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御林軍,遇上了百里長安,絕大部分的心情,十有八九都是忌憚。
百里長安的身份不比任何皇子皇孫。嫡皇子,太敏感了!
他們朝帝后投去求救的眼神,手中的兵器不自覺已經放下了。
錦衣衛則是沒有退步,冷冷的站着。他們只聽命行事,只認皇帝,皇帝不在,只認翳修。
皇帝眉頭蹙起,臉色陰沉難看,顯然不悅眼前這一幕發生的事情。
皇后更是急得又站了起來,提醒出聲:“皇兒,你父皇在這裡,還不趕快前來拜見。”
百里長安對錦衣衛劃出一道獰笑,持着的長槍放在地上,走到中間,對着帝后的位置,跪的很灑脫:“兒臣參見父皇母后!”
日光下,少年俊美的菱角,熠熠發光,劍眉凜冽出強大的氣場,墨色長袍加身,纖長的骨骼隱隱可見日後的挺拔。
紀千赫將百里長安護着鍾芳華那一刻的癡迷不悟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種癡決,幾乎喪心病狂!
他灩色的脣瓣,淺淺的笑了,譏諷的望起中間坐着的帝后二人。
他們要的是權勢盡握在手中,又怎麼會想到,他們最爲疼愛的兒子,卻是個癡情種!
“……”
皇帝不出聲,皇后也不敢出聲。
百里長安筆挺的跪着,目光堅毅,漆黑的眸光,別具一格的高貴冷豔!
皇后不敢求饒,只能在心底期盼百里長安識趣一點,不要再沾染這件事。
而皇帝的心情最爲複雜。
他最疼愛的兒子就是百里長安,這跟百里長安是不是嫡子,或許有一些關係,可更多是他身上的那股氣勢,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纔是最重要的。
每每看着百里長安,皇帝心中就會涌出一股欣慰,這是他的兒子,真正適合坐上這個龍椅上的人。
到底是心疼,不過一會兒,皇帝掀了掀嘴皮:“起來吧,給朕站到一邊去。”
百里長安恭敬的應是,起身經過圍着鍾芳華的錦衣衛時,眸光冷冽:“還不趕緊退下,沒有父皇的命令,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然拿槍指着郡主?”
皇帝確實沒有命令,可今天的目的就是百里靈兒郡主。
錦衣衛等人心知肚明,可這種有關皇家顏面的事情,是就算事實明擺着,卻還是不能說明白出來,因爲聲音會傳到天下人的耳朵裡的。
見錦衣衛犯難,翳修適時出聲:“退下吧。”
見他們撤開,百里長安才走到邊上站着,眼神卻是緊迫的盯着鍾芳華。
鍾芳華在撲向鍾卿時,就看到了他肩膀上的傷口,並且在袖口拿了最高級的止血藥給他吞下。
她的動作做的很隱蔽,加上有百里靈兒的掩護,並沒有人發現。
鍾芳華一雙極黑,極冷,極清的眼睛,定定的望着百里靈兒懷裡的鐘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幾個鍾前,小傢伙還在叫她姐姐!現在卻是躺在孃親懷裡,雙眼緊閉,脣角發白,小小的肩膀扎着一顆碩大的鐵槍頭,暗紅的血液傾溼了他衣襟。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鍾芳華極力剋制着聲線,啞聲開口:“孃親,卿兒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不等應答,她的淚珠成串,砸在光滑如玉的板磚上,上面雕刻着象徵着皇權之上的龍身。
百里靈兒沒有哭,抱着鍾卿的手臂瑟瑟發抖,只是搖頭再搖頭。
這個場景,一時讓不少妃嬪紅了眼。
狀元郎等人更是眼底泛酸!
燕北王捏着椅子上的扶手力氣加大,臉上一貫的風輕雲淡,灩色成華。
百里長安轉過身,左右看了兩次,才找到自己侍衛,讓他趕緊去找御醫,最好揹着跑來。
翳修在鍾芳華流下眼淚的一刻,腦海裡的一些記憶,紛沓而至!
明明那個人的模樣不是鍾芳華,也不叫鍾芳華,她是孟樓蘭!
這是他在弱冠之年,就開始的一個夢,夢裡的是是非非,都是他將一個孟樓蘭的女孩推向死亡的經過。
清晰的好像真的發生過!
鍾芳華的神智,有一瞬是白茫茫一片,只回放着一幕幕,那個深暗宮殿中,包裹裡的死嬰,是她的孩子――
“華兒,華兒!”百里靈兒觸碰到鍾芳華眼底的瘋魘,嚇的趕緊伸出手去握她的小手:“你嚇孃親,別嚇孃親……”
聽過不少人受了刺激,一下瘋癲的事情,百里靈兒被鍾芳華嚇到了。
鍾芳華迷茫的望着孃親,視線落在鍾卿身上,小手掙脫開她,小心翼翼的去觸碰鐘卿的臉頰。
心中的冰冷,在手掌心溫熱的侵染下,慢慢甦醒!
鍾芳華眼中的神采漸漸焦集,她摸着鍾卿,卻又不敢用力,只是覺得觸碰他,感受到溫度,都覺得很滿足。
此刻的鐘芳華猶如溺水的人,捉住浮木一般,而鍾卿就是鍾芳華的救贖。
太醫是被百里長安的侍衛揹着到現場的
。
百里長安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聽到的太醫說要將人擡進房間,馬上吩咐讓人取了擔架。
百里靈兒跟着去了,鍾芳華卻是被留了下來。
皇帝陛下笑意溫和的解釋:“鍾卿是和燕北王家的小子比武,才失手誤傷,你不要着急,朕一定讓御醫治好他。”
說的多深明大義,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早就委屈的謝主隆恩了。
可鍾芳華沒有,她遙視着百里靈兒的身影,漆黑的眸光,似乎又沒有了色彩。
見她不應答,皇帝表情沒什麼變化,皇后本就一腔怒火,瞬時火大了:“皇上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鍾芳華的視線,才緩慢的轉到帝后身上,她麻木的行禮,跪下:“臣女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人這纔想起她衝上來時沒有行禮。
皇后蠕了蠕脣瓣,也不好再發火。
“平身!”皇帝淡聲道,分不出喜怒。
鍾芳華從地上站起來,眨了眨眼睛,冷如極冰深淵的寒冰從眼底劃過,她忽而擡起小小的繡花鞋,腳步落到地上的木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