兵們正在巡邏。
無論是風霜雪雨,都不能阻擋這些士兵們的腳步,他們吃苦耐勞,而且幾乎沒有一人偷懶。這一切都取決於青璃,像這種下雨的夜晚,巡邏士兵們福利,生薑紅糖水驅寒,帶五花肉的熱湯麪或者是肉餡的大包子,後勤士兵有人值夜,特地給衆人準備,做將領的也沒巡邏士兵吃得好。
“如果生了一男一女龍鳳胎,怎麼起名?”
飯桌上,不知道誰提起這個問題,立刻引起幾位將領的興趣,衆人邊喝茶,邊搖晃着腦袋苦思冥想,一定得起個既文雅又響亮的名字,這樣纔對得起將軍府小公子,小小姐的身份。
“男子隨便叫什麼都好,丫頭就叫翠花。”
大鬍子將領率先提出。翠花這個名字最好,他沒念過書,不識字,但是他可知道,翠是比較美麗的顏色,如那種珠寶鋪子裡面的翡翠,花就是花朵,翠綠色的花朵。
“翠花?這個名字太普遍了,我記得方侍衛以前說過,他們村的村花就叫翠花,他去提親,因爲差一兩銀子的聘禮錢,所以吹了。”
“爲啥要扯到我身上?小小姐能和一介村姑相提並論?”
方侍衛抓了抓桌上的一個手帕,神情極其不自然。當年他還是個窮小子,家裡也沒銀子,翠花家提出要五兩銀子,他攢了好幾年,也只有四兩,最後翠花嫁到了鎮上,給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做了填房,他氣不過,這才投到了城北大營,憑着努力,做了淳于諳身邊的親兵護衛。
後來那個老爺在行房的時候一命嗚呼了,翠花成了新寡,還來找過他,但是好馬不吃回頭草,那會他已經娶妻生子,誰曉得這點成年往事又被翻出來。
“得了,這種爛大街的名字也配得上小小姐?你們太俗氣,要我看,就叫紅楓。紅色的楓葉極美的。”
一個將領站起身,一臉陶醉,在北地,秋天楓林盡染,秋風吹過,一個美麗的小小姐在楓林中盪鞦韆。
“多虧少將軍和少夫人不在,救了你一命。”
張副將給了說話的將領一個“你真幸運”的眼神,然後道,“我記得咱們大營紅帳裡有個姑娘叫這個名字。”
“這……”
衆人齊齊擦汗,沒文化很可怕,起錯了名字容易要人命,還是男娃比較好,什麼栓子,狗蛋,狗剩,叫個賤名好養活。白世子家的小娃,小名就是小火。
話題被翻篇,衆人又說起了軍情,出來很久,想念家人,特別希望邊關早日平定,藉着這個勢頭,一舉攻佔大秦,一統天下,大周至少要平定很多年,或許是一輩子,付出幾年的辛苦,以後可以長年累月地陪着家人,也值得。
雨勢又大了,這場雨下了一天還沒消停,方侍衛醒酒之後,站到窗戶邊,他突然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少將軍少夫人離開的時候,到底有沒有和掌櫃的結賬?
忽然,窗戶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着,響起了尖銳的號角聲。幾個人愣住,隨即立刻站起身往樓下跑,不好!大秦既然在這種天氣裡再次攻城!
有上次的戰鬥經驗,將領們已經不再手忙腳亂,但是讓他擔心的是,竟然聯絡不上少將軍!少夫人也不在,這場夜戰只能由他們盯着!
城下,大秦士兵黑壓壓地一片,他們幾百人輪流扛着一塊巨石砸城門,採取車輪戰,還有大部分人駕着雲梯攀爬,不要命地用人堆積,比上次的勢頭,只大不小!
“方侍衛,快想法辦發信號彈,聯繫少將軍!”
張副將一臉緊張之色,衆位將領從城牆上試圖像下張望,一片漆黑,可見度太低,根本看不清楚大秦士兵都聚集在哪裡,只能找個耳力好的,找嘈雜的地方投石。
“少將軍不在,我們也要挺住,不然如何交代?”
衆位將領彼此點頭,心照不宣,他們眼神堅毅,必須要守城,他們不當沒用的飯桶,一定要守住溧水城的關卡,不做城北大軍的罪人。
城外,一場惡戰還在繼續。
鬼羅剎不愧是大周第一隱秘組織,每個成員都有超絕的武功底子,身手利落,體力超凡,如果光是這樣鬥下去,在體力上,己方絕對不是對手。
莫子歸站在圈外,冷眼觀看這場戰鬥,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自家小妹青璃身上,也有一年多沒有測試過她的身手,又進益了,不愧是他莫子歸的妹妹,天生根骨奇佳,就是習武的好苗子。
米棟和淳于諳二人打得難捨難分,高手對決,講究的就是速度,只要速度快,就能佔據優勢。淳于諳雖然武藝絕佳,更講究騎馬作戰,比被鬼羅剎培養米棟稍微差一些,但是體力上卻強悍上一個層次。
米棟能當上鬼羅剎的右護法,自然不是無能之輩,雙方都用劍,招式上不一,這場對戰很有看頭。
淳于諳並不慌亂,在戰場的他有一個習慣,謀而後動,在開始之時,他只是用強攻測試了一下對方的功底,接着處於被動狀態,瞭解到米棟的大體套路,他又轉變方式,開始加緊攻擊,步步緊逼。
“去死吧!”
青璃發現有黑衣人鑽空子朝着大哥的方向去了,她眉眼一厲,平日裡溫和半分不見,從袖兜裡掏出銀針,對着黑衣人的死穴下手。
白可心殺人太過血腥,幾乎每一個黑衣人都被悽慘地肢解,手段如出一轍,青璃討厭血腥,還是喜歡溫和地殺人,好比看到黑衣人被扎中死穴氣絕身亡,她會有一絲滿足感。
場面慢慢得到了控制,現場的黑衣人也越來越少,米棟着急,他自顧不暇,看來必須要速戰速決,絕對不能拖延下去,他大喊道,“快,殺了莫子歸,重重有賞!”
頃刻間,黑衣人全部退出,慢慢地像莫子歸的方向靠近。青璃氣得咬牙,如果說剛纔還在猶豫殺不殺米棟,現在她已經很堅定,敢打她大哥的主意,這等禍害不能留!
“主人,不好了,快回去,耶律楚仁親自帶着大秦的士兵攻城了!”
小靈一直留在沛水打探情報,今日下雨,大秦軍隊也是死氣沉沉,等它出去偷個雞腿的工夫,回來發現,大秦的士兵們已經出關攻城,之前毫無徵兆!
“什麼?無恥之徒,又來這一套!”
青璃恨得牙根癢癢,果然是米棟,有個這種叛徒,己方的軍情才能被知曉,也難怪耶律楚仁一直沒有大動作,原來早就掌握了大周的動向!如果今日不發現這個人渣,別說是三五年,就是十年八年也攻不下大秦,只能讓更多的士兵喪命!
“殺,全部殺光光,一個不能留,大秦打過來了!”
青璃大喊一聲,也顧不得許多,拎着軟劍,見到黑衣人就砍,招式全部化爲虛有,直接使用殺招,對着要害來。
淳于諳聽到自家娘子的喊聲,緊皺雙眉,剛纔他就有預感米棟在拖延時間,奇怪的是,米棟等來了這些幫手,還不着急,原來是已經通知了耶律楚仁。
“哈哈,知道能怎麼樣?現在沒準大周的城門都被破開了!”
米棟被淳于諳一掌打到了胸口處,他噴出一口血,用手抹着嘴角,發出猖狂的笑聲,只要大秦能攻佔溧水,今日這些人,死得其所!
一句話,把恍惚的白若塵拉從夢境中拉回來,剛纔他一直不肯接受現實,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如行屍走肉一般,現在終於反應過來,一臉心痛之色,罷了,米棟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他又何必在意那點兄弟之情?
場面扭轉,青璃加速攻擊的速度,和白可心一起比着殺人,青璃從來都沒想過要快速地殺人,這次她想多殺幾個。看到白可心殺人的手法,她會很不舒服,越發想嘔吐,只得關閉五感,假裝自己聽不到那一聲聲滲人的慘叫。
很快,幾十黑衣人只剩下十幾個,還在艱難地抵抗着,這邊,淳于諳不再拖延,右手持劍,再次進攻,左手對着米棟的右胸,一掌拍了下去。
這次受傷,米棟被拍出去幾米遠,身子飛出,撞到後面的一棵大樹,再次被反彈回來,落到旁邊的草叢,一旁還有一個閃亮的銀色面具,看起來是那麼的諷刺。
大勢已去,剩下的黑衣人互相對視,覺得也沒有打鬥的必要,衆人合在一處,轉身想要逃走。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莫子歸最先發現了衆人的動向,他隨手摘下一根樹枝,一瞬間夾着上面的樹葉,樹葉夾着勁風飛過,只是很短的瞬間,十幾個黑衣人全部被割喉,氣絕身亡。
青璃無語望天,衆人忙活這麼久,最後被大哥一個人收尾全滅,要不要這麼打擊人?飛花摘葉這門功夫真是絕妙!
米棟的頭浸在泥水裡,他翻了一下身體,臉上帶着挫敗,到此時說什麼都沒用,還不如給他一個痛快,他不求生,只求死!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有什麼想說的?”
青璃抱着胳膊,靠在淳于諳身上,剛纔打鬥太耗費體力,她渾身上下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很不舒服。解決了米棟,還要趕到城牆上去指揮作戰。
“想說的?”
米棟用手抹着臉上的泥水,清澈不含任何雜質的眼睛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他總覺得有些記憶被遺忘了,心口抽痛,可以肯定,這種痛並不是來源於外界。
“小雨什麼都不知道,還有如果可能,不要告訴他真相。”
米棟說出心裡話之後,頓時覺得自己無比的輕鬆,真的是爲了利用才娶她?米棟立刻否定這個想法,他怎麼能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我不會告訴她。”
青璃覺得有時候人還是不要知道真相,這樣也能在心底存留對方的美好。有些人正是無法接受現實的殘忍而發瘋。她不確定小雨姐能不能挺住接連的打擊。
“給我個痛快吧。”
米棟不再掙扎,他捂着胸口賣力地咳嗽,最後吐出一團黑色的血。
淳于諳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膀,邁着沉重的腳步,深夜裡,他的高大背影格外孤獨,青璃很心疼自家夫君,他就是個沉默的人,有什麼都憋在心裡,曾經的兄弟如今反目,要死在他的劍下,或許沒有比這個更悲哀的事了。
“好。”
淳于諳抽出帶血的劍,舉起,只要寶劍落下,必然在米棟身上扎一個血窟窿,而一切塵埃落定。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圍在附近,白若塵捂着胸口,面色扭曲,水零黎在和黑衣人打鬥的時候,手臂被劍劃過一個口子,她用布條纏繞住,緊皺眉頭。
米棟看起來很痛苦,再次吐出一口血來,他眼神起帶着乞求之色,希望淳于諳給他一個痛快,下輩子不再做人,也就不用經受這種痛苦,可他還有那麼多的捨不得。
此刻,他閉上了眼睛,安靜等死。雨點滴落在他的面頰,冰涼的,他想起來到北地時,沈冰雨的眼淚,也是那麼涼,她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因爲二人要分開幾個月,卻掉了眼淚。
面對繼母曾經的狠毒,她沒有哭過,一路上從京都被擄到北地,捱餓,毒打,一切的一切,她總是那麼堅強,讓所有人以爲她不需要被照顧。米棟想起一切,總是心很疼。
她說,如果不能不生一世一雙人,她就會離開,她說兩個人能走到今天,成爲夫妻不容易,一定是前一輩子修來的緣分,她說……
淳于諳舉起手中的劍,用盡全力對着米棟的脖頸滑下去,這一劍下去,一了百了。
“等一等,劍下留人!”
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來,淳于諳的手停頓一下,他快速地收起招式。青璃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讓她驚訝的是,說話之人竟然是白可心。
“小妹,你這是幹什麼?”
白若塵眨眨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自家妹妹攔下淳于諳,這比得知米棟是叛徒更令人驚訝。白可心常年製毒,也因爲這樣,爲人冷漠,和他這個哥哥都不是很親近。
“不能殺他!”
白可心沒有回答白若塵的話,她上前兩步,蹲在米棟的身側,一手擡着他的頭,從袖口取出來一個白手絹,沾染了米棟脣邊的血,藉着夜明珠的光亮,仔細看去。
血液是黑色的一團,裡面還有血塊一樣東西,她放在鼻尖輕嗅,然後從袖口找出幾個瓶瓶罐罐,片刻之後,她回頭,眼神卻盯着莫子歸,肯定道,“他中了蠱毒,金蠶蠱。”
“什麼?”
這個消息幾乎讓所有人震驚,莫子歸沒有說話,等待白可心繼續解釋。
“我剛纔沒有發現,因爲他連續吐血,裡面都有這種黑色粘稠的東西,所以我用身邊攜帶的藥檢驗一下,可以肯定!”
白可心面無表情,聲音清冷,米棟的死活與她無關,就事論事。如果不是他連續吐血,她根本無從發現。吐出來的血是黑色的,說明中蠱時間很久,至少有兩年左右。
“金蠶蠱,控制人心的金蠶蠱……”
青璃唸叨着,她睜大雙眼,看着淳于諳,發現自家夫君幽深的眸子裡,一抹光劃過。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人!”
白若塵張大嘴巴,對着天空大笑,這個姿勢讓雨水全部落在他嘴裡,果然很快的,他低着頭道,“呸呸!該死的雨天!”
“把人先帶回去。”
中了金蠶蠱,會被施蠱人控制,除非殺了施蠱人,還要用他的心頭血,不然很難解蠱,羽幽在空間裡沒日沒夜的研究,還有幾種毒解不開,問題棘手。
如果說是兩年多以前被控制的,從時間上倒也對的上,只能說耶律楚仁真是一個野心家,隱藏很深,若是控制了淳于諳,目標太大,米棟不同,米家隱世,又有金錢和地位,還不那麼顯眼,米棟是鬼羅剎的右護法,那個時候佈局,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幾個人上了馬車,發現車伕已經在打鬥中被黑衣人殺了,沒有辦法,淳于諳道外面駕馬車,幾個人在車內,馬車向着城北大營疾馳。
麥冬受傷最嚴重,身上多處流血,但是現在也不好包紮,青璃給了她幾顆止血丹藥,讓她靠在車門比較寬敞的地方休息。
“青璃,你還好吧,有沒有想吐了?”
馬車上油燈燃盡,走之前,青璃摘下樹上那顆夜明珠,馬車裡立刻有了光亮,人比較多,顯得有些擁擠,水零黎在小手臂上塗抹了止血的藥粉,還不忘記關注青璃的情況。“我還好吧。”
青璃拍拍胸口,忍住嘔吐的慾望,米棟暈了過去,被擡到馬車上,他嘴角邊的血味道太難聞,讓她很想嘔吐,但是這種情況,也只能忍,把意念放進空間,看到山坡上的黃金芒果,芭蕉樹她會舒服一些。
馬車裡很安靜,一向話多的白若塵也沉默下來,衆人全部閉上眼休息,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淳于諳駕車飛快,馬車幾乎在飛馳,一路上橫衝直撞,經常會撞擊到旁邊低矮的灌木叢,也是馬車結實,沒有散架。
到達城北大營,也是戰事最激烈的時刻,衆位將領殺紅了眼睛,誓死保衛溧水城,絕對不讓大秦蠻人有機可乘!城門幾次被巨石砸開了縫隙,又被大周士兵們拼死擋了回去,雙方士兵進行着博弈戰。
“少將軍回來了!不用擔心,咱們挺住!”
馬車停下,有眼尖的士兵們立刻大喊,後來很多人一起跟着吶喊,剛纔覺得精疲力盡的士兵們,立刻全身充滿了能量,精神抖擻,“我們一定會讓大秦蠻人無功而返!”
很快,這個消息傳遍了城北大軍的軍營,青璃隨着淳于諳登上城牆,如那晚一樣,和將士們配合,投石手全部聽從她的指揮。
二人迴歸,城北大軍士兵們有了主心骨,再艱難也不怕了,勇往直前,把到城牆的大秦士兵斬殺,雖是如此,這場戰鬥仍舊很辛苦,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倒下去,救援隊擡着擔架穿梭在人羣中。
雨夜攻城,沒有更好的辦法,己方也不可能一味被動等着大秦砸城門,淳于諳分析了形勢,通知城北大軍的士兵,開中間一側城門,出城迎戰!
大秦不是想要攻城,給他機會進城,能不能出去,可不是他們說的算!
城北大開,淳于諳帶着先鋒軍衝出去迎敵,這是大秦方面沒有想到的,他們迅速做出調整,主力全部攻打城門,有缺口,誰還那麼傻的爬雲梯!
青璃在城牆上觀望一會兒,隨着淳于諳出城,雨夜,沒有什麼可見度,大秦士兵人數衆多,都在廝殺,根本看不到耶律楚仁的蹤跡。
“淳于賢弟,有些日子沒見了,聽說你成親,娶了莫家小姐,真是好福氣!”
耶律楚仁發現沒人注意到他,他眯着眼睛,策馬從士兵中走出去,對着前面的淳于諳高聲呼喊,“你送了本皇子這麼大的禮,不想收到像樣的回禮?”
“你的大禮還是給自己留着吧。”
青璃隨手斬殺了幾個衝在前方的大秦士兵,回過頭,看到前方人羣中的耶律楚仁。也有幾個月沒見,他的臉上帶着月牙形的金色面具,在這雨裡反射着光芒,比較顯眼。
排除耶律楚仁的那點嗜好,他本人長相十分出色,繼承姜貴妃的美貌,本人又是亦正亦邪,一臉妖孽相。他說的所謂大禮,應該是隻她殺死了姜貴妃那件事。
“你們能趕過來,難道是米棟那個廢物死了?”
耶律楚仁眯着眼睛,嘴邊掛起一抹微笑,死沒死,他最清楚,因爲他就是那個施蠱人,若是米棟死去,他這邊應該有反應。他不覺得是金蠶蠱被對方發現,異族的秘寶,就算異族人也不清楚,他們怎麼可能知曉?耶律楚仁想,定是淳于諳婦人之仁,捨不得斬殺米棟,那麼留着正好,畢竟他手裡沒有多餘的金蠶蠱,也不能花這麼久再去培養一個得力手下。
“耶律楚仁,你好歹毒的心思!”
如果不是白可心發現這一點,或許他們就會錯手殺死米棟,若是日後得知真相,作爲親手把米棟送上斷頭臺的淳于諳,能不內疚?或許會自責一輩子,青璃絕對不容許他的人生有這樣的污點!
“是嗎,莫小姐,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耶律楚仁哈哈一笑,指着青璃道,“當年在狩獵大會,我已經認定你做正妃,可偏偏你爛泥扶不上牆,非要假裝暈倒!”
“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嫁給耶律楚仁?然後呢,陪着這種變態打天下,然後看着他和太監,小倌們歡愛?真真好笑,若是別人就算了,對方是耶律楚仁,青璃怎麼想都噁心。
“所以啊,你就是沒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命。”
耶律楚仁幽幽嘆口氣,眸子裡閃過一絲陰險的光來。他沒想到淳于諳膽子這麼肥,敢出城營迎戰,那麼這一次,這夫妻二人就埋骨再此,不用回去了。
城外,大秦士兵和大周士兵激烈地廝殺在一起,大周鑼鼓聲聲,不斷地爲士兵們加油打氣。
大秦蠻人作戰勇猛,有一隊先鋒已經突破重重包圍,殺出一條血路,眼瞅着就要進入到溧水城去,而己方的士兵正在拼盡全力抵抗。
“大家堅持一會兒,少將軍和少夫人回來了!咱們大周必勝!一鼓作氣,拿下沛水城!”
耶律楚仁帶來的人馬很多,可見在沛水城根本無多少人駐守,假設說,大周士兵可以突破大秦的防線,反攻沛水,與城內的北堂諺軍隊聯合,就可以把大秦軍隊截在兩關之外。若是這樣,對方沒有糧草補給,必定不戰而敗。
理想很好,不過卻很難做到。這次大秦士兵人數超出己方預期,攻城的至少有二十萬大軍,可見耶律楚仁是鐵了心要反攻溧水,不拿下誓不罷休。
雨依然在下,惡劣的氣候,註定這又是一場艱難地戰事。青璃坐在馬上,與對面的耶律楚仁對視。或許這對大周來說,也是一個好機會,耶律楚仁從烏龜殼子裡爬出來的機會不多見,這次己方一定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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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們有票票要投給蓮蓮啊,要完結了,以後這本書沒有開口要票票的機會啦
話說,最近美人們有沒有苦惱的?這幾天接到好幾個電話,有些是很久不聯繫的朋友和同學,上來就告訴我他們要結婚的消息,目測五月份至少有個四份以上
摸摸自己乾癟的荷包,作爲單身狗,很是心塞,哭暈在廁所,週末還要加班,求虎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