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料到了呂先生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不過他的那一句:不是人間之物。還是讓我愣住了。
我說道:“這不是人間的東西,難道是陰間的東西嗎?”
呂先生居然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確實是陰間的東西。”然後他把那銀錠子舉起來,對着燭光,讓我看上面的一抹紅色:“看見這個東西了嗎?”
我點點頭,說道:“看見了,這東西怎麼了?”
呂先生說道:“這是人血。把人的血滴在錫箔折成的元寶上。然後燒給小鬼,小鬼拿到元寶之後,就能看見上面的血跡,並且憑着這血跡,找到爲它燒元寶的人。”
我說道:“照你這麼說的話,這元寶如果在白天看,就會是一堆紙灰。根本不是銀錠子?”
呂先生把銀錠放在桌上,說道:“沒錯。是這樣。”
我從牀上坐起來,在空亡屋裡面轉了幾個圈,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等一等。到了白天,看看這銀錠子會不會變成紙灰,自然就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呂先生憐憫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趙莽,你還別不信我。我的判斷準得很。”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說道:“你恐怕等不到天亮了。”
呂先生的話讓我心裡面直抽抽,我問道:“我爲什麼等不到早上了?”
呂先生坐下來,用手捏着那銀錠子敲擊桌面,發出砰砰砰的響聲。過了一會,他說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聽說空亡屋,是在什麼時候嗎?”
我心想: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來了?
我說道:“第一次聽說空亡屋……應該是認識了薛阿姨,見識了陰鬼婆之後吧?”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第一次聽說空亡屋的時候,我師父還在。那時候,有八隻厲鬼。鬧得很兇,人稱柳城八鬼。我師父聯合其他道觀的道長,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才把柳城八鬼趕走了。從那以後,他們露面的時候就很少了。不過每隔幾年,就會聽說他們一次。至於當年我師父用的什麼手段。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這八隻鬼,屬於柳城空亡屋。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聽說了空亡屋的名號。”
我說道:“原來還有這樣八隻鬼,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呂先生繼續說道:“柳城八鬼被趕走之後,他們的空亡屋就被佔據了。這話只是我聽來的,因爲我從來沒有去過柳城。據說這八隻鬼在人間遊蕩,始終沒有把空亡屋奪回來。其實當年的道士們大半已經死了,他們想要奪回空亡屋,也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他們。他們之所以不回到空亡屋,是因爲當年和道士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按照這個協議,他們不能回去。而這八隻鬼,也就當真守信得很。沒有再回去爭奪。”
我打了個哈欠:“這八隻鬼真講信用啊,不過,和我有什麼關係?”
呂先生看着我,說道:“你之前遇見的那四個人,就是柳城八鬼。”
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呂先生,你是不是糊塗了?柳城八鬼是八隻鬼,我遇見的就算是鬼,也是四隻啊。難道他們在江湖上漂泊的時候,死了四個?”
呂先生古怪的笑道:“你以爲,鬼爲什麼有影子?”
我看他表情奇怪,不由得也嚴肅起來了,問道:“對啊,我也奇怪,他們有影子,應該不是鬼。”
呂先生說道:“四隻在明,四隻在暗。你看見的不是影子,而是厲鬼假扮成的。”
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有四隻小鬼,躺在地上,假裝成他們的影子?我和他們玩了兩天,其實都是在和八隻鬼玩?”
呂先生點了點頭。
而我不由得說道:“這八隻小鬼簡直是有病。”
我正說到這裡,忽然聽見門口發出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人撞在門框上了。
我嚇了一跳,扭頭再看的時候。我發現是豆腐腦攤的老闆,他歪着脖子,從外面走進來了,一路上慼慼慘慘的叫道:“趙大師,趙大師。”
我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順手就拿起大刀來了,喝道:“你要幹什麼?你是人是鬼?”
老闆摸索着走過來,身子正對着我,臉卻對着薛倩:“趙大師,你可得救救我。”
呂先生拉着他坐到牀上,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老闆嘆了口氣:“哎,別提了,脖子歪了,正不過來。”
我說道:“落枕了?怎麼不去醫院看看?”
老闆說道:“去醫院看了。人家說肌肉、骨頭、神經,都沒問題。我這是心理問題。所以我就找你來了,我求求你,讓你的朋友把給我把腦袋接好吧。”
我聽得頭大,忍不住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的脖子和我的朋友有什麼關係?”
老闆說道:“我不可能看錯了。趙大師,薛大師,咱們實話實說,昨天晚上,你們兩個是不是踢球了?”
我和薛倩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們是踢球了。哎?你怎麼知道的?”
老闆一拍大腿:“兩位大師,你們踢得不是球,是我的腦袋啊。”
我和薛倩對視了一眼,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說道:“怎麼會是你的腦袋?”
呂先生摸索着桌上的銀錠子,說道:“柳州八鬼不會無緣無故踢你的腦袋。老闆,你說實話,是不是幹什麼壞事了?”
老闆唉聲嘆氣的說道:“幾位大師,我也不瞞着你們了。昨天我不是和人家打架了嗎?哎,說實話吧,我確實找給別人假錢了。不過這事可怪不得我。那假錢也是別人給我的。”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你的脖子都這樣了,還有心思給自己辯解這些?趕快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老闆就連忙說道:“後來吵起來了,他們一定說假錢是我給他們的,我就說假錢是他們本來就有,故意誣陷我的。後來那幫人就賭咒發誓,說,如果是他們誣陷我,他們就把眼睛摳下來當炮踩。”
“吵架這種事,怎麼能落下風呢?我當場也就針鋒相對,發誓說,如果這假錢是我的,我就把腦袋切下來當球踢。”
薛倩哈哈大笑:“然後你的腦袋就真的被人切下來當球踢了?”
老闆苦笑着說道:“是啊。晚上我收了攤。正準備做豆腐腦。忽然闖進來四個人,不由分說把我按在牀上。嚇得我大叫救命,可是這四個人根本不理我這些。順手拿起刀來,就把我的腦袋切下來了。不瞞你們說,當時我以爲自己已經死了。那幾個人拿着我的人頭,一邊走,一邊說:咱們四個根本不愛踢球,幹嘛找這個罪受?和趙莽小兄弟在一塊講故事多好?”
“另一個小鬼就說,咱們八兄弟,最恨的就是這種撒謊騙人的,既然他許下了誓言,咱們肯定要幫着他實現了。咱們今晚上就受受累,踢一會球,也算是捨己爲人,做善事了。”
“那幾只鬼一邊說,一邊提着我的腦袋走到大馬路上了。過了一會,你和薛大師也趕到了。然後我的腦袋就被你們踢了半夜。我幾次想要呼救,可是都發不出聲音來。後來你和薛大師走了。這幾個小鬼就把我的腦袋送回去了。他們把我的腦袋往脖子上一按,我就醒過來了。可是等我醒過來之後才發現,他們似乎給我安的錯了位了。我的脖子,始終正不過來。”
“今天白天我根本下不了牀,後來我家人把我送到醫院,也治不好。我知道自己是遇見鬼了,所以趕快來找你們幾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