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說完這話,就轉身走了。而那些小孩圍着我們幾個嘻嘻哈哈的笑了一會,也都離開了。寬闊的大廳馬上安靜下來了。
我們三個人慢慢的站起來,不知道怎麼辦好。
那提着燈籠的綠衣丫鬟走了過來,拽了我們一把,說道:“趕快跟我走吧。”
我們三個人不敢耽擱,連忙跟着他走了。臨出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那隻猴子正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來,看他的神態,分明是一個人的樣子。只不過因爲這身猴子皮的緣故,他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做出人的動作來罷了。
我走到院子裡面之後,眼看周圍沒有什麼人了。我小聲的問呂先生:“剛纔怎麼回事?我看那老道仙風道骨的,不像是壞人啊。怎麼把你嚇成那樣?”
呂先生一臉緊張的說道:“你不知道,他……”
呂先生的話還沒有說完,綠衣丫鬟忽然扭過頭來,苦着臉說到:“三位,你們可千萬別再討論這些事了。萬一被老爺子聽到,就算是主人親自出面,也保不住你們了。”
我們一聽這話,全都閉口不言了。
等我們走到磨坊附近的時候,綠衣丫鬟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她說道:“這裡就沒有事了。老爺子的身份地位很高,不會來這種下人呆的地方。你們趕快走吧。”
呂先生向綠衣丫鬟行了一禮,說道:“多謝了。”
丫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不用謝,我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帶你們四處轉轉罷了。”
這時候,我看見那隻猴子慢慢的走過來了。賬房先生取出來一串銅錢,掛在了他的嘴上。
猴子站在地上抓耳撓腮,始終不肯離開。賬房先生有些不快,說道:“拿了錢還不快走,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你還嫌少不成嗎?”
猴子不能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做手勢。
賬房先生冷笑一聲,說道:“咱們的牌坊上可是寫的明明白白。流一滴汗,拿一個錢。公平交易,童叟無欺。你臨時擡價,可是有點欺負人了。”
猴子急得在地上亂跳,不住的搖晃腦袋。
那綠衣丫鬟說道:“老爺子吩咐了,說這猴子很不錯,要你多給他些賞錢。”
賬房先生看了看丫鬟,衝她笑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不肯走呢。”
他又拿了一串銅錢,掛在了猴子嘴上,說道:“回去吧。以後常來,老爺子喜歡你,有的是賞錢。”
那猴子衝綠衣丫鬟做了個揖,神色中極爲感激。然後轉身走到門洞裡面去了。
丫鬟衝我們三個人說道:“行了,我回去了,你們也走吧。”隨後,她提着燈籠走到前面去了。
而我們三個人則衝賬房先生笑了笑,大搖大擺的向外面走。
等我們走到外面的時候,看見老羊和他的同伴們都沒有走。仍然站在外面等着我們。我看見這些人中,多了一個極爲蒼老的老人。這老人頭髮鬍子全都白了,而且佝僂着背,甚至比那白鬍子老頭還要老上不少。
我看了他兩眼,心中一動,問道:“你是那猴子?”
老人點了點頭,然後一步三顫的向遠處走了。他的步子很慢,似乎隨時都會摔倒一樣,可是每次一趔趄,他又能及時的把身子正回來,就這樣,歪歪扭扭的,越走越遠,消失在夜色中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看見他的身影,感覺他很是可憐。綠衣丫鬟說,這些小鬼來宅子裡面做短工,都是自願的。可是我心裡面仍然有些不信。如果這宅子裡面的人,當真是在強迫小鬼做短工的話,無論多麼艱險,我一定要將他們救出來。
想到這裡,我感覺身上熱血上涌,整個人都充滿了豪氣。
我看了看老羊幾個,問道:“你們是在等我們嗎?”
老羊點了點頭。
我又問:“你們準備告訴我們,在這裡做短工的緣由嗎?”
老羊又點了點頭。然後他指了指來時候的路,意思是讓我們跟着他們走。
隨後,大家開始向槐城市區走去。
這一次,他們走的很快,我和薛倩幾乎要小跑着才能趕上他們。我感覺,他們似乎有什麼急事,想要馬上回去似得。
和之前一樣。老羊一夥人互相道別,回家去了。而老羊把我們領到巷子口。他像之前一樣,將銅錢取出來,按在胸口。
等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他看着呂先生,說道:“我聽你之前說,你是一位道長?”
呂先生點了點頭。
老羊說道:“你會擺陣嗎?我擔心過一會雞叫之後,我不能現身。”
呂先生說道:“這個容易,你儘管放心。”
老羊點了點頭,帶着我們來到了家門前。他直接穿門而過,而我們,則翻牆進去了。
那幾間瓦房已經塌了一半,但是畢竟還有一半沒有塌。老羊就坐在剩下的那一半里面,向我們招手,說道:“請坐。”
薛倩不由得說道:“咱們進去之後,房子塌了怎麼辦?”
呂先生笑道:“你放心吧,一時半會,這裡還倒不了。”
屋子裡面長滿了草,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坐。我儘量將那些草踩倒,然後蹲在地上了。
呂先生在門口擺了一個陣勢,然後也跟着進來了。
老羊把我們請進來之後,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蹲在屋子裡面,用一把小刀將手指刺出血來,然後將那些血滴在一件衣服上面了。我看見那衣服斑斑點點,已經沾染了不少血。
我好奇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呂先生說道:“他在把剛得到的銅錢送給別人。”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別人,估計就是這件衣服的主人了。”
我問老羊:“昨天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今天怎麼願意說了?”
老羊嘆了口氣,說道:“昨天的時候,你誤打誤撞,跟着我們到了那宅子裡面。你說是擔心有人虐待老人,所以想要跟過去看看。當時我就有些感動。沒想到,今天你又帶着道士闖進來了,這分明是擔心我們吃虧。我們這些小鬼,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你這麼幫我們,我再藏着掖着不肯說,那就實在有些不講義氣了。”
我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覺得我捱得那幾鞭子真是值了。”
隨後,我問他:“你們在那裡做工,是自願的嗎?”
老羊點點頭,說道:“都是自願的。”
我又問道:“他們沒有威脅你們?或者掌握了你們的把柄,逼你們去,或者抓住了你們的家人,以此相要挾。”
老羊搖了搖頭,說道:“都沒有。說實話,我倒很感激那宅子裡面的人。他們算是給我們提供了一條活路。”
我奇道:“這可就怪了,你們是小鬼,沒有錢花了,就應該讓親朋好友給你們燒紙,怎麼會自己做短工掙錢呢?難道你們這裡有什麼特殊的風俗嗎?”
老羊搖搖頭,說道:“哪有什麼風俗。哎,像我們這些人,活着的時候沒有把老婆孩子照顧好,死了死了,哪裡還有臉面再要錢?內心有愧,他們就是燒給我,我花着也不踏實。”
我疑惑的問道:“那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羊坐在雜草上面,說道:“我如果還活着,今年應該就四十八歲了。我是三十歲那年,得了一場重病死的。爲了給我看病,家裡面的錢花了個乾淨。我死了一了百了。剩下我老婆,還有剛剛六歲的孩子。他們這些年,日子過得很艱苦,差點到了要飯的地步。我本來是家裡的頂樑柱,我一死,他們就沒有什麼經濟來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