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書記氣喘吁吁地跑到門崗上。門崗外面站着一個精壯的漢子。他看見王書記過來,臉上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馬上站直了身子,敬了一禮。
王書記驚魂未定,也顧不上官威了。他幾乎倒在那漢子身上,問道:“有水嗎?”
那漢子受寵若驚,連忙說道:“有,有,在崗亭裡面。”
王書記電雷彈頭,說道:“你守在外面,無論看見什麼,都不能離開,知道嗎?”
漢子敬了個禮,說道:“這裡就是我的陣地,我會牢牢守住。”
王書記點點頭:“好,做得好。”
然後他拉着我,鑽到崗亭裡面了。
崗亭很小,四面都是玻璃罩子,有點像是火車上的治安室。我們兩個坐在侷促的崗亭裡面,大眼瞪小眼。
王書記找到了水壺,也顧不上杯子是誰的,就給自己灌了一杯。然後他長舒一口氣,說道:“趙兄弟,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把手機掏出來,說道:“還能怎麼辦?把呂先生叫過來吧。”
我正要撥號,王書記卻攔住我了:“別。趙兄弟,現在太晚了。咱們等天亮之後再通知他。”
我笑道:“你還挺體貼。”
王書記擺了擺手:“在官場久了,這些規矩自然不自然的就刻在骨頭裡面了。哎,看見誰都得哄着。像趙兄弟你這種交心的朋友,我可真沒有幾個。”
我心想:這話估計也是哄我的吧。
我和王書記在崗亭裡面坐了一會,都已經緩過來了。
我衝王書記笑道:“剛纔你勸鬼縣令收錢的時候,挺嫺熟啊,這種事沒少幹吧?”
王書記緊張的看了看站在外面的漢子,壓低了嗓子說道:“趙兄弟,你可別這麼說,我可沒有幹過違法亂紀的事。”
王書記看我一臉笑意,估計我也不信。他嘆了口氣,說道:“我和領導們都是朋友,互相禮尚往來,那也是文人之間的交流罷了。彼此心照不宣,氣氛融洽高雅的很。像剛纔那一位,分明是個愣頭青。他是鬼縣令還好,如果是人縣令,這時候早就丟了烏紗帽。”
王書記說了這話,又向我說道:“趙兄弟。你的大刀,能不能對付那隻鬼?”
我想了想,說道:“這個我也不敢保證。按道理說,是沒有問題。可是我總覺得那隻鬼不大對勁。咱們還是請呂先生來看看吧。”
王書記點點頭:“沒錯,沒錯,請呂先生來看看比較好。”
我們兩個蜷縮在窄小的崗亭裡面,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過久,我聽見外面的那漢子叫我們:“領導?領導?”
我醒過來,看見外面的天已經微明瞭。
漢子對王書記說道:“天快亮了,在這裡睡會不會感冒?”
王書記擡起頭來,看了看街上,已經稀稀落落的出現了幾個行人。他說道:“多謝提醒,多謝提醒。”
然後他打開門走出去,拍了拍漢子的肩膀:“你做的很好,爲人民服務,就需要你這種戰士。有機會,咱們好好聊聊。”
漢子激動地敬了一禮,說道:“是。”
我跟着王書記從治安崗亭走出來,鑽進了汽車裡面。這時候我纔想明白,剛纔漢子把我們叫出來,恐怕根本不是擔心什麼感冒,而是不想讓別人看見王書記睡在崗亭裡面,這要是傳出去,可太沒面子了。
我笑道:“這小夥子,倒是很有眼力勁。”
王書記也笑了笑:“有眼力勁好啊。這樣的聰明人,用起來省心。”
我們兩個開着車,直奔薛倩家。
自從呂先生住進薛家,我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早晨的時候來豆腐腦攤上吃早飯。我和王書記從車上下來,坐在了凳子上。
王書記聞了聞小吃攤上的香氣,又看了看周圍急匆匆上班的人流,感嘆了一聲:“趙兄弟,我算是明白,你們爲什麼喜歡在這裡吃早飯了。”
我問道:“爲什麼?”
王書記指了指擺攤的小販,又指了指那些上班族:“大家都在急匆匆的掙錢,養家餬口,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而你們幾位,卻坐在小吃攤上,一邊吃豆腐腦,一邊悠哉悠哉的的看着他們,心裡面肯定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吧?”
王書記這麼一說,我不由得笑了:“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我現在就感覺自己坐在祥雲之上,看着芸芸衆生,在滾滾紅塵裡面掙命呢。”
我們兩個一邊說,一邊吃。很快一碗豆腐腦就見底了。這時候,呂先生和薛倩也走出來了。
他們兩個看見我們,滿臉笑意,和我們坐在了一塊。
薛倩笑眯眯的問我:“老趙,怎麼樣?昨天晚上遇見什麼了?看你滿面紅光,不會是個俊俏的女鬼吧?”
我擺擺手:“如果是個俊俏的女鬼,我折騰了一晚,這時候應該形銷骨立,精神萎靡纔對。在溫柔鄉里過慣了,誰還來搭理你們。”
薛倩哈哈大笑:“你看看,說實話了不是?”
呂先生跟着薛倩笑的很開心,似乎完全不想知道我昨晚經歷了什麼。
我忍不住說道:“呂先生,昨晚我遇見了一隻小鬼。”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啊,那種滑稽的小鬼你也對付不了嗎?”
我撓了撓頭,說道:“開始的時候,這小鬼是很滑稽。不過後來就有點棘手了。”
呂先生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你沒有解決掉?”
我點點頭:“沒弄清楚情況,所以沒有貿然動手。”
緊接着,我把昨天晚上的事講了一遍。
薛倩聽完了之後,笑道:“老趙。這事完全就是怪你。”
我愣住了:“怎麼又怪我了?”
薛倩笑嘻嘻的說道:“他既然不愛財,那肯定就是好色了。你昨晚怎麼只買了紙錢呢?應該買幾個紙紮的童女……不對,童子也得買幾個,萬一他喜歡孌童……”
我看見他表情越來越猥瑣,說的話越來越不堪,連忙把他打斷了:“你就說吧,等惹惱了那小鬼,今天晚上來找你。”
呂先生微笑着說道:“行了,你們也不用發愁,我已經知道他是什麼了。”
王書記大喜,問道:“他到底是什麼?是要圖財還是要害命?”
呂先生說道:“古書上曾經記載過這種鬼。這鬼生前就有官癖,死後戀戀不捨,一定要霸佔着官位。白天的時候陽氣旺盛,不敢現身,晚上的時候則會在官署中四處徘徊。並且因爲官癖發作,一時手癢,往往代爲斷案。只不過,這種鬼什麼年代的都有,所用的律法往往不合時宜,所以斷的案子也亂七八糟,傳爲笑柄。”
王書記驚到:“原來這種鬼自古就有啊。”
呂先生說道:“自古就有官,當然自古就有官癖鬼了。”
王書記又問:“古人是怎麼解決的?這種鬼有辦法解決嗎?”
呂先生說道:“當然有辦法解決了。古人給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請來吏部文書,寫上官癖鬼姓名,將他調往別處,或者守山林,或者護江河。這種鬼聽話的很,將文書在官署中焚燒了,他馬上就乖乖的去了。從此在山野中變成孤鬼,而他自己還在洋洋得意。”
王書記苦笑道:“我上哪弄這種文書去?我要是把這事報到省裡面,這官也就不用當了。”
呂先生笑道:“彆着急,還有中策。中策就是現任的官員,身穿朝服,手捧官印,端坐在公堂上。等到了晚上,這官癖鬼來上任的時候,看見已經有一位浩然正氣的官老爺在了,自然不敢上前,往往哀嘆一聲,就此消失了。只不過,這法子有一個麻煩的地方,如果爲官者正氣不足,不能壓邪,那樣的話,官癖鬼恐怕就要化作厲鬼,大鬧官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