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子和庸人起了爭執。一個要鏡子,另一個百般爭辯,表示根本沒有。
灰袍子不信,趴在庸人身上,扯衣服扒褲子。
我罵了一聲:“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不知道要點臉呢?”我衝灰袍子喝道:“幹什麼呢你?注意點風化。”
灰袍子在百忙之中擡起頭來,衝我說道:“我找鏡子呢。他肯定藏在身上了,我找找。”
我說道:“車上這不是有鏡子嗎?你何必對他動手動腳的呢?這藉口找的真是可笑。”
“小子,我告訴你,我喝酒抽菸打架紋身,什麼都幹,可是我覺得我是個好男人。”
“但是我看不慣你這樣的。你說他要是一個小姑娘,你這樣也算是一回事。可他是個大老爺們啊。咱們退一步說,他要是和你你情我願,那也算是一回事,可你這也不是啊。你如果找一個沒人的小樹林,柴火堆,那也是一回事,可這他孃的是出租車上啊,我還在呢。”
“我開車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光天化日,衆目睽睽,和一個大老爺們翻雲覆雨的,而且還是用強的。我呸,你髒不髒啊。你趕快放手啊,不然我拿錘子鑿你了。”
我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可是灰袍子根本沒有聽進去。他說道:“師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在找鏡子。”
我伸手把頭頂上的鏡子掰了下來,遞給他:“老子這裡有鏡子。你給我把他放開,別髒了我的車。”
灰袍子已經把庸人脫得只剩下*了。他正在一件一件的抖那些衣服。看見我把鏡子遞過來,他說了句:“你的鏡子不行。”
我罵道:“扯淡,我的鏡子怎麼不行了?”
我把鏡子收回來,照了照自己。
這麼一照,我愣住了。
我看見鏡子裡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我的影子。我伸手在鏡子前面揮了揮,鏡子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光線穿過了我的身子,直接投映到了車上。
我把鏡子扔了,開始冥思苦想:“我的鏡子爲什麼照不出人來?”
我在這邊不明所以的想着。灰袍子已經把庸人的身上搜了一遍,他沒有找到鏡子。
他有些着急的衝庸人叫道:“你把鏡子扔了?”
庸人搖了搖頭:“我沒有鏡子。”
灰袍子比劃着:“刀,那把刀呢?”
我聽了這話,心中一緊:“這庸人一直在哆哆嗦嗦,害怕我和灰袍子打劫他。誰知道這小子是不是裝傻?萬一這兩個人是一夥的,反過來害我呢?現在他們兩個不就在找刀嗎?”
我想到這裡,決定早做準備。我在座椅下面摸了摸,打算把錘子拿出來。
可是我將它拽出來的時候,發現它根本不是錘頭。而是一把刀。吹毛短髮,寒光閃閃。
這把刀並不長,但是刀身很寬。在刀身上面鑲着一個八卦的圖案。
我心中暗笑:“這兩個笨賊,果然帶刀上車了。他孃的,想要害我?我先把你們給剁了再說。”
我舉着刀想要砍他們。可是那八卦忽然轉動起來了。我的眼前一陣眩暈。
我看見這八卦變成了一面光滑的鏡子。裡面倒映出我的模樣來。
我看見我自己面色慘白,有兩個黑煙圈,還有腥紅的嘴脣。像是化妝失敗了的女人。我暗罵道:“這他孃的是哈哈鏡吧。哈哈鏡也沒有這麼誇張的。”
我正在叫罵,手裡的刀側了側,那八卦鏡就照到我的頭頂上了。我看見自己腦袋上蹲着一隻小鬼,全身通紅,正衝我呲牙咧嘴,陰慘慘的笑着。
他的七竅裡面流出血來,說不盡的恐怖。
我嚇得一哆嗦,手裡的刀就掉到了腳下。它轟然一聲,燃燒起來。火光閃耀着我的眼睛,我的腦子一點點的清明起來。
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是趙莽,我正在空亡屋裡面打坐練氣。這一切都是幻覺。”
我驚訝的看了看自己:“我什麼時候變成滿嘴髒話的司機了?而且怎麼專門幹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
我回頭看了看,呂先生正趴在那庸人身上。質問他把大刀丟在了哪裡。
我看了看那庸人,他的臉和之前的司機一模一樣。
我用手在頭頂上揮了揮。想要把小鬼打掉。但是我什麼也沒有摸到,好像小鬼不存在一樣。
我衝呂先生叫道:“呂先生,我在這呢。”
呂先生說道:“師傅,你別搗亂,我找鏡子呢。”
我叫道:“我是趙莽啊。不然我怎麼認識你?”
呂先生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你別逗我了行不行?剛纔我說過了,我叫呂先生,他是趙莽。”
我嘆了口氣,心想:“我現在這模樣和厲鬼也差不多,怪不得呂先生認不出我來。”
我把車停下了,我說道:“呂先生,我真的是趙莽。我找到那把刀了。我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我的身體正在空亡屋裡面打坐。薛倩正在旁邊守着我呢。”
我提到薛倩,呂先生就看了看我,說道:“你真是趙莽?”
我說道:“是啊,不是趙莽是誰?”
除了這張臉不像以外,我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我自己。全身的戾氣不見了,再沒有滿嘴髒話了。
呂先生想了想,把車門打開,從後面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說道:“你怎麼變成司機了?你不是乘客嗎?”
我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指了指後面那個庸人:“上一次這傢伙是司機,現在變成乘客了,真是奇怪得很。”
呂先生向庸人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庸人比我還迷糊,一個勁的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呂先生很惱火的問道:“你是人是鬼,爲什麼要害我的徒弟?”
庸人緊張的說道:“我是人。是活人。”
我嘆了口氣,說道:“這傢伙也迷糊的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來這裡。甚至不如前幾次當司機的時候明白。”
呂先生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哪的人嗎?”
庸人搖了搖頭。
呂先生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跳下車來,隨手拽住了一個行人,喝道:“你是哪的人,記得嗎?”
那行人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個地址。呂先生又拽住了第二個,結果這人報了另外一個地址。
呂先生問了很多人,而這些人所說的各不相同。天南海北,四面八方。
我從車上跳下來。想起來之前司機說的,這條路前半段叫人生路,後半段叫黃泉路。所有人初生的時候站到了起點,一路走過來,百病纏身,垂垂老矣,然後就死了,走到了終點。
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婚喪嫁娶,喜怒哀樂,都在這條路上發生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想笑。我站在大路中央哈哈大笑:“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爲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這目標是什麼?這目標就是葉落歸根,就是回家。”
呂先生似乎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他有些驚慌的看着我。
而我還在對那些急匆匆的行人說道:“死亡就是回家,回家就是死亡。這就是你們的目標。”
呂先生拽了我一把,乾笑着說道:“趙莽,別喊了,咱們的目標也是這個。還是趕快想想,這地方到底怎麼回事比較好。”
我說道:“你看出什麼來了嗎?我是一點都搞不明白了。這到底是幻覺還是心魔?還是另一方我們不知道的空間?”
我正在連珠炮一樣詢問呂先生。他的臉忽然抽搐了一下,緊接着,胳膊腿不自然的動了動。
我看他神色不對勁,有些緊張的問道:“呂先生,你怎麼了?”
呂先生有些焦急的說道:“你快打坐,什麼也不要想。趕快帶着我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