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姑娘的回答,頓時一個機靈。我像是一個蹲守很久的警察,終於看見小偷露面了一樣。我很想撲過去,將她摁在地上,然後逼問她說出薛倩的消息。
然而,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這種打算。我故意大聲的說道:“你叫如意?”
這聲音大的我都感覺到不正常了。但是我確定,藏在附近的呂先生肯定聽到了。
她點了點頭,說道:“對啊,我叫如意,怎麼了?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我乾笑了兩聲,說道:“你的名字很好聽,我忍不住驚歎一聲。”
如意把兩隻胳膊抱在胸前,問道:“那你說說,我的名字怎麼好聽了?”
我鬼使神差的說道:“如意,如意。你長得這麼漂亮,當然事事如意了。”說了這話,我又納悶:我難道是薛倩附身了嗎?怎麼忽然這麼油嘴滑舌的。
如意露出個微笑來,說道:“假惺惺的。”
我在路燈下仔細的看了看姑娘的臉。她很美麗,但是與之前的兩個如意絕對不同。
或許是我太過專注,忘記了這樣長時間盯着異性很不禮貌。如意擡頭問我:“你在看什麼?”
我回過神來,說道:“你長得很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一眼。”
她忽然小聲地說道:“原來你也是個登徒浪子。”
我奇道:“什麼意思?”
如意笑了笑,說道:“沒什麼。趕快送我回家吧,現在太晚了。”
我答應了一聲,就扶住了她的胳膊,攙扶着向遠處走去。
她的身上很清香,不知道用的什麼香水。聞起來像是置身於花叢中一樣。這種感覺真好。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如果她不是妖鬼就好了。和這麼一個美女走上一路,聊聊天,也很不錯。”
我想到妖鬼兩個字,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她身後。我看見明顯的一道影子拖在她身後。看來,她至少不是小鬼。
如意忽然問道:“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你什麼時候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心中盤算道:“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個如意。但是很明顯,你們是一夥的。昨天薛倩自稱趙莽,你們肯定已經知道了。我可不能再用這個名字了。”
我想了想,只能無奈的說道:“我叫薛倩。薛寶釵的薛,聶小倩的倩。”這個名字本來就夠陰柔了,而我找的這兩個例子又極不恰當。等我解釋完了之後,連我自己都有些臉紅了。
而如意則捂着嘴巴笑了起來,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的名字也不錯,很好聽。哈哈……”
我看着她笑彎了腰,心想:“第一個叫如意的人很青澀。第二個叫如意的人很柔媚。今晚我見到了第三個如意,性格又開朗的很。她們到底是一羣什麼人?”
我攙扶着她,慢慢的,越走越偏僻,我的眼睛不住的向周圍亂瞟,想要看看呂先生在哪裡。然而,我卻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我心想:“呂先生隱藏的真夠好的。至少比我要高明多了。”
如意身上有妖氣,是呂先生最先發現的。他必定已經跟過來了。我心裡面很踏實。
我們走了一會,忽然聽見如意說道:“薛大姐……啊,不對,是薛大哥。”
她很明顯是故意叫錯了這個稱呼。幸好我不是真的叫薛倩,不然實在尷尬死了。我笑了笑,問道:“怎麼了?”
如意說道:“你的名字這麼花容月貌。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一個愛花的人。”
我擡頭一看,我們已經走到了那條小路上。而不遠處的那一叢花,正在月光下搖曳生姿。
我猶豫了一下,笑道:“我當然愛花了,我現在不就捧着一朵鮮花嗎?”我手裡面自然沒有鮮花,只有如意。
她對於我的稱讚欣然接受了。然後指着那朵花說道:“我們去賞花怎麼樣?”
我忍不住說道:“這朵花只剩下了一朵,孤零零的,越看越可憐,有什麼可賞的?”
如意已經一瘸一拐的向那叢花走去了,一邊走一邊說道:“獨一無二,天下無雙。就因爲世上只剩下這麼一朵,纔要好好賞一賞,如果這花隨處可見,也就算不得珍貴了。”
我點點頭,說道:“這話倒也沒錯。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花,我確實沒有見過。”
我和如意走到那朵花跟前,她彎着腰,鼻子在花朵上嗅了嗅。然後擡起頭來,調皮的看了我一眼:“你把它摘下來,送給我好不好?”
按道理說,一個女生主動向我要花,那已經是我照顧的不周到了。然而,我想更加無禮一點。因爲我想起來昨天晚上薛倩挨扎的事了。明知道這花有刺,黑燈瞎火的又難以避開,還要摘花,那不是太蠢了嗎?
於是我搜腸刮肚的找理由:“這花只剩下這麼一朵,摘了多可惜?”
如意說道:“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朵花總是要落的。”
我心想:“你們肯定是一個老師教的。都會背這兩句詩。”我有心再找出兩句惜花的詩來反駁他,但是奈何腹中墨水有限,始終想不起來。
於是我只好祭出大段的理論來:“這花也是一個生命,你爲了欣賞它,就害了它的性命,可是有些不大對勁。”
如意耐心倒好,她輕聲說道:“鮮花長出來,不就是被人折下來欣賞的嗎?如果無人摘它,它反而要失望了。”
這個理論有些強詞奪理。這樣的話,殺人犯也可以說,人生下來,不就是被殺的嗎?如果沒有人殺他們,反而不好……如意的理論看似有理,可是這花恐怕不會這麼想。
我正要反駁她。忽然又聽見她的聲音有些悲傷:“我曾經遇見過幾個老婆婆,這老婆婆吃齋唸佛,是大大的善人,她們說,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是有情衆生。有知有識,有悲歡離合。傷害了他們,就是殺生,罪孽深重。可是山河花草,是無情衆生,無知無識,不知道痛苦,不知道生死,可以採摘,蒸煮,把玩……”
說到這裡,她擡起頭來,語氣有些異樣的說道:“既然如此,我把這花摘下來,又有何妨?本來它也不怕別人害了它的性命。”
我看她神色有異,眼睛裡面似乎有淚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而如意伸出手去,像是在賭氣一樣:“你不讓我摘,我偏要摘。”
我連忙攔住她:“你別動它,有刺。”我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我幫你摘,行不行?”
如意破涕爲笑,點了點頭。
我伸出手,慢慢的摸索着花徑,小心翼翼的,不讓花扎到我。我找準了一處光滑的所在,正要把花摘下來的時候,忽然指尖一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咬住我了一樣。
我心中一驚,連忙把手縮回來了。我看見自己手指上有鮮血流了出來。我忍不住叫道:“花裡面有蟲子,咬了我一口。”
如意捂着嘴笑道:“你的名字像是一個女孩。性子倒也很像。你剛纔一聲尖叫,我以爲整個手指都沒有了。”
我臉上發燒,說道:“我是嚇了一跳而已。”
隨後,我摸索着,把花摘下來了。如月笑盈盈的接了過來,把花放在臉頰旁邊,微笑着問道:“好看嗎?”
我不由得說道:“人面桃花相映紅。這花比桃花要美得多,但是卻不如你的臉漂亮。”
如意笑了笑,捧着鮮花說道:“咱們走吧。”
我正要跟上去,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身子不由得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