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剛毅,看起來很是堅決,但是她的嗓音出賣了她,我聽到她的聲音裡面夾雜着極輕微的哽咽。
薛倩已經慢慢地把大刀放下了,他說道:“這麼說的話,你們今天擺的這些蠟燭,不是爲了對付我們兩個,而是爲了對付火葬場的惡鬼?”
女人點了點頭:“我們確實是爲了對付他。如果你們順利的把他殺掉了,那麼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和我媽會悄悄地離開這裡。如果你們失敗了,他肯定會發現你身上的那張紙,以及上面的生辰八字。按照他的性子,他肯定會一路追過來。”
“這裡的蠟燭經過特殊的處理,寫着我媽的八字,畫着八卦,實際上是給他引路的。而且這些蠟燭暗合了一個陣勢,鬼魂走在裡面,會漸漸的被迷惑,然後把門口的紙人錯認成真人。”
我摸了摸肩膀上的傷口,悻悻然說道:“是啊,很厲害的燭陣,我也被迷惑了。”
女人指了指我剛從肩膀上拔下來不久的木劍,說道:“這是桃木做的,對人沒有什麼殺傷力,但是對鬼卻是致命的。我們做了一個機關,把這把劍藏在裡面。如果鬼來了,一旦觸動機關,就算不死也得重傷,然後我等在屋子裡面,聽見動靜就會衝出來,確保萬無一失。”
薛倩徹底的把大刀放下了,他嘟囔道:“看來你們是把我們兩個當成鬼了?”
女人點點頭:“我們確實認錯了。”隨後她又指了指柴老太太:“從今天傍晚開始,我媽就穿上壽衣,閉住氣藏在棺材裡面。這樣的話,鬼就感應不到她的位置,更相信門口的紙人就是真身了。”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就都解釋清楚了。我和薛倩坐在沙發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死裡逃生,但是卻沒有輕鬆地感覺。
我向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柴老太太說道:“老太太,你說,以後我會像你丈夫一樣嗎?”
柴老太太慢慢的睜開眼,說道:“我不清楚。他的事從來不跟任何人說。總之,你小心爲上了。”
我嘆了口氣,有些懊悔的說道:“早知道就不殺他了,留一個活口,問問情況也是好的。”
柴老太太聽了這話,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微笑,她看着我說道:“小夥子,不是我不信服你。你的本事,就算能殺的了我丈夫,想必那個過程也極爲的艱難吧?你們根本沒有能力決定留活口還是滅口。更何況就算你們能抓住他,也根本不會從他嘴裡面問出什麼東西來。所以,你也不必後悔了。”
她站起身來,顫顫巍巍的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運,盡力就好。”
她說完了這話,就慢慢地打開房門。在門口的臺階上,放着那盞人皮燈籠。她將燈籠撿起來,皺着眉頭看了看,回頭問我:“柴吉的魂魄,沒有找全?”
我指了指掉在旁邊的箱子:“剩下的部分,在箱子裡面。”
柴老太太在箱子裡面翻找紙人,一邊找,一邊說道:“可憐,可憐。這麼多的可憐人,被我丈夫拘走了魂魄,關在這小小的紙人裡面。”
過了片刻,她找到了柴吉的紙人,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屋子裡面。
女人問道:“媽,剩下的那些紙人怎麼辦?”
柴老太太語氣很隨意的說道:“雞叫之後,在火盆裡面燒掉。”
女人愣了一下,聲音有些異樣:“都燒掉嗎?”
老太太斷然說道:“都燒掉。”
我聽她們兩個的對話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忍不住問道:“燒掉之後,會怎麼樣?”
女人看了看柴老太太,而柴老太太說的風輕雲淡:“會怎麼樣?魂飛魄散唄。”
我不由得大吃一驚:“魂飛魄散?這些人犯了什麼錯?要讓他們魂飛魄散?這懲罰實在太重了。”
柴老太太看了看我,像是在看一個低能兒一樣,她冷笑一聲:“小夥子,你太年輕了。你知道這些紙人裡面有沒有惡鬼嗎?把他們放出來,他們會不會害人?”
我着急的辯駁道:“這裡面肯定有無辜的人……”
柴老太太說道:“無辜的人?無辜的人會吃那種藥,吃到出現離魂症嗎?他們至少犯了*之罪。更何況,這些孤鬼被關在紙人裡面,心中一定頗有怨氣。這種怨氣,足以讓他們成爲惡鬼了。你覺得他們身世可憐,自己偷偷地哭一會就好了,如果把惡鬼放出來,害了生人,那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你這是婦人之仁吶。”
我被柴老太太一通搶白,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柴老太太讓女人倒了一碗水,然後用一根細針,從柴吉身上刺了一點血。
柴吉已經躺在牀上幾天了,心跳的極爲緩慢,身上的血液也流動的很緩。她們兩個擠了好一會,終於擠出來幾滴暗紅色的血,將那碗水勉強染紅了。
然後,柴老太太將柴吉的紙人浸泡在碗裡面。紙人慢慢的軟下去,而那碗水蒸騰出一股白氣來。幾分鐘後,紙人不見了,而那碗水只剩下了一小半,變得極爲渾濁。
老太太取過人皮燈籠,伸手將外面的燈罩撕開了。露出裡面的骨架和燈芯來。
我向燈籠看了一眼,馬上嚇得一哆嗦。燈籠固然早就熄滅了,可是在燈芯上面,盤着一條極細的小蛇。這條蛇爬的很快,在燈芯上快速的遊走着。
我從小就很怕蛇,看了一眼之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哆嗦了一下,連忙別過頭去。昨天晚上,我居然舉着這樣一盞燈籠,在晚上走了大半夜,想想就覺得可怕。
我聽見老太太在那一個勁的唸叨着什麼,估計是和這條蛇有關的東西,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在捉着蛇頭,將那碗混濁的湯水餵給小蛇。
她看見我向這邊張望,朝我笑了笑,說道:“這條蛇可是寶貝啊。柴吉的魂魄能找全,靠的全是它。”
我咧了咧嘴,沒有作聲。
那條蛇喝飽了之後,柴老太太就捉着它,放到了柴吉的身上。小蛇很機靈的在柴吉身上爬動不休。
我心想:如果躺在牀上的是我,我寧願不活了,也不願意讓人這樣救我。
小蛇爬動了一會,就一口咬在柴吉的咽喉處。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人一蛇。
過了片刻,柴吉的身體居然微微的起伏起來了。而那條蛇則慢慢的鬆開了嘴,它滾了一滾,從柴吉的身上落到了地上。就這樣死掉了。
柴老太太拍了拍柴吉的臉蛋,問道:“怎麼樣,醒了沒?”
柴吉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見老太太之後,神色有些激動。他想要坐起來,可是哪裡動彈的了。
柴老太太擺擺手,說道:“你不用動了。假死了這些天,氣血都淤塞住了,先養養吧。”
柴吉用力的眨了眨眼,神色之中,全是感激。
柴老太太做完了這一切,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她隨手拉開身後的櫃子,取出兩摞錢來。放在桌子上,說道:“別嫌少,一人一摞。算是我的報答了。”然後她頗爲惆悵的說:“這幾十年,家裡面只出不進,本來我可以給你們更多的。”
我和薛倩連忙擺擺手:“夠多了,夠多了。”然後我們兩個老實不客氣的把錢揣起來了。
柴老太太說道:“天快要亮了,我睡一覺,收拾收拾,就要離開這裡了。兩位,你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