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連天的大內禁衛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沿着他們日常巡邏的路線緩緩走過。
在他們離開沒多久, 一個臉色煞白的小內侍就彷彿背後有洪水猛獸在追逐一般,提着一盞昏暗至極的羊角宮燈偷偷閃入了距離坤寧宮不遠的一處小花園內。
“這麼急着聯絡我做什麼?難道是吳公公那裡有什麼要事?”跟着皇后一起進宮深受皇后信賴的四品女官錦繡心煩意亂地舉起自己手中的宮燈,藉着一點昏黃的光線朝着那小內侍望去。
小內侍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隨手將宮燈的長柄夾在腋下, 從袖袋裡摸出一個小小的荷包來,“這是公公特意吩咐小奴送來的, 讓錦繡姑姑您趕快交給皇后娘娘,免得耽誤了大事。”
錦繡的臉色因爲小內侍的話而微微變色,她皺了皺眉,接過小內侍手裡那個其貌不揚的藍色荷包放入懷中,然後塞了兩個瓜果錁子算作打賞,緊接着才道:“今日多謝你特意過來跑這一趟, 賞你兩個小玩意兒樂呵樂呵, 不過你也要牢記, 除非吳公公讓你過來找我,你千萬不能主動聯繫我, 知道嗎?”
已經鞍前馬後的服侍了吳公公五六年, 認了他老人家做乾爹的小內侍聞聽此言, 連忙點頭如搗蒜的迭聲保證:“是是是,還請錦繡姑姑放心, 小奴知道分寸,斷不敢壞了皇后娘娘和吳公公的事兒。”
錦繡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小內侍先行離開,然後才扶了扶自己的髮鬢, 提着羊角宮燈朝着坤寧宮所在的方向去了。
她回去的時候,皇后還沒有就寢。
一個梳頭手藝很得她心的宮婢正在用篦梳給她梳頭髮。
錦繡跟隨皇后的時間已經很長了,皇后早已經熟悉她的腳步聲,如今見她輕手輕腳的朝着自己這邊走來,頓時頭也不回地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錦繡沒有做聲,而是用一個眼神趕走了給皇后梳頭髮的宮婢,緊接着雙膝跪地的從自己的袖筒裡把剛剛纔從小內侍手裡拿過來的荷包捧到額前,畢恭畢敬地奉給了皇后。
皇后一邊讓她起來,一邊皺着眉解開荷包上的繫帶,從裡面摸出一張疊成四方形的紙張打開,一目三行的看了起來。
看着看着,她的臉色就變得比雪還要蒼白了。
她死死咬住嘴脣,用不可置信地語氣低低呢喃道:“皇上一直都對本宮和太子信任有加,他怎麼會突然把敬王曾經中毒的黑鍋扣到我們身上來?”
“娘娘……”儘管寢殿裡只有她們主僕二人,錦繡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自己的嗓音,“這事兒要不要先聯繫一下……不管怎麼說這……拔出蘿蔔帶出泥的……”
皇后被錦繡的暗示弄得心神一凜,“你說的很對,這事兒確實要提醒一下德郎……別的本宮不怕,本宮就擔心皇上在調查的時候……會因緣巧合的調查出一些別的東西……那可就真要命了!”
皇后重新一面把紙條塞回荷包裡讓錦繡待會兒拿去燒掉,一面迭聲問道:“坤寧宮現在一定給皇上的人盯上了,你剛纔去見那個小內侍的時候,有沒有被人察覺到你的舉動?有沒有?”
“娘娘放心,奴婢這點分寸還是有的,”錦繡能夠理解皇后此刻的慌亂,畢竟她也是皇后那樁‘不可言說的驚天大秘密’的見證人之一。“奴婢與吳公公爲了能夠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老早以前就在私下裡結成了對食,就算是真的有人把這事兒捅到皇上面前去了,奴婢也不會有絲毫的害怕。”
“爲了本宮,真是苦了你了錦繡!”皇后臉上表情很有幾分唏噓之色的攥握了兩下錦繡的手。
“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如果沒有您的話,錦繡還不知道躲在京城的哪個橋洞下面,過着飢一餐飽一餐的日子呢。”錦繡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感激的意味。
她是打從心底的感激這位救下她又把她帶回府再把她帶進宮的娘娘,也發自肺腑的願意爲她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犧牲掉自己的這條小命。
皇后聞言不由得又感激的攥了攥錦繡的手,然後才道:“像現在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本宮實在是過夠了,可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娘娘!”錦繡心疼地反握住皇后的手,“您可千萬別泄氣啊,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後頭?本宮也知道以德郎的本事,他總有一日能夠讓本宮如願以償,可是……可是隻要陸老賊還在世,他就永遠都出不了頭……本宮真的很不甘心!”
這些年來一直都苦苦壓抑着自己的皇后難過的眼淚都要從眼眶裡流出來了。
“如今皇上爲了他那個好弟弟更是對本宮和太子步步緊逼……錦繡,本宮實在是沒辦法想象要是讓皇上知道……知道太子是本宮與德郎……不行!不行!錦繡!本宮絕對不能這麼坐以待斃下去!明兒一早,你就派人偷偷給德郎傳信!告訴他!本宮要見他!本宮必須要見他!”
“娘娘,”錦繡滿臉無奈地望着她瀕臨失控的女主子,“就算您想要見那位大人,也別挑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啊,您剛纔也說了,皇上現在正派人盯着您呢!”“那本宮就讓他沒那個閒工夫盯着本宮!”皇后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嘴脣,“錦繡,明兒個你想辦法讓吳公公把那盆海棠花擺到皇上的上書房裡去吧!”
“娘娘!”錦繡被皇后的這個命令給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您這樣做會、會打草驚蛇的!”
“就算打草驚蛇又怎樣?本宮已經顧不上這些了,”皇后按住自己急速跳動的心口,“錦繡,這些年來,皇上有多寵愛那個弟弟,你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就算他最後查清楚敬王中毒一事與本宮和太子無關,只怕本宮與太子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也會變得非常的遭……與其眼睜睜的看着他爲了他那個好弟弟打壓本宮的太子,本宮還不如先下手爲強!”
“可是那位大人不是一直讓您保持冷靜,千萬別衝動嗎?”錦繡臉上的表情頗有幾分爲難的色彩,“那位大人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爲,幾乎沒有一步行差踏錯過,如果……如果讓他知道您擅自行動……”
“本宮爲了他已經在這吃人的深宮內苑裡苦了這麼多年了,本宮受夠了!不論他同不同意,本宮都要這麼做!”
眼睛灼亮的有些逼人的皇后死死咬住牙關,伸出雙手用力扣在錦繡的肩膀上。
“雖然每一次見面,他都會對本宮說……他娶歐陽氏爲妻不過是權宜之策,但是!歐陽氏爲他誕育了二子一女卻是不爭的事實!德郎與歐陽氏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們的兒女也是經由他們夫妻一手教養長大……你說……如果德郎日後當真如願以償的做了這天下之主,他會選誰做他的繼承人?!”
“娘娘……”一心一意就知道悶頭聽兩位主子吩咐,爲他們的大業而奮鬥終生的錦繡在聽了皇后的話以後,驚嚇的渾身都止不住哆嗦起來。
見她滿臉驚怕之色的皇后苦笑一聲,“這些年來,雖然本宮一直自欺欺人,但是錦繡,本宮心裡一直都明白,即便……即便德郎順利登上大位,本宮……也不可能再做他的皇后,太子也不可能再做他的太子了!因爲那時候的他已經是一國之君,要臉!”
“娘娘!既然您心裡一直都明白,這些年又爲什麼……爲什麼……”看着淚眼婆娑的皇后,錦繡真的是說不出的心疼和難過。
“因爲他是本宮心悅了這麼多年的男人,本宮真的捨不得就這麼與他分開,更別提……本宮還和他孕育了一個孩子!”
皇后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地抹去臉上不知何時奪眶而出的殘淚。
“其實這樣也好,與其等他入住皇宮以後,本宮換個身份帶着太子仰他和他妻兒的鼻息過活,還不如本宮先下手爲強,廢了元康帝,扶持太子登基!”
也不知道這個念頭已經在皇后的心裡停留了多長時間,她這話匣子一打開,就逐漸有了止不住的跡象。
她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激動,越來越亢奮,連帶着錦繡的表情也跟着變得激動亢奮起來。
“德郎一直都說他是爲了本宮,纔會一心一意謀奪元康帝的大位,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本宮重回他的身邊!既然這樣,本宮相信他也願意爲我們的孩子做出犧牲,把這皇帝的寶座交給我們的兒子來坐!”
皇后到底做了這麼多年的一國之母,讓她放棄現在的尊貴地位,從此帶着太子去過那仰人鼻息、朝不保夕的生活,她說什麼都不甘心!
以前因爲顧慮着對方的想法,她不得不苦苦壓抑着自己心裡的那份不滿和焦灼,忐忑和憂慮,如今元康帝的行爲,對她而言,無異於瞌睡來了送枕頭!
德郎!
不是我不願意幫助你、輔助你登上帝位,實在是我和我們的兒子馬上就要有危險了,我不得不先下手爲強,不得不先把這帝位掌握到自己的手心裡來。
相信你也能夠理解我的做法對不對?
畢竟,就和我深愛着你一樣,你也深愛着我啊!
皇后想到這裡的時候,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近乎於扭曲的弧度。
因爲皇后和太子還要整整五年纔會對元康帝下手的緣故應承銳在提醒了元康帝平日飲食起居一定要注意安全,吸取他的教訓以後,就離開了皇宮,回去和陸拾遺一起繼續商量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夠在不動搖國本的情況下,幫助元康帝廢黜掉皇后和太子,畢竟夜長夢多,誰也不知道再這樣拖下去,會出現什麼出人意料的結果。
只可惜,他們到底還是錯估了皇后的喪心病狂。
甫一迎入東宮就不着痕跡偷偷往自己的新婚丈夫身上下藥的皇后現如今只需一盆海棠就能夠讓皇帝徹底癱瘓在龍牀上動彈不得。
好在元康帝因爲應承銳的‘遭遇’,在應承銳告退離開後,特地留了個心眼,偷偷留下了一旨如果他身體有恙就讓敬王臨時監國的聖旨——至於太子,則被他想都不想的直接無視掉了。
之所以會這樣,除了太子還年輕,至今也只有二十歲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既然皇后和太子能夠因爲他對敬王的關愛毫不猶豫的給他下毒,那麼他這個在他們眼裡偏心至極的丈夫和父皇,是不是在他們的眼裡也如同一塊絆腳石一樣,壓根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當陸拾遺和應承銳在陸府中聽說元康帝中風失聲的事情以後,頓時如同被雷劈一樣的,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不過在最初的震驚以後,陸拾遺很快安慰應承銳道:“夫君,只要人還活着就要希望,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去皇宮裡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應承銳緩緩點頭,“不錯,我們確實要儘快去一趟宮裡,弄清楚元康帝的中風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爲,又和皇后與太子有沒有關聯!”
要知道,這實在是太過巧合了。
元康帝前腳才因爲他們的暗示着人調查皇后和太子,後腳元康帝就莫名其妙的中風了!
陸拾遺和應承銳從院子裡出來的時候,恰恰巧的碰上了同樣滿臉凝重之色的祖父陸老首輔。
他正在長子陸德道的攙扶下緩緩朝着這邊走過來。
“爺爺,您和大伯這是打算要進宮吧?”因爲原主是陸老首輔養大的,所以陸拾遺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和他講什麼客套話,而是直接提出了邀請,“要不,就和我們一塊兒過去吧。”
陸老首輔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小孫女一眼,“拾娘,爺爺也想和你一起過去,但是不行,因爲爺爺不想引來有心人的誤會……連累到你們現在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安寧生活。”
陸拾遺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應承銳已經攬了攬她的肩膀,“拾娘,聽從老大人的吩咐吧,他老人家說得對,現在的我們,確實不宜與他一同進宮。”
陸拾遺的政治敏感度並不低,在最初的怔忡以後,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的他們確實不適合與陸老首輔一起進宮。
雖然他們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不論是她也好還是應承銳也罷,都對大旻朝的皇帝寶座不感興趣,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其他人也這麼想了。
應承銳所附體的這具原身不止是正宮嫡子還戰功彪炳又有着陸老首輔這樣一個定海神針做他的便宜祖父,如果他真的劍指帝位,不說應者雲集,最起碼的,朝中至少有半數人要被他給拉過去。
如果在這個時候,應承銳和陸拾遺真的和陸老首輔一起入宮,那麼,即便他們什麼都不說,只怕大家也會以爲陸老首輔想要故技重施的又把自己的孫女婿如同元康帝那樣,推上皇帝的寶座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的陸拾遺自然不會再堅持着要和陸老首輔一起去宮裡,不過,她也沒忘記在攙扶着陸老首輔坐上去宮裡的馬車以後,好生拜託自己的大伯一番,讓他進宮後千萬注意祖父的身體,畢竟,陸老首輔與元康帝的師生感情非常的深厚,誰也不敢保證他在見了時值中年就癱瘓在牀的元康帝不會因爲刺激太過而兩眼一翻的就這麼厥過去。
自從聽到元康帝中風的訊息以後,臉上的表情就格外凝重的陸德道投給了陸拾遺一個很是讚賞的眼神,語氣分外柔和地說道:“拾娘你就放心吧,大伯保證會照顧好你祖父,不讓他出任何差錯的。”
在又說了兩句話後,陸拾遺和應承銳也坐上了另一輛去宮裡的馬車。
這時候,總算收到消息的應景瀾三兄妹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堅持要和他們一起到宮裡去探望皇伯父。
特別是應景漓,她難過的險些沒哭腫眼睛。
在以前那些被父王母后無視的日日夜夜,三兄妹幾乎可以說是把元康帝當做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如今知道他出事,他們怎麼可能坐得住!
陸拾遺十分體諒他們此刻的心情,不待應承銳允准,就掀開車簾讓他們踩着腳踏趕緊上來了。
對應承銳這個父王還是有幾分懼怕的應景瀾三兄妹如同上次一樣全部擠到了陸拾遺這一邊坐下,然後才你一言我一語的擔心起了元康帝現在的情形。
在他們滿心難過的說着與元康帝曾經相處的各種美好往事的時候,他們的耳邊一直都可以聽到馬車的車軲轆聲急急從青石板上碾壓而過的聲音,以及馬車伕鞭笞馬匹的急促吆喝聲。
陸拾遺和應承銳雖然沒有掀開車簾,但也能夠想象外面現在是何等情形。
“……這京城消息靈通的人還真不少,”陸拾遺挑着眉毛道:“就是不知道皇兄他現在到底怎樣了。”
“只要有我們在,總不會讓那些不壞好心的人如願以償的。”應承銳不顧應景瀾三兄妹的怒目而視,將陸拾遺扯拽到他那邊坐好,才壓低嗓門道:“皇兄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至今也只留下四兒三女,如今太子是沒指望的,餘下的三個你覺得哪個更適合我們扶持他上位?”
雖然這話在確定元康帝情況以前就拿出來討論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應承銳和陸拾遺都是那種冷靜理智到骨子裡的人,是以,他們很快就調整了好了自己的心緒,爭取在到達皇宮以前就敲定好人選,免得等到進宮以後措手不及。
“夫君,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寒蟬院裡待着,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很,你就是想要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也沒那個本事啊。”陸拾遺雖然很喜歡應承銳這遇事就和她商量的習慣,但是他也要從實際出發啊。
應承銳聽陸拾遺這樣一說,臉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帶出了幾分好笑的神采,“這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他皺了皺眉頭,一邊搜檢着自己腦子裡的記憶,一邊說道:“那我把餘下的三位皇子和你說說,你在幫我好好挑挑如何?”
應承銳對於陸拾遺的選擇還是有着很大的信心的,雖然陸拾遺很少和他說那些還不曾有他參與過的那些過往的諸多經歷,但是從他那系統對她排名的諸多推崇,就可以看出她那不爲他所知的過去,必然精彩無比。
對於這個,陸拾遺倒是當仁不讓。
在兒女們帶着幾分好奇的隱晦偷瞄中,陸拾遺朝着應承銳做了個請的手勢。
如果硬要較起真來,元康帝的四個兒子都很難讓陸拾遺感到滿意。
不論是性情偏執且殘忍的太子還是優柔寡斷的二皇子亦或者長袖善舞的笑面虎三皇子亦或者怯懦如鼠的四皇子。
只不過,皇子就這麼幾個,即便陸拾遺再怎麼不滿意,也不得不從矬子裡面拔將軍,儘可能的選出一個還算是得力的人選出來。
最終,陸拾遺和應承銳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選中了四皇子,作爲元康帝的下一任皇位繼承人。
“四皇子性情雖然怯懦膽小,但是他有一個非常好的優點,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的大旻朝在皇兄的治理下可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只要四皇子以後能夠蕭規曹隨的順着他父皇鋪出來的路,好生在滿朝文武的幫扶下走下去,那麼,大旻朝的安穩和平寧還是能夠得到保證的!”
因爲自身系統的特殊性,應承銳壓根就不可能放着大旻江山不管。
只是,現在的他卻不知道,自從他和陸拾遺再次重聚以來,兩人那相輔相成的特殊命格又再如同從前一樣,無時不刻的在影響着他們,讓他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站在風口浪尖上,或明或暗的朝着那至高之位攀登。
“怯懦膽小這四個字從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轉化成乖順聽話來用的,”早就把應承銳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一樣看待的陸拾遺脣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有我們在一旁盯着,你還有什麼不能放心的呢?”
從沒有見過自己母妃這樣神采飛揚一面的應景瀾三兄妹在一旁幾乎沒看傻眼。
半晌,他們才找回了自己離家出走的聲音,試探性地問應承銳和陸拾遺剛剛到底在說些什麼,怎麼把他們都給弄糊塗了。
自從附身進這具軀殼裡,就發自內心把三個小傢伙當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看待的陸拾遺與應承銳默契十足的對望一眼以後,就掰開了揉碎了的給他們講起了這有可能出現的皇位更迭之事。
應景瀾三兄妹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王和母妃爲什麼會對真正的儲君視而不見,但是依然沒忘記舉雙手雙腳的支持他們父王與母妃的每一個舉動。
反正他們對那鼻孔看人的堂兄也沒什麼好感……
更別提,在他們小的時候,他沒少因爲皇伯父過於疼愛他們的緣故,仗着自己是一國太子,偷偷在暗地裡想方設法的折騰他們。
在陸拾遺和應承銳扛起爲人父母的責任,手把手的對兒女們言傳身教的時候,在另一輛穩當當朝着宮門駛去的馬車裡,也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父親在板着臉教導着自己的兒子,警告着他千萬別抱有什麼僥倖心理,更別妄想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再越雷池一步。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確實很不公平,但命數這個東西,半點都不由人,你在身份上矮了別人一截兒,就別巴望着還能有其他的指望,再說了,你也這麼大年紀了,你真的忍心讓你的妻子和兒女們因爲你而走上不歸路嗎?”陸老首輔臉上少了平時的慈和笑容,一雙眼睛裡彷彿有寒光在閃爍一樣,讓被他盯着的中年人渾身都忍不住微微發顫。
“父親,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好歹養了我這麼多年,我就是再厚顏無恥,也不可能害得您因爲我而晚節不保啊。”藏住眼底晦暗之色的陸德道滿臉苦笑地揉了揉自己的顴骨,語聲誠摯地看着陸老首輔道:“而且……在我心裡……早在很久以前,您就已經是我的親生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