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裡唸叨着什麼小鬼也不怕。這話實在是有點自欺欺人,因爲我的身子一直在發抖。
我很確定,剛纔我沒有看錯。確實有一道黑影趴在我的身上。
我在牀上盤着腿坐了很久。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我有大刀,誰也不怕,我有大刀,誰也不怕。”
這樣想了一會,我呼吸的頻率終於慢慢的降下來了。只不過我的心臟,仍然在砰砰亂跳着。
桌上的蠟燭越燒越短,眼看就要熄滅了。我的空亡屋雖然號稱是雜貨鋪,但是我從來沒有進過貨,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根蠟燭了。我得在蠟燭燒完之前離開,不然的話,過一會不用小鬼索命,我自己就得嚇死在這裡。
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我始終無法做到對鬼魂司空見慣。尤其是剛纔,從夢中驚醒,我實在是被嚇破了膽了。
於是我咬着牙,強迫自己把腳伸下去,找到鞋,然後哆哆嗦嗦的向外面走。
我的腳步在屋子裡面踢踢踏踏的,聽在耳朵裡,讓我感覺頭皮發麻。
雖然想馬上離開這裡,但是我不敢走的太快,因爲我瞭解自己,當我慢慢走的時候,我可以用勉強壓住我心中的恐懼感。一旦跑起來,恐懼就像是江中的洪水一樣,瞬間決堤,將我淹沒掉。
我就這樣一步步的走到門口。忽然,身後噗的一聲輕響,緊接着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中,蠟燭滅了。
門口就在我身前五步遠的地方,門內漆黑一片,門外透着些昏暗的路燈光。隔着半扇門向外看,好像外面是生,裡面是死。
這時候我再也忍耐不住,撒腿跑了起來。身子刮到了一排貨架子,身後的貨物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我根本不敢回頭看,瘋了一樣向外跑去。耳邊風聲嗚嗚,更讓我害怕,腳步一直在加快。
我終於知道馬羣受驚是什麼感覺了。我現在就像是一匹受驚的馬,玩命的逃出來,用盡全力向薛倩的保健品店撞過去。
他的店常年開着燈。我看見燈光,就像是飛蛾看見了火。我喘着粗氣撞在他的玻璃門上。
只聽咔擦一聲,門鎖被我撞壞了,我踉踉蹌蹌的奔了進去。
薛倩本來正躺在牀上睡覺,被我這一聲嚇得馬上醒過來了。
他很快抱怨道:“老趙,你這又是唱的哪一齣?我剛換的門鎖,你又給我弄壞了。”
我現在哪有心思和他貧嘴。我抱着大刀,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坐在他的椅子上,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個勁的打哆嗦。
薛倩被我看得害怕了,我聽見他聲音有些發顫:“老趙,你沒事吧?”
我緊閉着嘴搖了搖頭,一扭頭看見桌上的水杯,這時候也顧不得潔癖了,拿起來,一飲而盡。
薛倩很有眼力勁的走過來,幫我倒滿了水,我又喝乾了。
這樣連飲三杯,我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老薛,我遇見鬼了。”
薛倩沒有多少意外,估計從我的表情中已經看出來了。他說道:“這有什麼?咱們不是遇見過很多次了嗎?老趙,你這麼大驚小鬼的,可是有點丟人了啊。”
他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我看見他的手一直在悄悄地揪着牀單,看來,也有些緊張。
我說道:“以前遇見鬼,大多是和你在一塊。而且那些鬼左右不過是來求我辦事的,所以憑我的膽量還罩得住。但是今天不同了,我睡到一半的時候,一睜眼,看見一個黑影趴在我身上。你知道,人要想睡着,必須得放鬆,必須得有安全感。在你最放鬆,覺得最安全的時候,有鬼闖進來了。這簡直是在人軟肋上捅了一刀啊。這種傷,恐怕得給我造成心理陰影。”
遇見鬼之後的我,變得有點話多了。但是薛倩沒有打斷我,他靜靜地聽着。
然後他說道:“老趙,我見鬼的時間比你長。這樣吧,你說說,你怎麼遇見鬼的?我幫你分析分析。”
於是我坐在椅子上,把剛纔怎麼樣做夢,怎麼樣驚醒,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薛倩聽了之後,半晌無語。過了一會,他說道:“你的那個夢,應該和柴老太太沒有關係吧?”
我點點頭:“應該和她沒有關係。可能是我太怕蛇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薛倩搖搖頭:“不對。順序應該是這樣的。先是你睡熟了,然後你的屋子裡面進來了一隻鬼。鬼能託夢,這個沒錯吧。”
我覺得他有點胡說八道了:“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夢是鬼給我造成的?”
薛倩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鬼有託夢的本事。當這個鬼走進屋子裡面的時候,他身上的鬼氣,不自覺的就影響了你的夢,讓你開始做噩夢。而你最近正好見過柴老太太的蛇,心裡面正在害怕,於是自然而然就夢見了。”
我點點頭,讚道:“分析的很好。”
薛倩倒罕見的謙虛道:“我這是久病成良醫啊。你可不知道,陰鬼婆被解決掉之前,我幾乎每天都做噩夢。我媽也是出於壯壯陽氣的考慮,才讓你總在我們家蹭吃蹭喝的。”
然後他繼續說道;“照這樣分析的話。事情都出在這隻鬼身上,他來找你做什麼呢?”
我擺擺手,說道:“我哪知道,求我辦事應該老老實實在桌前等着。趴我身上算怎麼回事?”
薛倩一臉淫笑:“沒準是隻色鬼。”
我揮揮手:“滾蛋。”
這麼一揮手,我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不由得疼的咧嘴。
薛倩說道:“你身上的傷口又流血了?來來來,我這有藥。”
我斷然拒絕:“你別害我,你這裡的藥我可不敢吃。”
薛倩從櫃檯下面拿出繃帶:“你怕什麼,正常的藥。”
他纏繃帶像是在包糉子,纏到一半,忽然問我:“老趙,你剛纔說,你做夢的時候,柴老太太的蛇咬你來着?”
我點點頭:“是啊,咬的疼死了。我就是被疼醒的。”
薛倩搖了搖頭:“不對,不是蛇咬的你,應該是那隻鬼。”
薛倩這麼一說,我不由得一激靈,忍不住說道:“沒錯,是鬼咬的我。怪不得我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他在我身上趴着。”
我和薛倩面地面坐着,越想越害怕。睡覺的時候,被鬼咬了一口,這是不是太嚇人了?
薛倩指了指我的傷口,說道:“老趙,恐怕還有更嚇人的,你可得做好準備。”
我打了個哆嗦,問道:“怎麼說?”
薛倩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傷口,爲什麼這麼久了都在流血?”
我忍不住問道:“難道是鬼咬的?”
薛倩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頓時感覺到一股涼氣從後背冒出來:“這麼說的話。這些天我躺在牀上,每天晚上都有一隻鬼來咬我?”我的頭皮不由得有點發麻。
薛倩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踱步:“來者不善啊。這隻鬼恐怕是爲了專門對付你纔來的。”
我也點點頭:“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薛倩想了一會,說道:“咱們兩個得想辦法抓住這隻鬼,不然的話,你早晚得栽在他的手裡。”
我苦笑一聲:“怎麼抓?你拿着大刀藏在牀底下,等他來了,砍他一刀嗎?”
薛倩眼前一亮:“這也是個辦法,我含着屍牙,他不會發現我。等他出現了,咱們一刀兩斷。”
我聽薛倩這麼一說,心思也活絡起來了。暗暗想到:確實是個好辦法。然而,我心思一轉,又有點無奈的說:“這樣一來,我又得做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