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樹上,眼看衆人越走越遠,心裡面開始琢磨,要不要把大樹下面的紙棺材給挖出來。
我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幹。這些人死後,魂魄被埋在樹下,誰知道他們對村民是什麼感情?如果他們痛恨村民,那自然可以和我一道,把這些活人給擺平了。但是萬一他心裡面向着自己人呢?我把他們挖出來,就等於害了我自己。
想到這裡,我在泥土上面踩了兩腳。
紙棺材埋在樹下面,上面只是薄薄的蓋了一層浮土,我這麼一踩,頓時踩出來一個窟窿,周圍的土馬上向裡面灌進去。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要是把裡面的魂魄放出來了,不就出大事了嗎?”我連忙手腳並用,把周圍的土堆起來,勉強蓋住那窟窿了。
我在旁邊等了一會,見紙棺材沒有什麼動靜,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來,這裡的人既然能夠用道符將我做成活死人,那就一定有辦法用符咒困住棺材裡的魂魄吧。
紙棺材雖然被踩壞了,但是裡面的魂魄不一定能逃出來。
我看了一眼身後的樹王,這顆蘋果樹確實茂盛的有些過分。如果它真的有靈性,那麼我今天的所作所爲,恐怕全都被他知道了。
想到這裡,我就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時時盯着我一樣,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我晃了晃腦袋,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了。
一場葬禮,來的時候隊伍整整齊齊,每個人都莊重嚴肅。走的時候稀稀落落,大家都神態輕鬆。我又跟在隊伍的最後面,聽他們閒談。
我發現那一對老夫妻又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那老婆子掰着手指頭數:“一,二,三,四,五……還要再等十來個人,我才能吃上蘋果。我感覺自己等不到了。”
老頭安慰她:“有辦法吃,有辦法吃。”
老婆子垂頭喪氣的問道:“有什麼辦法?”
老頭嘿嘿的笑了一聲,說道:“今天晚上,村口不是來了幾個人嗎?”
我聽到這裡,心中一動:“他們果然要吃我們。看來這就是那厲鬼的目的了。他們覺得呂先生身上有功夫,唯恐不能把我們一網打盡,於是派了一個小鬼做奸細。”
那老婆子搖了搖頭,說道:“你是不是糊塗了?那一羣人總共只有五個。排着隊也輪不到我啊。”
老頭笑眯眯的說道:“不是五個,是四個。”
老婆子咦了一聲:“怎麼是四個?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五個。”
老頭子拉了老婆子一把,他們兩個故意放慢了腳步,和前面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然後他在老婆子耳邊小聲的說道:“每一次有外人來了,先敲的肯定是小艾的門。我去和她商量了一下,讓她藏起來了一個。”
那老婆子忽然勃然大怒,兩手揮舞着砸在老頭子的身上:“小艾,我讓你小艾,你叫的這麼親切,你想幹嘛?”
老頭子被揍得唉聲嘆氣,小聲的說道:“重點不是這個稱呼,重點是我給你藏了一個魂魄。”
老婆子說道:“我不管,你先給我說說。你爲什麼又去找她了,是不是舊情不斷?”
老頭子連連搖頭:“沒有,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舊情?”
老婆子揪着他的領子,說道:“既然沒有舊情,那你小艾小艾的,什麼意思?”
老頭乾咳了一聲,說道:“這麼多年了,我這不是叫習慣了嗎?”
老婆子冷笑一聲:“叫習慣了?你說這話自己臉紅嗎?”
老頭點頭哈腰的認錯:“臉紅,臉紅。”
老婆子又說:“魂魄這麼好的東西,她肯給你?你怎麼求得她?是不是幹什麼不要臉的事了?”
老頭子連忙擺手:“沒有,絕對沒有。”
老婆子忽然一回頭。這一回頭我根本沒有防備,頓時嚇得一哆嗦。緊接着,老婆子指着我說道:“你敢當着他的面發誓嗎?”
我呆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心想:“難道一直以來,他們都能看到我?那我這鬼鬼祟祟的一番尾隨,豈不是丟人的很?”
這時候,老頭有些爲難的說道:“當着樹王發誓啊?”聽他的聲音,頗爲不情願。
我鬆了口氣:看來呂先生說的沒錯。壓低氣息這一招,不僅對人有用,對魂魄也有用。這夫妻兩個沒有發現我。老婆子指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那棵樹王。
這時候,送葬的隊伍已經有些遠了。老婆子提高了嗓門,叫道:“怎麼樣?你敢不敢當着樹王的面發誓?原原本本把你在那狐狸精家說過的話講一遍?如果你說一句假話,就讓你吃不到果子。”
老頭子嘆了口氣,小聲的講起來了。
我在旁邊聽見老頭子小聲的唸叨着那些話,不由得想笑。這老頭看起來忠厚老實,堅貞不屈,沒想到和艾婆婆聊天的時候也是個多情種子。
老婆子聽到一半,氣的面色漲紅,對老頭子拳打腳踢,而老頭子自知理虧,不敢還手,站在地上一個勁的叫疼。
後來老婆子打累了,老頭又想方設法的勸慰了一番,說了些什麼:我對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騙的她把魂魄留給你,我這麼幹還不是爲了你嗎?
過了一會,這兩個人又重歸於好了。
老婆子歡喜了沒有兩分鐘,又難過起來了。我聽到她說:“咱們兩個的日子差不了多少了,我吃了果子,你可怎麼辦呢?”
老頭嘿嘿笑了一聲,說道:“無妨,我還準備了另外一個。幾天前,有小孩誤打誤撞的到了村子裡面,敲開了小……她的大門,然後這小孩的魂魄被做成了蘋果,掛起來了。到時候我吃了這一個就行。”
老婆子看着老頭,有些不信服的說道:“這可怪了。魂魄是多金貴的東西。她爲什麼怎麼總給你?你們兩個確實沒有姦情?”
老頭子賭咒發誓,說道:“每次有魂魄進來,大部分都被她藏起來了。我告訴你吧,她不定藏着多少個蘋果呢。只不過擔心被咱們發現她返老還童的太快,不敢吃罷了。”
老婆子點了點頭,鄙夷的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她不是什麼走正道的人。”
我跟在他們身後,心想:“艾婆婆藏起來的兩個魂魄。一個是我,另一個大概就是白石頭旁邊那顆蘋果樹上的魂魄了。這棵樹遠離村子,平時沒有人去那裡。確實是偷偷結果子的好地方。如果我今天沒有僥倖逃出來,恐怕也被掛在上面了。”
等了一會,我又聽見老婆子嘆了口氣,說道:“咱們這樣,今天吃一個果子,明天再吃一個果子,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什麼時候才能真的長生不老。”
老頭子拍拍老婆子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咱們不是已經抓住那妖女了嗎?等樹王把她徹底煉化了,就可以成仙成聖,到時候咱們吃了它的果子,就可以長生不老了。”
眼看我們已經走到村口了,我聽得很疑惑:“他們抓住了一個妖女?樹王煉化了妖女就可以成仙成聖?這妖女這麼厲害,恐怕來頭不小。”
這時候我們已經走到村子邊緣了,我考慮着要不要跟着進去看看。
忽然,村子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有人叫道:“壞了壞了,那幾個人跑了。”
緊接着,村子裡面出現了幾十只火把。這些村民像是被驚飛了的麻雀一樣,迅速的散開,看樣子,是要把守住各個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