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呂先生休養了一星期,魂魄總算慢慢的恢復了。一星期之後,我和呂先生乘着夜色,來到了槐城外面。這一次,我們依然沒有告訴薛倩。
我們兩個站在荒野之中,大聲的呼喊。幾秒鐘後,老和尚現身了,他有些詫異的看着我們,問道:“你們怎麼來了?我給你們的鏡子不好用嗎?”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好用,我們得到了鏡子之後,獲益匪淺。”
這一次,老和尚臉上滿是疑惑的神色,再沒有之前的從容與自信了,他奇怪的問道:“既然鏡子很好用,你們爲什麼還要來找我?難道你們兩個想通了,想要跟着我出家?”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那倒不是,我們兩個忽然想到,這鏡子這麼好用,可以用它改變未來,那麼我們最好從一年前開始,一舉把所有的遺憾都消滅掉。”
老和尚微微點了點頭:“得隴望蜀,人之常情。這也沒什麼。只不過,我把你們送到一年前之後,你們會不會再找我?說前二十年,也有不少遺憾。甚至把上輩子的舊賬都翻出來。”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放心,只要再給一次機會,我們絕對不再生事了。”
老和尚點了點頭,把我們送回去了。
我又出現在槐城的大街上,自行車倒在旁邊。鏡子就被我握在手中,只要我心中一動,裡面就會出現圖像。它隨着我的決定而變幻結果,而它的結果又影響了我的決定,當真是千變萬化,永遠沒有盡頭。
我長嘆了一聲,把鏡子放進了衣兜裡面。
這是個好東西,如果用它來賭博,我現在已經家財萬貫了。但是我現在沒有心思賭博。現在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做,這件事比掙錢重要。
我要做的事,就是送親。
我騎着自行車,老老實實的把陰鬼婆送到了薛倩家。這個過程中,我的心情都很平靜,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像是已經定好了軌道的火車,緩緩地向前行駛着。
薛倩被抓走了,我又將他救回來了。我和陰鬼婆訂立了契約,留在了空亡屋。
我經歷稀奇古怪的靈異事件,一步步的向重陽節靠攏。我沒有反抗,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重陽節過去了,我們被放了回來。規規矩矩的尋找丹方,尋找龍珠。尋找陰間的大門。
一年前我們殺了誰,一年後,我們照樣殺了誰,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是卻沒有做出任何改變。
我看着紅塵中的男女,人鬼,草木,他們苦苦哀求,有的求財,有的求官,有的求姻緣。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結果,回過頭來再看他們的努力,總覺得很徒勞,也很可憐。
我心中默默地想着:“我的結果,是不是也被人知道了?我今天這樣在人間與陰間掙扎,是不是也被別人看在眼裡呢?”
這一年的日子,過得有些渾渾噩噩,像是一張考試卷一樣。答案已經規定好了,我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回答,如果能和正確答案寫的一字不錯,就算通過了考試。
萬幸,我們沒有出什麼紕漏。
所有人都被矇在鼓裡,只有我和呂先生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們進了陰間。
和以前一樣,又是紙人陣,又是那間寺廟。
我和呂先生坐在寺廟裡面,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我衝呂先生說道:“咱們又回來了?”
呂先生笑道:“是啊。再過一會,就不用這麼循規蹈矩的做事了。”
我站起來,說道:“咱們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我們憑着記憶找到了那間屋子。老和尚正面對着牆壁打坐。
我對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說道:“大師,你還記得我們嗎?”
老和尚沒有起身,而是淡淡的說道:“時間爲宇,空間爲宙。老和尚身在宇宙當中,卻不受宇宙的困擾。你們的所作所爲,我都看在眼裡了。”
我乾笑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把這面鏡子還給您老人家。這一年來,承蒙照顧,感激不盡。”
老和尚沒有接我的鏡子,他仍然面對着牆壁,說道:“你們明明有改變過去的機會,爲什麼不去做?”
我笑道:“天意難違。殺張三救李四的事,我們不想做。”
呂先生則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們反覆思量,覺得一年前走的那條路是最滿意的了。十全十美的事太難,有這面鏡子幫忙,或許可以做到,但是這種神物指出來的路,凡人壽數和腦力有限,恐怕做不到。不如退而求其次,就順其自然吧。”
老和尚哈哈大笑:“兩位道友,果然高論。”
隨着他的笑聲,這座寺廟的牆壁上出現了裂紋,漸漸地,碎磚爛瓦開始掉落下來。時間不長,它變成了一堆廢墟。
我和呂先生從廢墟中跑出來。再看手裡面的鏡子,已經變成了碎片。
我看了看呂先生,問道:“咱們算是闖過來了嗎?”
呂先生撓了撓頭,說道:“好像是。”
這時候,有人在我們身後稀稀落落的鼓起掌來。
我回頭一看,發現是官長。而官長後面,跟着十幾個陰差。他們像是等了很久,在這裡列隊歡迎我們一樣。
我看了看官長,乾笑一聲,說道:“我們現在,算是真的闖過來了嗎?”
官長笑了笑,說道:“當然是真的。你跟我們來吧。我帶你去見陰間的主人。”
我問道:“薛倩和二姐在哪?”
官長淡淡的說道:“他們在前面等你們。”
我和呂先生疑惑的跟了上去。
之前我們推開廟門看的時候,發現整個寺廟是建在一處斷崖上面。但是現在再看,發現周圍變成了一塊平地。地上寸草不生,只有望不到頭的黃沙。
我們走了很久,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黑點。這黑點漸漸變大,變成了一座黑色的石城。
在城門口,果然站着二姐和薛倩,他們手裡面還拉着那個童子。
薛倩衝我笑道:“老趙,我可等了你們很久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兩個,被一連兩個幻覺困住了。折騰了很久,怎麼,難道你們沒有經歷幻覺嗎?”
薛倩撓了撓頭,說道:“沒有啊,我們從陰間的大門一路走進來,什麼都沒有看到。那些小鬼見了我們,都殷勤的指路。”
呂先生笑道:“你身上有鍾馗,這些小鬼像是綿羊見了獅子一樣,當然不敢發作了。”
薛倩點了點頭,說道:“你提到鍾馗,我就想起來了。自從到了陰間之後,我感覺鍾馗有點壓制不住了,時不時就要發作一次,不然也嚇不住那些小鬼。你們說會不會過一段時間,它就會奪走我的身體?”
這話讓我們都皺了皺眉頭。呂先生說道:“咱們是在陰間人的地盤上,如果陰間人肯出手幫忙的話,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呂先生說到這裡的時候,就扭頭看了看官長。官長微笑道:“我們是不是要幫你們,這得問陰間之主,我們只是幾個跑腿辦事的,說了話也不算。”
我又看了看二姐,發現她一臉平淡,完全沒有經歷過什麼危險的樣子,於是奇怪的問道:“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身上可沒有鍾馗。”
二姐淡淡的說道:“我的身上有他的一縷魂魄。進入幻境之後,我封閉了自己的意識,任由他帶着我亂闖,至於我是怎麼出來的,我也不清楚。”
二姐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就是空亡屋的老祖宗了。而那一縷魂魄,我們也曾經見過。
我心想:“照這麼說,你們來這裡,都有所依仗。算起來,只有我和呂先生是九死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