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的晚上,薛阿姨做了一桌菜,看樣子,是打算給我們兩個送行了。
薛倩舉起一杯酒,向我說道:“老趙,你喝了這一杯好上路。”
我呸了一聲:“你纔是上路呢。”
薛倩笑嘻嘻的把酒喝了,然後說道:“急什麼,說破無毒。”
我轉頭看了看呂先生,問道:“你說,咱們一會怎麼上路?是坐馬車,還是做汽車?”
呂先生自斟自飲:“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坐馬車幹嘛?”
我說道:“上次我被那個女人劫持着去安樂寺,坐的就是紙糊的馬車。那一路上,風馳電掣,一夜之間,不知道走了多少裡。”
薛倩笑嘻嘻的說道:“老趙,你如果想坐汽車,我就燒給你。”
薛阿姨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閉嘴。”
呂先生不說話,只是吃飯。
我忍不住又問道:“你猜,那個測試是什麼?咱們被空亡屋的人帶走之後,會不會讓我完成什麼任務?走鐵板,過刀山。如果堅持不住,一掌拍死。如果咬着牙堅持下來,就把咱們放了?”
呂先生苦笑道:“我又沒去過,我怎麼知道?”
我有些失望的說道:“呂先生,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你幫我拍推斷一下也好啊。”
呂先生無奈的說道:“我推斷不出來。你當我是活神仙嗎?”
薛倩在旁邊忽然問我:“老趙,你知道古代的犯人,臨上刑場的時候爲什麼要喝酒嗎?”
我心想:你小子是什麼意思?把我當死囚了?
但是我忍着沒說,我問道:“爲什麼要喝酒?”
薛倩給我倒滿了一杯,說道:“喝了酒,砍頭的時候就不疼了。也就不怕死了。”
我怒道:“你纔要砍頭。”
薛倩擺擺手,說道:“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看你現在嚇得魂不守舍,倒不如跟我們喝一會,來個一醉方休,等酒醒了之後,要捉鬼就捉鬼,要測試就測試。免得現在這麼害怕。”
我還沒有說話,呂先生倒先舉起杯來了,說道:“沒錯,是這麼回事。來,咱們今天一醉方休。”
接下來,我和呂先生還有薛倩三個人推杯換盞,不停地喝酒。而薛阿姨則在旁邊冷眼看着我們。
我覺得薛阿姨也算是一個奇女子了。自己兒子開保健品店,她非但不生氣,反而好像很支持。現在薛倩當着她的面公然酗酒,她也不管。我不由得感嘆,薛倩過的實在太舒服了。
人一旦喝多了,嘴上就沒有把門的。我心裡這麼想,嘴上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了。
薛阿姨聽了之後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而薛倩則大着舌頭說道:“老趙,你知道我媽爲什麼不管我嗎?”
隨後,他也不等我回答,忽然在桌上痛哭起來:“我小時候過得有多慘,你知道嗎?平時不能出門,整天呆在家裡面,今天燒香拜佛,明天請神捉鬼。不能亂吃亂喝,不能和陌生人說話,直到上了大學,認識了你。我們家纔看見一線希望。老趙啊,要不是你,我就被陰鬼婆弄走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薛倩說道激動處,居然要給我跪下。
我這時候雖然有些迷糊,但是還不至於迷糊到這個程度,我心裡面開始賤兮兮的想:“孝子給我磕頭,不受白不受。”於是我就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等着。嘴裡面虛僞的說道:“老薛,你真是太客氣了,平身,平身。”
然而,我們幾個醉了,薛阿姨可沒有醉。她把薛倩拉起來,罵道:“別在這丟人。”
薛倩被拽到椅子上,仍然在小聲的嘟囔:“所以啊,我媽心裡面覺得對不起我,只要我不幹傷天害理的勾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薛阿姨笑罵道:“你心裡面倒還挺明白。”
接着,我們又喝了一會,一直喝到我感覺腦子有點暈,像是有人向我腦袋裡面充了氣,有些發脹。
忽然,茶几上的鬧鐘劇烈的響了起來,十二點到了。
這聲音如果是在之前響起來,我肯定會嚇得尿褲子。但是現在不一樣,我已經醉的快不省人事了。
我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走到窗前,看着樹上的葉子,說道:“咦?樹葉怎麼沒有落下來?”
呂先生站在我身後,也奇怪的說道:“是不是我們算錯日子了?”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說道:“可能是空亡屋的人算錯日子了。”
這種說法是在是荒唐的要命,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們卻覺得大有希望。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乾脆站在牀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外面的楊樹。
我指着那些鬱鬱蔥蔥的葉子,說道:“空亡屋的人,雷聲大雨點小啊。”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是啊,簡直說話像放屁一樣。”
我推開窗戶,向外面大聲的喊:“老子就在這,有本事來抓我啊?”
呂先生攔住我:“趙莽,你這樣太張揚了,不好,顯得欺負人。”然後,他用比我更大的聲音喊道:“呂老道在此,誰敢放肆?”
我們兩個嚷了一陣,被窗外的冷風一吹,喝了一晚上的酒就有點向上涌。
我向後退了兩步,對呂先生說:“不行了,我有點難受。”
呂先生隨手把窗戶關上了,說道:“趙莽,你可真夠差勁的。”
我摸索着回到沙發上,然後慢慢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我長舒了一口氣,嘆道:“還是躺着好,真舒服。”
不過幾分鐘而已,我的意識就被掐斷了。然後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大太陽照在我的臉上。我慢慢地爬起來,腦袋被酒折磨的一陣劇痛,而胃裡面更像是吃進去了鐵釘一樣,難受的要命。
我坐在沙發上,長嘆了一聲:“怎麼難受成這樣?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不喝酒了。”
我看見他兩眼通紅,也是剛剛從沙發上爬起來。
我看見呂先生,忽然腦子一激靈,問道:“今天幾號了?”
呂先生說道:“九月初九啊,怎麼了?”
我說道:“今天重陽節了,咱們兩個……”
呂先生臉上帶着一副僥倖的表情:“空亡屋的人似乎把你給忘了。嘿嘿,趙莽,他們似乎不把你這真龍天子當回事啊。”
我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他們最好把我忘個一乾二淨。”
呂先生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了牀前,他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後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呂先生神色慌張,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一下抓住我的大刀,嘴裡驚慌失措的叫到:“樹葉,樹葉。”
我心裡撲通一聲,着急的問道:“樹葉怎麼了?”
呂先生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道貌岸然的說道:“趙莽,你別見怪,我宿醉未醒,剛纔有些慌張。他故作鎮定,而我反而更加驚慌了。”
我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外面像是下下雪一樣。紛紛揚揚的。只不過,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雪,而是樹葉。
這些落葉有的已經枯黃,有的還是青綠色,他們落到地上,有的被人踩進泥土裡,有的被人掃成小堆,點燃了燒的濃煙滾滾。
我小聲的說道:“呂先生,你說這些樹葉,還會再長回去嗎?”
呂先生慢慢的搖了搖頭:“這些樹葉,怎麼在白天落下來了?”
我指着街上的行人說道:“呂先生,街上還有行人呢。咱們兩個還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