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艱難的睜開眼睛,知道自己已經被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了。
我使勁的掙扎,兩腳用力的在空中亂踢。心想:“當年崇禎皇帝,也是吊死在歪脖子樹上面的,今天我這待遇,也算是不錯了。”
然而,再風光的葬禮,也抵不過貧困潦倒的人生。要不怎麼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呢?更何況,在歪脖子樹上上吊,這有什麼風光的?
我心裡面明白,只要我擡起下巴,與脖子成一百八十度,就能把腦袋從繩套裡面鑽出來,跌落在地上。但是我做不到,繩子勒進脖子裡面,牽動了我的肌肉,我根本無法做出仰頭的動作。
我想伸出手,抓着繩子,讓自己退出來。可是這時候大腦缺氧,我手腳發麻,根本無力擡起來。其實我明白,就算擡起來也沒用。人在缺氧的環境下,根本沒力氣抓着繩子把自己提起來。
我幾乎有點想要放棄了。人體就是這麼奇妙,有些時候,一個簡單地裝置,就能變成你的死穴。據說上吊根本無解,除非有人及時發現,把你放下來。否則的話,無論老幼、男女、身體強弱,必死無疑。
古代有很多閨中怨婦,選擇上吊自殺。這種死亡的方式備受柔弱的女性喜愛。估計也是因爲,一旦開始,就無法終止。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成功率極高。
我知道,再過一時三刻,我就會因爲肌肉鬆弛,大小便失禁,淋淋漓漓灑在下身,既難看又丟人。
我的喉嚨被壓迫,氣管縮緊,氧氣越來越少了,腦袋憋得生疼,像是有千百根針在我的腦子裡面亂攪一樣。
這時候,我自然而然的,用到了道門中的吐納之術。我感覺一呼一吸之間,那些氣息變成了針尖般細小的一縷,隨着我的掙扎,慢慢的涌到我的身體裡面。
這一點氧氣,如果在之前,半點用處都沒有。但是我學了道術之後,能將這點氧氣充分的用起來。我掙扎了兩下,呼吸了兩口,讓我好受了不少。
我感覺腦子清楚了一點,然後慢慢的擡起胳膊來。我的胳膊雖然勉強擡起來了,但是仍然無力的很,根本解不開繩套,更不用說把自己提起來了。我用手指扣着繩子,把它一寸寸的向外推,另一隻手使勁的擡我的下巴。
過了很久,我終於撲通一聲,跌落在地上了。
我這時候眼冒金星,只想着躺在地上,好好地喘息一會。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這麼幹,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在地上滾兩滾,順手把大刀拿了出來。然後就勢躺在地上,一邊恢復體力,一邊向周圍觀察。
周圍靜悄悄的,雖然陰風陣陣,我卻看不到鬼怪的影子。
我看了看樹幹上那條繩子,那東西根本就是我的腰帶。顯而易見,剛纔有吊死鬼迷惑了我的心智,讓我不知不覺的,把腰帶拴在樹上自殺。
吊死鬼找替身,一定會等在旁邊,不可能走遠。我喘息了一會,就慢慢的爬了起來。
我提着大刀,叫道:“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不要逼我將你找出來,不然的話,我讓你魂飛魄散。”
周圍靜悄悄的,仍然沒有動靜。
忽然,周圍一陣夜風吹過,樹幹背後露出來了一角白衣,我心中一喜,心想:“你終究還是露出馬腳來了。”
我提着大刀,悄無聲息的走過去。我屏住呼吸,看着樹幹,隨後,猛地大喝一聲,跳到了大樹的另一面,看也沒看,刀尖就向樹幹上戳了過去。
這把大刀,我已經用得純熟。雖然刀不出鞘,威力不能發揮到最大。但是它的重量在那裡擺着,掄起來與狼牙棒無異,尋常的小鬼捱了這一下,就算不會魂飛魄散,也得喪失反抗能力。
我一擊即中,得意洋洋,可是再看的時候,卻發現樹後只有一件血跡斑斑的白衣罷了。根本沒有吊死鬼的影子。
我心中一驚:“糟了,這是誘敵之計。”
我剛想到這裡,就感覺到脖子裡面一涼,緊接着,有東西套住了我的脖子,將我向上提過去。
我心中又驚又懼又怒,心想:“故技重施,你還來?”
我用力的跳了一步,右腳在樹幹上猛地蹬了一下。藉着這個力道,身子跳起來一米多高。然後伸手向頭頂上揮去。
套住我的繩子一直在迅速的向上拽着。如果我坐以待斃的話,用不到一秒鐘,就會像剛纔一樣,被吊在半空中,無從借力,窒息而死。
我現在跳起來了一米高,算是給自己爭取了一秒鐘呼吸的時間。如果我抓住了繩子,一切都好說。如果我沒有抓住,我的身體會猛地向下墜,一百多斤的重量,會拉斷我的頸椎,當場就得死了。
不幸中的萬幸,我抓住了那條繩子。隨後,用力一拽,藉着身子下墜的力道。刺啦啦一陣亂響,有什麼東西被我從樹上拽下來了。
那東西白花花的一團,轉身就想要逃跑,然而,我的大刀早到了他的身後。我揮刀掃中了他的大腿,他哀呼了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我用大刀抵住他的後心。然後把脖子上的繩索解了下來。我發現這是一條麻繩,上面腥臭無比,是真正的上吊繩。
我用大刀抵着那吊死鬼,喝道:“你好大的膽子,連道爺也敢算計?”
這時候,我忽然覺得當一個道士,真是一件自豪的事。
那吊死鬼估計也看出來了,今天遇見硬骨頭了。他哆嗦着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多少也是一條性命,求道長饒我一命。”
我一聽這話,感覺嗓音很是熟悉。我把大刀拿開,踢了踢他,說道:“你轉過身來。”
吊死鬼本來趴在地上,聽了我的話之後,慢慢的轉過身來了。
我看見他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白衣,臉上肌肉極度扭曲,眼珠突出,舌苔向外面吐着,簡直難看之極。我見到了這麼多小鬼,看見這小子的模樣,仍然嚇了一跳。
我心中雖然驚訝,但是憑着他的這幅死相,還是勉強分辨出來了。這小子是錘子。
錘子當然也認出我來了。他用手在臉上揉了揉,把眼睛舌頭勉強塞了回去。然後發出陰慘慘的笑聲來:“古往今來,凡是把腦袋掛在繩套上面的,必死無疑。就算是開玩笑把自己吊起來的,也根本不可能把自己解下來。老弟,你倒是好本事啊,你怎麼做到的?”
我聽了這話,心中暗道:“好險。如果不是學會了道家的吐納之術,在最後關頭,憑空多了一分力量,我這條命早就交代了。”
我說道:“我是道士,所以閉氣的功夫,異於常人。”
錘子嘆了口氣,說道:“怪不得,怪不得。”
我警惕的看着他,說道:“你是吊死鬼?”
錘子哀聲說道:“我也死了沒多久,比老弟你早了幾個鐘頭。咱們兩個在一塊賭過錢。算是朋友了。現在雖然人鬼殊途,你不至於殺了我吧?”
我的刀仍然抵着他的心口。對於這個傢伙,我現在一點信任都沒有了。剛纔他不是還想着要殺了我嗎?
我問道:“你是怎麼死的?”
錘子指了指那顆歪脖子樹:“老弟,你是第一次來這裡賭錢吧?這棵樹上,已經吊死三個人了,全是輸了錢,在上面尋短見的。”
我冷笑了一聲:“是自己尋短見的,還是被吊死鬼害死的?就像你剛纔那樣?”
錘子嘆了口氣,說道:“那不是一樣嗎?人如果沒有尋思的心思,小鬼也不能趁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