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認爲被陸拾遺深深傷害的顧承銳好長時間都蔫搭搭的提不起精神頭來。
反倒是賀老爺夫婦因爲陸拾遺的安慰, 又重新翹起了尾巴, 繼續在族人和外人面前擺出一副‘老子生了個好兒子,你們以後想要過好日子,就得好生巴結我們’的高傲模樣。
俗話說得好,有其主必有其僕。
賀老爺夫婦等人安之若素的模樣,也讓因爲自家少爺落榜, 而整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賀府下人們重新把懸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也對, 他們家少爺不過是一時的發揮失常, 等到三年後再考, 肯定又會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
這邊, 賀家人重新恢復了自信, 重新過起了他們舒舒坦坦的小日子, 那邊, 陸拾遺還在滿臉好氣又好笑的給已經和她慪了好幾天氣的顧承銳順毛。
“你到底哪隻耳朵聽到我給那個男人說話了?”
“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顧承銳用毛茸茸的翅膀抱着鳥站架, 拿黑豆子似的眼睛,控訴般地看着陸拾遺再次強調:“還聽得真真兒的!”
“你說你兩隻耳朵都聽得真真兒的, 那麼你又想沒想過我爲什麼要那麼說呢?”
陸拾遺一臉沒好氣地拿手指頭戳面前小鸚鵡的腦門。
“賀昌傑沒有出生以前,賀家老兩口在賀氏宗族可謂半點地位也沒有,家中收支也僅供溫飽,直到賀昌傑出生, 小小年紀就顯出了遠超同齡人的聰明——”
顧承銳聽到這裡, 忍不住又用他的破鑼嗓子重重的哼了一聲。
黑豆眼睛裡又重新浮現了一層委屈的色澤。
陸拾遺簡直要被這小醋桶給打敗了。
只能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直接跳過了這一段。
“現在的賀家幾乎可以說是賀氏宗族在看到了賀昌傑的讀書天賦後,一手扶持起來的, 如果沒有他們,賀昌傑未必會走到今天。老話說得好,吃水不忘挖井人,以賀家族長的精明,你覺得他會眼睜睜的看着這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飛出自己鍋裡嗎?”
“啊,我明白了,”顧承銳眨巴了兩下自己的小黑豆眼,“拾娘你這是想要他們起內訌?”
顧承銳的鳥腦袋難得反應快速了一回。
“不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沒了宗族的支持,再有我在後面添點油加點醋什麼的,我相信賀昌傑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十分的有滋味。”
說起來,陸拾遺最滿意的就是賀老爺夫婦這對豬隊友,原主上輩子在他們的助紂爲虐下,悽慘無比的走向了絕路,相信這輩子的他們也能夠在她的熱心幫助下,把他們自己的兒子也送進絕望的深淵。
陸拾遺只需要稍微那麼一腦補,就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愉快。
“拾娘,對不起,我不應該誤會你的。”顧承銳重新抱住陸拾遺的手指一蹭一蹭地和她道歉兼撒嬌。
陸拾遺涼涼地把手指從他暖烘烘的翅膀裡抽出來,毫不客氣地對準她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又是一彈,“沒關係,誰讓你現在是一隻傻鳥,腦容量就這麼點大呢,我原諒你。”
“拾娘……”又一次被愛人叫成傻鳥的顧承銳熟門熟路地拿翅膀捂住自己的腦袋,用自己的破鑼嗓子傷心欲絕地哭唧唧。
賀昌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厚顏無恥的人的。
至少在府城夜夜笙歌,導致精力不濟而昏睡在考場上這樣的落榜理由,他還是沒那個臉面說給在家鄉等候自己好消息的一衆親朋好友聽的。
事實上,此刻的賀昌傑心裡,充滿着濃厚的悔恨情緒。
他恨自己,明明知道這一次的鄉試對自己有多麼重要,爲什麼還不肯好好重視?爲什麼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跑到花樓裡去醉生夢死。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家鄉的人在知道他落榜以後,會用怎樣一種充滿着生氣和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不是眼下已經囊空如洗的話,賀昌傑真想就這麼在府城再呆個兩三年,直到考中舉人再回去。
坐在回鄉的馬車上,賀昌傑臉上的表情滿滿的都是頹廢的神色。
跟着他一起去府城的小書童,抱着他的書箱小心翼翼地蜷縮在馬車的一處角落裡,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惹來公子的大發雷霆。
以前的公子再怎麼生氣,也只是叱罵他兩句,現在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落榜的緣故,整個人都變得歇斯底里起來,他稍有不慎就會被對方一頓毒打。
小書童已經被賀昌傑打怕了,如非必要,根本就不敢湊到他跟前去自討苦吃。
“沅水縣城到了。”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馬車伕帶着幾分沙啞的說話聲。
這馬車是他們在買了一大堆的乾糧以後從府城僱回來的,用光了賀昌傑行囊裡的最後一點銀兩。
按說,他們現在已經窮的叮噹響了,很沒必要再做這打腫臉來充胖子的行爲,但是在賀昌傑看來,因爲一時不慎而無奈落榜的他很需要用這樣的派頭告訴沅水縣城的人們,他就算落榜了,也依然是那個沅水縣的天之驕子,是所有人都應該膜拜的對象。
曾經的賀昌傑是不懂得什麼叫近鄉情怯的滋味的,因爲他打從一開蒙,就站在了衆多同齡人的頭頂上,一覽衆山小。
從小就已經被習慣了被吹捧被推崇的他,壓根就沒嘗試過像現在這樣的煎熬滋味。
如果不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越放不開,就越可能讓人瞧不起,眼下的他恐怕已經拿寬大的袍袖,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地遮住自己的臉龐,瘋也似的跑回家裡去了。
賀昌傑在沅水縣是個名人。
眼見着他回來的縣城居民不約而同地圍了上來和他說話。
賀昌傑強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滿臉笑容地與大家寒暄着。
“是是是,這次確實沒有發揮好,下次一定努力……”
“對對對,我知道我還年輕……絕對不會因爲一時的失利而氣餒……”
“考考考,我當然會堅持不懈的繼續考下去……就算是爲了書院的山長和老師們,就算爲了我的長輩和族人們,我也要痛定思痛,加倍努力呀!”
從小就學會了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賀昌傑盡情地在大家面前展露他的驕子風采。
而他的表現也讓某些因爲他落榜而心有疑慮的人們再一次對賀老爺夫婦前段時間在一場婚宴上所說的話產生了認同。
覺得賀昌傑當真如他們所說的一樣,只是一時的發揮不好,三年後必定會捲土重來。
賀昌傑這次回鄉,其實是滿心彷徨和忐忑的。
他很害怕碰到各色各樣的異樣目光,遭受到各種類似於傷仲永的奚落,可是他唯獨沒有想到大家對於他落榜歸來一事表現的如此淡定。
就好像他不是落榜而是高中歸來一樣的淡定。
鄉親們的態度讓賀昌傑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安慰。
他覺得大家必然是因爲了解他的真實水平,所以纔沒有對他這次居然落榜一事表現的如此淡定,因爲他們很清楚,他這只是一時的失手,因爲他們很清楚,三年後,他定然能頭戴舉人桂冠,風風光光的衣錦還鄉。
這樣想着的賀昌傑忍不住再次像從前一樣高高挺起了胸脯,原本帶着幾分黯淡和彷徨的神情也重新變得顧盼自雄起來。
可是這樣的得意在來到自己家門口時,又重新變成了焦慮和慌張。
賀老爺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慣子如殺子,是以,在賀昌傑小的時候,他沒少用嬰兒手臂粗的木棍揍得賀昌傑遍體鱗傷。
賀昌傑爲什麼一被送進賀氏宗族的家學就玩命讀書?
不是他喜歡唸書,而是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唸書才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有唸書才能夠讓他的父親對他有一絲好臉色,而不是動不動就揮舞着木棍把他打得體無完膚!
賀昌傑站在賀府門口做了好一番的思想準備後,帶着鵪鶉一樣的小書童叩響了自家因爲他考上秀才,才漆了沒幾年的大門門環。
賀家近些年因爲賀昌傑的緣故,在沅水縣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不過終究底蘊不足,不像別的大戶人家一樣,自有一番富貴風流的氣韻。
聽到響動過來開門的是一個氣喘吁吁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與賀昌傑的母親賀夫人有着七扭八拐的親戚關係,又沒了子女贍養,孤苦伶仃的厲害,賀昌傑在知道後,爲了在老師和同窗們以及族人們面前彰顯一下自己的美好品德,特意把這老頭兒供養在了家裡,平日裡也就讓他做些看門守戶的活計,他也做得挺樂活,挺知足的。
這老頭兒對賀昌傑那是有着極深的感激之情的。
一看到賀昌傑,他頓時激動壞了。
趕忙笑出一口快沒牙的嘴,緊趕慢趕地就要過來拉賀昌傑的手,邊拉邊用哽咽地聲音說:“傑哥兒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你這些日子出去,老叔整日整夜的惦記着你,就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
賀昌傑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嫌惡之色,臉上卻露出了一個很是感激地笑容,回握住老頭兒的手說:“老叔,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您瞧,這不都好好兒的嘛?”
他自自然然地把手從老頭兒青筋畢露的蒼老大手裡抽了出來。
“對了,老叔,我爹孃弟弟妹妹最近這段時間還好吧?”
沒有察覺到他這一小動作的老頭兒一邊拿手背擦眼淚,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都好,大家都好,就是前些時候,聽說你落榜,家裡亂了一小陣子。”
一說起落榜的事情,心裡就不得勁兒的賀昌傑沒那個心思在和老頭兒糾纏下去,乾脆隨便找了個藉口,就直接腳底抹油了。
原本還想和他說上兩句少夫人的好,巴望着他能夠沉下心來好好跟少夫人過日子的老頭兒只能滿臉失落地放下了伸向賀昌傑背影的手。
滿心失落的他卻沒有注意到小書童望向他時,那充滿着一言難盡和欲言又止的複雜目光。
賀家的這座宅子是賀昌傑考上秀才以後,縣城裡的商戶特意送來恭賀的禮物之一,賀家人住的都很滿意。
賀昌傑也對這座‘憑自己本事掙來’的宅子非常喜歡,剛拿到地契的時候,反反覆覆的不知道從頭到尾的逛了多少遍,如今就是閉着眼睛,都能夠走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去。
如果可以的話,賀昌傑真的一點都不敢想去正房見賀老爺,但是身爲人子,他無論如何都避不過這一關,因此,哪怕心裡再緊張,他依然腳步不停的朝着正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當然,他在走的時候,沒忘記一邊和路過的下人們打招呼,一邊在心裡拼命祈禱着自己老孃賀夫人最好也在正房裡,這樣,如果賀老爺想要對他動手的時候,他也能有個幫腔甚至替他捱打的人。
這樣有一下沒一下的胡思亂想着,他的目光毫無徵兆地定格住了。
只見進了二門不遠處的荷花池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倚靠了一個風姿綽約的婀娜背影。
賀昌傑雖然沒有見到那女子的容貌,但是,僅憑着那不盈一握的纖腰和那半截似露還露的玉頸,賀昌傑就已經能夠毫不猶豫的斷定,對方必然是一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絕色麗人!
只是這樣的漂亮女子怎麼會出現在他們家裡呢?
此時已經把老爹老孃徹底拋到了九霄雲外的賀昌傑三步並作兩步地躥到了那女子的對面,然後果不其然的瞧見了一張如同出水芙蓉一樣的嫵媚容顏。
“啊呀呀……啊呀呀……”喉結一陣滑動的賀昌傑望着一臉花容失色的絕色美人,竟是連話都有些說不出來了。
好半天,他才勉強恢復了理智,重新做出一副風度翩翩地姿態對着美人兒做了一個長揖,然後滿臉笑容地問對方究竟是哪家哪戶的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他們賀府拜訪?
邊問還邊忍不住拿眼往美人兒的肩膀上偷睃。
畢竟,他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有姑娘家,還是這麼漂亮的姑娘家放只鸚鵡在自己肩膀上站着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鸚鵡瞧他的眼神有點……兇?
早在賀昌傑進城以前,就已經收到消息,特特在這兒守株待兔的陸拾遺在聽了賀昌傑的話以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厭惡無比。
“哪裡來的不要臉的登徒子!居然敢跑到我賀家來撒野!”柳眉倒豎的陸拾遺故意在臉上露出一副強忍慌亂的表情,“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她一邊說一邊隨手抓起剛纔餵魚食的小青花瓷缸對準賀昌傑就是一通狠砸。
顧·小鸚鵡·承銳也在這時候,充作了一把愉悅至極的神隊友。
撲棱着翅膀直接啪嘰一聲撞到賀昌傑臉上就是一通張牙舞爪的狠撓。
不過他還算有分寸,爲了不被回過神來的賀昌傑以他那所謂一家之主的身份,強行做成烤鸚鵡,特意放鬆了一下自己鳥爪子上的力道,沒有抓得太深。
免得到時候難以癒合亦或者直接毀容的破壞了他家拾孃的計劃。
就在陸拾遺和顧承銳配合默契地抓着賀昌傑狠揍的時候,一個正正巧抱着一大盆衣物從這裡過的老媽子驚叫一聲,趕忙扔了手裡的木盆,緊趕慢趕地衝過來,大聲嚷嚷道:“少夫人,手下留情啊!少夫人!這是您的相公啊!這是我們賀家的大少爺啊!”
“什麼?你說什麼?”老媽子的話讓陸拾遺臉上的表情止不住的就是一呆,半晌,她纔像是陡然回過神來一般,猛地“呀”了一聲,先是一把將自己的小鸚鵡撈回了手中,緊接着扭身跺腳地往更深一進的月亮門裡跑。
跑到一半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回眸偷瞄了下儘管被她揍成了個豬頭,但依然癡望着她不放的賀昌傑一眼,然後才又羞又惱地又跺了跺自己的腳,就像是在怨恨自己不爭氣一般的,急匆匆提着裙襬徹底跑走了。
賀昌傑癡癡地望着她宛若小鹿一樣靈動的嫋嫋背影倉促遠去,好半天,才從癡迷中醒過神來,一把抓住老媽子的手臂問:“王媽媽,剛纔、剛纔你說她是……她是我的誰?”
早已經被陸拾遺連削帶打的舉動拾掇得服服帖帖的賀府下人王媽媽在聽了賀昌傑的這句話後,忍不住用充滿敬畏地語氣說道:“她還能是誰呀,當然是您才娶過門沒多久的妻子,少夫人啊!”
“……我才娶過門沒多久的妻子……少夫人……”賀昌傑笑得見牙不見眼地重複着,“這樣的絕色……這樣的絕色……居然會是我賀昌傑的夫人?!這……這可真的是……啊呀呀……這可真的是……啊呀呀……”
賀昌傑望着空蕩蕩的月亮門,激動地整顆心都變得火熱無比起來。
儘管賀昌傑依然對賀老爺充滿着懼怕的心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已經成爲了這個家庭不可或缺的主心骨。
等他歸來以後,整個賀家都轟動了。
大家都非常高興地圍在他的身邊,對他噓寒問暖。
沒有人對他落榜的事情提出任何的異議,包括他向來信奉‘慣子如殺子’的父親賀老爺。
賀昌傑對自己的父親十分了解。
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會設身處地爲自己兒女着想的長輩。
因此,這裡面定然有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緣故在其中。
賀昌傑確實有着一個十分靈光的腦袋瓜。
他很快就把這一系列的變化,歸結到了他新娶的那個美人兒身上。
爲了確認自己的猜測是否屬實,在和大家好生親香了一陣後,他特地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自己母親身邊,套起了賀夫人的話。
現如今的賀夫人對於陸拾遺這個兒媳婦可真的是喜歡的不行。
賀昌傑這麼一問,可謂是直接撓到了她的癢癢處。
趕忙眉飛色舞地就是把陸拾遺一頓好誇。
“——當時我們聽到你落榜的消息,整個人都蒙了,傷心難過的厲害,也就媳婦,自己心裡都不好受了,還一個勁兒的惦記着給你說好話,讓我們別怪罪到你頭上,說你這次沒考好指定有原因!”
賀夫人的語氣裡充滿着感慨的味道。
“昌傑啊昌傑,你上輩子真的是燒高香了,才能碰到一個這樣的好媳婦兒!”
“我們給你寫了那麼多信,催你回家,你倒好,一封都不惦記着回,”她一邊拿美人錘半真半假的捶兒子,一邊語帶嗔怪地又道:“怎麼?現在知道來找我們問你媳婦兒好不好了,哼哼,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瞭解你這臭小子嘛,指定是剛剛在外頭瞧見你媳婦兒的模樣了吧?是吧?”
賀昌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畢恭畢敬地給自己母親作揖,希望她老人家能夠大發慈悲幫着說合一二。
“終歸兒子和您兒媳婦關係好了,親近了,您也能早點抱孫子嘛。”賀昌傑腆着臉兒拿過賀夫人手裡的美人錘給賀夫人就是一通好捶。
把兒子養到這麼大,還是頭一回享到這福,還是託了自己兒媳婦的福,賀夫人的心,止不住的就有些酸溜溜的,可是再怎麼酸,一想到兒媳婦剛進門敬茶時,說的那番話,她的心氣又重新變得平復了。
“哎呀,你不說這個我還差點忘了,兒子啊,你知道你這媳婦兒多乖巧嗎?她可是剛一進門,就當着一大堆親朋好友的面,說要和你生一大堆的娃娃給我們老兩口抱啊!哎呀呀,你不知道當時大家看我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賀夫人一提起敬茶那天的事情,就忍不住地再次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放心吧,你那媳婦兒是個孝順的,只要我和她一說,她保管當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的高高興興和你做夫妻!”
“那兒子就把一切都拜託給孃親您了!”心口一片火熱的賀昌傑忙不迭扔了手中的美人錘,畢恭畢敬地對着自己的母親再次作了個長揖。
“放心吧!一切包在爲娘身上!”賀夫人大包大攬的對賀昌傑說道。
母子倆相視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喵喵寶貝看我︿( ̄︶ ̄)︿
166|被沉塘的再醮婦(6)
爲了讓賀昌傑好好珍惜陸拾遺這個千載難逢的好媳婦,賀家人對陸拾遺真可謂是極盡讚美之能事。
本來就被陸拾遺迷得神魂顛倒的賀昌傑在聽了自己家人的話後,心中更是對陸拾遺這個長得既漂亮又深得他家人心的新婚妻子充滿了好奇與征服欲。
尤其是回想起他們今日在荷花池邊意外撞見時,對方那讓他渾身都止不住爲之發燙的一顰一笑一扭頭一跺腳……
越想就越覺得整個人都有些坐立難安的賀昌杰特特央了母親賀夫人去新房請陸拾遺。
他自己則直接尋了間客房去裡面沐浴更衣,試圖扭轉一下他今天上午給陸拾遺留下的那個糟糕印象。
畢竟那時候的他才經過一段漫長的奔波,風塵僕僕,蓬頭垢面的着實有些拿不出手。
等到賀昌傑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出現在正房時,陸拾遺踩在賀夫人的三催四請中,姍姍來遲。
她特意換上了一身紅衣,略施粉黛,懷中還抱了一個檀木箱子。
然後,她把手裡抱着的檀木小箱子交給了自己的陪嫁丫鬟碧青,自己則冷清着一張臉,與賀昌傑擦肩而過的對着賀老爺夫婦斂衽行了一禮,親親熱熱地喚了聲公爹,婆母。
賀明燕和賀昌煦姐弟倆也站起身與自家嫂嫂見禮。
邊行禮,他們邊用自以爲隱蔽的眼神,三分同情七分鼓勵地偷瞄着自己的大哥,讓他努力。
賀昌傑是個人精子。
儘管陸拾遺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但是他依然從陸拾遺身上的衣服顏色和畫了淡淡妝容的嫵媚容顏上清楚的感受到了對方並不如她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他的歸來無動於衷。
只不過,身爲女兒家的矜持,讓她只能勉強自己做出一副對他不甚在意的模樣,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她心裡的委屈和抗議。
他的這位新婚夫人,真是個可憐又惹人愛的小妖精。
賀昌傑在心裡這麼想着,望向陸拾遺的眼神也充滿憐愛和柔情的彷彿能滴出水來。
就在賀昌傑琢磨着自己到底應該用一種怎樣的方式,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這位新婚嬌妻的原諒,抱得美人歸時,一道有若實質的森然目光死死鎖定在了他的臉上,讓他差點條件反射地從自己的座位上蹦了起來。
賀昌傑不着痕跡地循着那視線望了過去。
就對上了一雙目光炯炯地充滿着人性化的小黑豆眼睛。
是那隻小鸚鵡!
那隻把他臉上抓得又刺又疼險些沒破相的小鸚鵡。
等我取得了你女主人的原諒,遲早把你給拔毛活燉了!
賀昌傑在心裡低咒了一聲,臉上卻露出一個驚奇地笑容說:“這隻小鸚鵡看上去可真漂亮,它會說話了嗎?”
賀明燕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浮現一抹雀躍的神采。
她剛要把自家嫂嫂和這隻小鸚鵡的緣分從頭到尾說給自家大哥聽,就被賀夫人一句充滿嗔怪地話給打斷了。
“剛剛兒媳婦還沒過來的時候,你不還說得好好的嗎?怎麼好不容易兒媳婦賞臉過來了,你不按你剛纔說的做,反倒關注起一隻鳥兒來了?”
賀昌傑聞言連忙做出一副很是慚愧的表情,對賀夫人拱了拱手,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歉意以後,緊接着才正式站到陸拾遺面前,畢恭畢敬地對陸拾遺行了一禮,以示對她的抱歉。
“都是爲夫的錯,不應該一心爲了考舉慢待夫人,還請夫人看在爲夫也是在爲你我將來孩兒努力的份上,寬宥則個,原諒爲夫這一回吧。”
他在道歉的時候,眼睛一直緊盯着陸拾遺看個不停,臉上更是一副色授魂與的表情。
乖乖待在陸拾遺肩膀上的顧承銳被賀昌傑這幅模樣刺激得只覺得自己兩隻鳥爪子癢癢得不行。
要不是在來到這裡前,他的寶貝拾娘已經再三對他耳提面命,現在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抓花對方那張堪比城牆一樣的厚臉皮。
“相公這話說得可真讓人傷心,”陸拾遺用充滿失望的眼神望着賀昌傑道:“在相公的心裡,難道我就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一心想要阻攔相公前程的妻子嗎?”
顧承銳雖然知道陸拾遺此刻只是在與賀昌傑虛與委蛇,但整顆小鳥心依然如同泡在醋罐子裡一樣,酸澀得厲害。
此刻的他,越來越懊惱自己上輩子爲什麼要自殺!
如果他還再堅持一下、再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能夠幸運的迎來轉機了啊。
自然也就沒必要再像現在這樣,一邊被自己的愛人一口一個的傻鳥叫着,一邊看着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別的男人‘談情說愛’。
這樣想着的顧承銳忍不住又有點想要哭唧唧的衝動了。
“夫人能夠如此體諒爲夫,爲夫真的感激不盡!”陸拾遺的大度着實有些出乎賀昌傑的預料。
在陸拾遺過來以前,他還以爲他要在對方手裡狠狠地脫上一層皮,才能夠取得對方的原諒呢。
畢竟從家裡人的言語中可以聽出,他這位新婚夫人並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
不過,從這裡也可以變相的看出她對他那深刻無比的戀慕之情。
若非對他動了真情,她又怎麼會在他於新婚之夜棄她而走後,還不怨不鬧的繼續幫他孝敬父母,照料弟妹們呢?
許是在府城風流慣了,這樣一想的賀昌傑條件發射地就要過來摸自己這位新婚妻子的小手,好好的把她拉入自己懷中恣意憐愛一番。
而陸拾遺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
“你、你幹什麼?!”
她雙目圓睜地整個身體往後一仰,幾乎是避如蛇蠍一般的躲開了賀昌傑這一舉動。
作爲一隻合格的忠鳥,顧承銳也瞬間炸毛地撲棱着翅膀就要像今天上午那樣,狠狠地再抓賀昌傑一個滿臉桃花開。
賀昌傑沒想到陸拾遺的反應居然會如此激烈,一時間在父母弟妹們的異樣眼神中,還真有些騎虎難下。
最後,還是賀夫人心疼兒子。
主動摟住陸拾遺還在微微顫抖的肩膀,打起了圓場。
“兒媳婦,你別害怕,昌傑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覺得你太好了,所以想好好感謝你一下,纔會這樣。”
“婆母,真……真的是這樣嗎?”陸拾遺滿臉依賴地偎在賀夫人的懷裡,用充滿孺慕和信賴的眼神,仰面望着賀夫人問道。
賀夫人原本還有些爲兒子自從兒媳婦一進門,那眼睛就彷彿長在對身上一樣,拔都拔不下來而有些惱怒的情緒,可是現在一看兒媳婦這充滿依賴的小模樣,她真的是整顆心都溫軟了下來。
她這個兒媳婦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對男女之情一直都懵懵懂懂得厲害,即便她長了這樣一張嫵媚勾人的臉蛋,但是她的心卻是極好的,自己實在不該又犯那以貌取人的錯誤。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剛纔的想頭,指不定心裡會有多難過呢。
而且,今兒這事也確實是兒子做的不地道。
家裡人都還在呢,就要牽人家黃花大閨女的手,他以爲他是誰?
不聞不問的把人娶回來扔家裡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難道他還希望人家當真毫無芥蒂的徹底接受他,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的和他親親我我嗎?
他想得倒美!
賀夫人狠狠在心裡啐了這沒臉沒皮的兒子一口,繼續笑得滿臉溫和的對陸拾遺說道:“是不是這樣,你問他一聲不就知道了嗎?”
賀夫人一邊說,一邊衝着賀昌傑打眼色。
賀昌傑這時候也發現自己剛纔確實有點激進了,因此很是配合着賀夫人的語氣把陸拾遺一通好誇,還真心實意地再三強調他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因爲想到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就有些……有些情不自禁了,還請陸拾遺能夠理解一二。
陸拾遺做足了一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模樣,一點點地被他這如同‘出自肺腑’一樣的語氣給說服了,臉上也重新有了點新嫁娘的靦腆羞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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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裡的氛圍也重新變得溫馨熱鬧起來。
因爲陸拾遺曾經不着痕跡的洗腦,全家人都覺得賀昌傑這次之所以沒有考上舉人,定然有着什麼大家不知道的苦衷,如今坐在這裡的都是自家人,賀老爺當然擺出了一副很是威嚴的派頭,問起了賀昌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賀老爺剛一打開這話匣子,賀夫人也好賀明燕姐弟也好旁邊服侍的丫鬟婆子也好,都屏氣凝神的朝着賀昌傑看了過來。
唯獨陸拾遺用充滿關切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一副生怕他因爲賀老爺的詢問而感到難過的樣子。
美人的垂顧總是讓人意亂神迷。
更別提這美人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越發不願意在陸拾遺面前丟了面子的賀昌傑長嘆了口氣,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對着盡皆目不轉睛望着他的家人們緩緩道來:“其實我這回之所以會落榜,還真怨不得任何人,倘若,定要刨根問底的話,那麼,也只能怪我自己時運不濟啊。”
賀昌傑拿手捂住自己的面容,一副愧悔不及的模樣。
“我到府城以後,一直都閉門讀書,爭取能夠一朝高中,光耀門楣,誰知道……誰知道在臨考前一天,我……我居然不慎感染了風寒……等我到了考場,不僅渾身虛軟無力還鼻塞眼花,那時候的我,別說是提筆了,就是……就是想看清楚考卷上的字,那也是難、難、難吶!”
賀昌傑的眼淚順着指縫緩緩流出。
“爹、娘,我好後悔啊!我好後悔我什麼到了臨考前一天還要披着件外衣自以爲自己身體非常強壯的抓緊時間複習啊!早知今日,我……我又如何會做出如此搬石砸自己腳的蠢事出來啊!”
賀昌傑這一番自怨自艾、悔不當初的話讓賀老爺等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唯獨陸拾遺不着痕跡地拿手帕掩住了自己的嘴角。
她還真沒想到賀昌傑居然會是一個如此會編故事的人。
“兒子啊,這不能怪你!”賀夫人淚流滿面地握住賀昌傑的手說道:“娘知道,你也是想要考得更好一些,纔會在臨考的前一天還抓緊時機複習……怪只怪,怪只怪在你離開以前,娘沒有事先提醒過你凡事過猶不及啊!”
“就像你媳婦兒說的,你現在還年輕,一次的失利算不得什麼,到時候重新來過就行!只不過,下次你可不能在做這樣得不償失的蠢事了!”賀老爺也在這時候難得用溫和的語氣寬慰着自怨自艾的長子。
賀昌傑連忙站起身,一邊拿袖子抹臉,一邊對着賀老爺夫婦深深作揖,感謝他們的體諒和寬宥。
賀明燕和賀昌煦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聲安慰賀昌傑,爲了讓自己的大哥好過一點,賀明燕還猛推自家嫂嫂的胳膊,讓自家嫂嫂也趕緊安慰自家大哥兩句。
賀夫人也一邊拿手絹擦眼淚,一邊用鼓勵的目光,無聲地催促着陸拾遺。
陸拾遺在大家的注目中,臉上表情很有幾分窘迫地絞了絞自己的雙手,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道:“只要相公你踏踏實實的努力上進,誠誠懇懇的認真做人,不論你……不論你什麼時候考上舉人……我……我都願意支持你……都願意……都願意做你最堅固的後盾!”
莫名覺得陸拾遺這話有些意有所指,又覺得自己應該只是多心的賀昌傑纔想要順着陸拾遺的口風,順杆爬個那麼兩下,前不久還深情款款地握着賀昌傑的手,說一直都在家裡惦念着賀昌傑的門房老頭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掉內宅裡來了。
由於這門房老頭兒與賀夫人有着七扭八拐的親戚關係,又年紀這麼大了,是以,對於他就這麼跑到內宅裡來的行爲,大家並不以爲意。
“老弟,你今兒怎麼有心情跑到這裡來了?”賀老爺一臉驚奇地看着門房老頭兒說道。
在他的印象裡,這妻子的遠房表弟雖然年紀是有些大了,但是爲人處世還是很有分寸的,如非必要,根本就不會往後宅裡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門房老頭兒一臉難看地揪着肋骨清晰可辨的胸襟站在門邊邊兒上,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把呼吸給喘勻了。
緊接着,他才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屋子裡的情形,用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賀昌傑道:“我……我……有點要緊事兒……想要找……找傑哥兒說說……”
此刻的賀昌傑全副心思都在陸拾遺這個新婚夫人的身上,哪裡來的那閒工夫去和這老菜皮夾纏不清。
因此,他強忍着心裡的不耐煩,敷衍性地對門房老頭兒說了句,“有什麼事兒老叔你就在這兒說吧,我好些天沒有見我爹孃了,心裡正想得慌,哪裡捨得就這麼和他們分開呢。”
他嘴裡說想着爹孃,眼睛卻時不時地往陸拾遺那張嬌媚動人的臉上瞄。
眼底閃過一道冷光的陸拾遺故作害羞的把臉扭到一旁。
“可……可這事兒真……真不能在這裡說啊……”門房老頭兒急得連腦門上的白毛汗都要冒出來了,“傑哥兒,你就聽老叔一句,跟老叔去外面走走吧!”
門房老頭兒古怪異常的態度,讓賀老爺起了疑心。
他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地看着前者說道:“老弟,究竟是怎樣的要緊事,讓你這麼吞吞吐吐語焉不詳的?該不會是這事兒與昌傑有關吧?”
門房老頭兒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慘白慘白的了。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老漢,哪裡知道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老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千萬別替這孽障遮遮掩掩的啊!”賀老爺一看門房老頭兒這模樣,就知道自己定然是猜對了,臉上的神情也驟然變得鐵青起來。
“沒……沒……這回事兒……”門房老頭兒磕磕巴巴地一邊說,一邊拼命地搖着自己蒲扇般的大手,“真沒什麼事兒……我……我就是想要找、找傑哥兒借點銀錢打酒喝……”
“可問題是你從不喝酒啊!老弟!”賀老爺用充滿失望地眼神看着門房老頭兒道:“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知道你疼他跟疼自己的孩子似的,可是老弟,慣子如殺子,我們不能害了孩子啊!”
賀老爺在賀昌傑有些心驚肉跳的注視中,又一次說出了他的口頭禪。
生怕自己當着美貌新婚夫人的面被父親因爲這老賊含含糊糊的話打一頓的賀昌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地用充滿着厭惡和惱怒的眼神瞪視着門房老頭兒說道:“老叔,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你就直說吧,我賀昌傑自問行事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
門房老頭兒從沒想過自己私心裡偷偷拿着當兒子一樣疼的賀昌傑居然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一時間只覺得整顆心都被泡進了冰水裡,拔涼的厲害。
一心想着過來提前通風報信,卻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的他,神情頗有幾分渾噩地看着賀昌傑道:“傑哥兒,你……你在府城……做的那些事情……不知道怎麼回事……全……全傳到咱們沅水縣城來了……”
門房老頭兒的話讓賀昌傑的眼睛瞳孔止不住地就是一縮。
全傳到沅水縣城來了?
這怎麼可能?!
“現在城裡到處都在傳……”沒有注意到賀昌傑臉上異樣的門房老頭兒吞吞吐吐地繼續往下說:“傳你一到府城就住進了府城最大的花樓裡……每天……每天與花娘飲酒作樂……不止如此……你……你還……你還在考試前一天……找了五六個花娘和你一起……大……那什麼同眠……弄得第二天提不上精神頭兒考試……一睡就睡到了考試結束……”
門房老頭兒的這一番話,讓正房屋子裡所有人都驚呆了。
大家瞠目結舌地看着賀昌傑,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這、這不是真的!這都是誹謗!這都是!這都是別人在冤枉我!”賀昌傑如同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了起來,他漲紅了臉,急慌慌地扭頭去看賀老爺等人特別是陸拾遺臉上的表情,“爹、娘、夫人,還請你們相信我,我、我、我——”
“你這個孽子!”賀昌傑話還沒說到一半,賀老爺已經爆喝一聲,猛地抓起旁邊的一張五開光的圓墩朝着賀昌傑猛砸了過來。
“老爺!”賀夫人發出一聲尖銳地呼喚聲,“當心砸了昌傑的手!”
“我就是要砸了他的手!”賀老爺的動作先是一滯,但很快就變得越發兇猛起來,“什麼叫你一到府城後,就一直閉門讀書,爭取能夠一朝高中,光耀門楣!這話虧你也說得出口!賀昌傑!這話虧你也說得出口!你這是把我們所有人都當猴子一樣耍弄啊!”
賀昌傑被賀老爺砸得嗷嗷直叫,這時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的門房老頭兒一臉悔不當初的就要過來攔阻,被賀昌傑氣急敗壞地一腳蹬開,“哪個要你假好心!”然後繼續抱頭鼠竄的一邊逃命,一邊繼續向賀老爺告饒。
“夠了!”
就在整個上房都被他們父子倆弄得雞飛狗跳的時候,屋子裡陡然傳來一聲憤怒至極的悲憤女音和一個巨大青花瓷瓶被用力推落在地上的乒呤哐啷聲。
大家條件反射地回頭,就見到他們平日裡臉上永遠帶着嫵媚笑容的少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目不轉睛地瞪視着他們家的大少爺淚流滿面。
一看她這強忍滿心悲傷,努力剋制着自己情緒的模樣,大家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在這件事情裡,心裡最難過的,恐怕正是這位一直盼着少爺歸來,一直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努力配得上少爺而拼命學習各種才能的自家少夫人!
想到陸拾遺當日敬茶時所說過的種種,大家望向賀昌傑的眼神,不自覺地都帶上了幾分譴責的意味。
就連賀夫人也覺得自己兒子這次真的是太過分了。
至於本來就對自己這嫂嫂喜歡的不行的賀明燕更是難過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居然是這樣的人!
不僅隨便編造謊話糊弄欺騙他們,還……還做出了那等不知廉恥讓他們賀家先祖蒙羞讓她那可憐嫂嫂傷心欲絕之事!
167|被沉塘的再醮婦(7)
陸拾遺嫁進來以後的好感度不是白刷的。
她這麼一哭,賀家人心裡也跟着不好過起來。
他們和陸拾遺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算短了。
他們都很清楚陸拾遺心裡有多麼在乎賀昌傑這個丈夫。
如今賀昌傑做了這樣對不起陸拾遺的事情,作爲賀昌傑的血親,他們真的是說不出的無地自容。
就在他們手足無措的時候,陸拾遺用格外嘶啞地聲音低低開口了。
“相公,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
她閉了閉眼睛。
兩行清淚順着她姣好的嫵媚容顏緩緩滑落。
整個上房都彷彿因爲她的難過開始瀰漫出一股讓人滿心壓抑的悲涼氣息。
“如果早知道你居然是這樣一個人,我根本就不會嫁到你們賀家來!”
陸拾遺的話讓在場諸人不由得一陣譁然。
只要腦子清醒的,就都能夠從她的這兩句話裡清楚的感覺到她對賀昌傑這個丈夫的失望以及……濃濃的去意。
“兒媳婦!”心中大急的賀夫人趕忙就要來捉陸拾遺的手!
“婆母,不,是賀夫人,您什麼都別說了……我……我心意已決……”陸拾遺給了她一個充滿悲哀的苦笑。
賀昌傑被門房老頭兒在大庭廣衆之下戳穿他在府城做的那些好事,心裡本就很尷尬很惱火了,如今聽陸拾遺用這麼充滿後悔的語氣一說,頓時整個人都按捺不住的炸了。
“心意已決?只要我這個做相公的不同意和離,不寫和離書,你就算再心意已決又如何?”賀昌傑呼呼喘着粗氣,“這輩子你註定是我賀昌傑的妻子,你休想逃離賀家,休想逃離我身邊!”
賀昌傑本來就是個色·中·餓·鬼,在沒有見過陸拾遺的容貌以前,他對她的存在完全可以用可有可無來形容,但是在見過陸拾遺的容貌後,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再放手了!
這樣的絕色尤物,難得落入他賀某人的彀中,他怎麼可能連嘗都沒嘗一口,就這麼眼睜睜的放她離開?
“我本來以爲你已經讓我夠失望了,沒想到,你還能讓我更失望。”陸拾遺用充滿悲哀的眼神看着賀昌傑說道。
而後,她在大家充滿不解的眼神中,對同樣滿臉怒氣卻一直在強忍着的陪嫁丫鬟碧青招了招手,親自把她一直抱着的那個檀木箱子接了過來,輕輕打開。
“這是我還沒有嫁進賀家以前,我父親,特意爲你這個好女婿所準備的禮物。”
陸拾遺從裡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手稿,開始一點一點地撕。
撕着撕着,她又一次忍不住滿腔酸楚地掉下了眼淚。
“虧得我父親一直對你滿懷着信任,一直都在我面前誇你是一個熱衷於功名和事業的好男兒!”陸拾遺此刻望向賀昌傑的眼神裡,充滿着痛徹心扉的味道,“你辜負了我父親對你的一片苦心!”
她的舉動勾起了賀昌傑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是出於一種怎樣的衝動,他飛快地從陸拾遺手中搶過了一張紙。
然後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睜大了。
他震驚的發現,這張紙裡面書寫的居然全部都是有關四書五經註釋的珍貴手寫稿!
全部都是一個進士多年來的學習心得!
“這……這……這……”賀昌傑到底是一個讀書人,看到如此珍貴的手稿,他一時間激動地整個人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不過他很快就後知後覺地想到陸拾遺現在在做什麼,急忙忙伸手來搶陸拾遺面前的檀木箱子,“這既然是岳父大人特意寫給我這個女婿的,那麼夫人你根本就沒資格——”
啪!
陸拾遺擡手就狠狠在賀昌傑臉上扇了一巴掌。
賀老爺等人被陸拾遺這一舉動驚得幾乎差點沒從原地蹦起來阻撓,但是,很快他們就被陸拾遺說的話給徹底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我沒資格,你有資格嗎?你個在考試前夕還賴在花樓裡飲酒作樂,醉生夢死的女婿有資格嗎?”陸拾遺雙目通紅地怒視着他,“你我指腹爲婚,你辜負了我這個新婚妻子對你的一片真心,這是你無情;你父母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夠高中,光耀門楣,你卻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來傷害他們,這是你無義!像你這種既無情又無義的人,有什麼資格來碰我父親的書稿?”
陸拾遺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又擡手在賀昌傑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賀昌傑徹底被陸拾遺這兩巴掌給扇懵了!
他打從孃胎落地起,直到今日,還是頭一回挨女人的打!
還是他新婚妻子的打!
“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髒嗎?你也不怕你那骯髒的手玷污了它們!”
陸拾遺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
“你知道我的父親爲了寫這些書稿他犧牲了多少嗎?大夫反反覆覆的交代他,要他安心養病,要他收斂心神,不要再點燈熬油的磋磨自己!可是他就是惦記着你!惦記着你這個連上門看他一眼都不肯的女婿!”
陸拾遺語氣裡充滿着悲憤欲絕的控訴味道。
顧承銳卻在這個時候用翅膀擋住了自己的臉。
他很怕他會控制不住的當場笑出聲來。
因爲這些字字珠璣的手稿根本就不是陸德正那個酸腐進士能夠寫得出來的,而是他家拾孃的手筆,爲的就是在這一天這一刻拿出來撕毀給所有人看。
“他總是對我說,說我們是表兄妹,親上加親,說你不去我們家是因爲你知禮明事!他總是把你想得非常非常的好!他甚至!他甚至在彌留之際還惦記着你!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照顧好我!希望你不會辜負他對你的一片苦心!可是你呢?!你呢?!你在我嫁過來後連蓋頭都不掀的拂袖而去!你在大家心心念念在家裡盼着你一朝高中的時候放·浪·形·骸的躺在花樓裡喝花酒!你是人嗎?賀昌傑?!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還是個人嗎?!”
胸脯劇烈起伏的陸拾遺揚起手來又狠狠地在賀昌傑臉上扇了兩巴掌!
她的力道是那樣大,大得賀昌傑的臉上都浮現了一根根纖細又修長的指印。
“就算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父親!公爹和婆母呢?小姑子和小叔子呢?你也不在乎嗎?你也不在乎嗎?”
陸拾遺這次又彷彿在不自覺間,換回了原來的稱呼。
而她的這一聲聲公爹婆母小叔子小姑子的,也讓賀老爺等人的心下意識的又重新落回了肚子裡。
他們覺得陸拾遺會這樣稱呼他們,想必對賀昌傑還是有情的!
不管怎麼說,她都喜歡了他這麼多年,都爲了他努力了這麼多年不是嗎?
“我嫁進賀家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自認爲對公爹和婆母也算是有所瞭解,他們對你這個長子,真的是含在口裡怕化,捧在手心裡怕摔!他們一心一意的想着要把你培養成才,含辛茹苦、砸鍋賣鐵的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可是你是怎麼回報他們的?你自己說!你是怎麼回報他們的!”
只覺得兒媳婦這話簡直說進了他們心坎裡的賀老爺夫婦不約而同地頻頻點頭,望向賀昌傑的眼神也充滿着濃濃的失望味道。
聽聽!聽聽!連才過門兒沒多久的兒媳婦都能夠體會他們的不容易,他們自己的親兒子卻把他們的所有付出看做是理所當然一樣的糟踐!
陸拾遺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裡此刻充滿着磅礴的怒焰和濃郁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恨意。
“再說小姑子和小叔子,他們一心把你視作驕傲,一心把你視作最完美的榜樣!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做他們的驕傲和榜樣的?!你喝花酒!你臉色變都不變一下的騙自己家裡人!賀昌傑!你說你還是個人嗎?你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嗎?!”
“你甚至連自己做過的錯事都沒有勇氣去承擔啊!”陸拾遺再次擡手狠狠地扇了賀昌傑兩巴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真氣狠了的緣故,整個人都往後栽了一栽。
要不是被賀明燕跟碧青眼疾手快的攙扶了一把,只怕她現在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我的父親錯看了你,我也錯付了自己的終身,”全身都在氣得止不住發抖的陸拾遺掙脫了賀明燕與碧青的攙扶,用力將桌子上的檀木箱子掃落地面,然後再在上面狠狠地踩踏上了兩腳,這纔在賀昌傑複雜莫名地注視中繼續說道:“可我不能再容許自己一錯再錯下去!”
陸拾遺語氣堅決地看着賀昌傑說道:“你說你只要不寫和離書,我就不能離開賀家,只能繼續留在這裡與你這種不忠不孝、無情無義之人爲伍?不錯!你作爲我目前的相公,確實有這個資格,但是——你能夠攔得住我的身體,難道你還能夠攔得住我的魂魄嗎?!”
在賀昌傑充滿震驚的注視中,在賀老爺等人的驚呼聲中,陸拾遺陡然拔下了自己頭上的一個金簪用力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夫人!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眼見着陸拾遺白皙如玉的脖頸上緩緩沁出一滴血珠的賀昌傑心裡就如同割肉一樣的疼。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他這新婚妻子居然是一個如此剛烈的,眼睛裡摻不得半點沙子的人。
“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簽下和離書!要不要現在就放我走!”陸拾遺雙目通紅地怒視着賀昌傑高聲喝問道。
“……我……我就算當真簽下和離書……你……你又能去哪裡呢?夫人!你已經無處可去了!這賀府就是你的家啊!”
賀昌傑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中,撩起袍擺,撲通一聲跪倒在陸拾遺面前。“夫人,還請看在我只是初犯的份上!饒過我這一回吧!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吧!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會讓你傷心難過的事情了!”
在這樣一個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朝代,賀昌傑這一跪簡直有石破天驚之效!
原本還對他心懷不滿的衆人們在見到他這一表現後,盡皆把充滿殷切的目光投向陸拾遺。
俗話說得好,浪子回頭金不換,既然他們家大少爺誠心改過,又是初犯,想必他們家少夫人應該會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你以爲你這樣一跪我……我就會原諒你嗎?”陸拾遺彷彿被賀昌傑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住了一般。
她死死地咬住下嘴脣,在大家充滿緊張的注視中,狠狠與跪在地上的賀昌傑僵持了半晌,良久,纔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滿臉歉疚地對欲言又止地賀老爺夫婦斂衽行了個福禮,就這麼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了。
一心覺得自己一腔付出餵了狗的賀老爺在陸拾遺前腳一走,後腳又對着賀昌傑一臉凶神惡煞地掄起了一張杌凳,不顧賀夫人強烈反對的就要再次把賀昌傑揍個半死。
許是受了陸拾遺剛纔那一番話的影響,賀明燕與賀昌煦沒有像剛纔一樣,手忙腳亂地試圖來制止自己的父親動手。
因爲在他們心裡也覺得,自己這位兄長這次做的真的是太過分了。
在正房這邊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時候,在新房那邊顧承銳卻囧囧有神的親眼見證了一出變臉絕活兒。
眼瞅着自家拾娘由傷心欲絕的新嫁娘重新變回原先那副淡定從容樣的顧承銳撲棱着翅膀,用自己的鳥腦袋親暱地蹭着陸拾遺如玉般的脖頸,然後很努力地抻着脖子用舌頭去舔舐陸拾遺那用金簪刺破了點皮的粉頸,心疼地一個勁兒地問“疼不疼”、“疼不疼”。
被他這一舉動弄得心裡暖烘烘的陸拾遺主動拿脖頸往他那邊湊了湊,“不疼,我刺得不深。”
“就算不深也出血了啊,你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心裡有多難過。”顧承銳繼續撒嬌似的蹭陸拾遺,邊蹭邊小心翼翼地拿黑豆眼偷瞄她,“拾娘,你真的決定要和那不要臉的狗東西和離啊?”
“那是毫無疑問的啊,”陸拾遺忍俊不禁地把顧承銳捧到自己面前來,滿眼戲謔的吻了吻他毛茸茸的小鳥腦袋瓜,“我早就想要把那冒牌貨給一腳蹬開了,要知道,在我的心裡,我的丈夫可只有你一個。”
顧承銳被陸拾遺這一番表白說得是心花怒放。
他在陸拾遺掌心裡又接連撲棱了好幾下翅膀,故意用一種很是正經的類似於官腔的語氣誇獎陸拾遺:“你能夠這樣想是對的,好男不娶二女,好女不嫁二夫,你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嫁給我做妻子了,那麼,當然不能在給別人做妻子!”
“嗯嗯嗯嗯,我也是這個意思。”陸拾遺同樣一本正經地回道。
一人一鳥又親親熱熱地說了好一通情話,然後才一起上·了·牀。
顧承銳雖然現在是一隻鸚鵡,但是卻不願意像別的鳥兒一樣住到籠子裡去,而且他愛極了這種與他的拾孃親密相處的感覺。
在看着自家拾娘洗漱完畢,換了褻衣,又親手拉下帳幔以後,顧承銳就着外面有些昏黃的燭光,繼續與烏髮如雲一樣披散在鴛鴦戲水枕頭上的陸拾遺說悄悄話。
“……要收集到最純粹的靈魂本源,就必須要深入到一個靈魂的最深處去。”此刻的陸拾遺正在與顧承銳解釋靈魂本源的本質。“這具身體的主人被她的表哥兼丈夫害得做了一輩子的玩·物,活得悲催又可憐,她雖然只是給了我一個籠統的報復任務,實際上,她真正想要的,卻是變成一根深深扎進她表哥心窩裡的刺!讓他每一次,只要一想起她就痛不欲生,悔恨難當。”
陸拾遺用一種近乎輕描淡寫地語氣對聽得兩隻黑豆眼瞪得溜圓的鸚鵡愛人說道:“我很樂意成全她。”
陸拾遺經歷了這麼多的世界,對她而言,想要在一個男人心裡深深的種下自己的影子,從來就不是一件難事。
顧承銳用一種一言難盡地眼神看着陸拾遺,很是小心翼翼地問:“拾娘,你……你這麼的會玩·弄·人·心,在我們以前經歷過的那些世界裡,你……你有玩·弄·過·我嗎?”
“你說呢?”用手肘支撐着頭顱與顧承銳對視的陸拾遺笑得一臉莫測高深的反問。
顧承銳條件反射地抖了抖自己五彩斑斕的鸚鵡毛,要多識趣就有多識趣的豎爪子告負認輸道:“拾……拾娘……你別拿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我會感到害怕……不管你……不管你以前是否也像對賀昌傑那個蠢貨一樣……玩·弄·過·我……我都甘之如飴……只要是你就好了!”
“真是個傻小子,”陸拾遺被顧承銳這副戰戰兢兢地模樣給逗樂了,她傾身上前又在他毛茸茸的小鳥腦袋上親了一口,“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疼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捨得像對那些任務對象一樣的對你。”
在說這話的時候,陸拾遺選擇性的遺忘掉了她與顧承銳終於有了交集的第一世。
顧承銳瞬間被陸拾遺這一舉動給安慰到了。
“拾娘,不止我是你的心肝寶貝,在我的心裡,”他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陸拾遺,表情很是認真地,用一種近似於宣誓一樣的語氣說道:“你也是我的心肝寶貝!”
陸拾遺看着鄭重其事的顧·鸚鵡·承銳,一臉忍俊不禁地笑了。
賀老爺在把賀昌傑揍了個半死後,到底又厚着臉皮帶着賀夫人來到新房試圖勸說陸拾遺與賀昌傑和好了。
他們的理由聽上去還挺冠冕堂皇的。
男人逢場作戲,總是在所難免,只要他願意迴歸家庭,那麼做妻子的就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高高擡起,輕輕放下的徹底揭過這一茬。
畢竟,他也只不過是犯了個天下男人都會犯得錯誤。
面對這樣的賀家老兩口,陸拾遺直接用委屈至極的哭聲把他們給反嗆了回去。
陸拾遺這輩子的老爹陸德正是個對妻子十分忠貞的好男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妻子走後那麼多年都沒有續絃,甚至到撒手人寰之際,身邊也僅有一個女兒。
是以,陸拾遺幾乎是用理直氣壯地口吻大聲痛斥着賀昌傑的負心薄倖。
她直言,她的父親之所以會放心的把她嫁到賀家來,就是當年賀家在與他們家締結姻親時,清清楚楚的向他們陸家保證過,如果他們生的果真是一兒一女的話,那麼到時候也要像他們的爹孃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賀昌傑根本就沒有做到!
他辜負了兩邊長輩曾經許下的保證,她根本就沒辦法再接受這樣的他!
因爲她只要想到自己曾經居然爲了這樣一個噁心透頂的未來丈夫而拼命的學習各種女兒家的才藝技能,她就慪得想要吐血!慪得恨不得直接和賀昌傑同歸於盡算了!
歇斯底里的陸拾遺把賀老爺夫婦給嚇了個半死。
生怕陸拾遺當真一個想不開與他們長子同歸於盡的兩人只能垂頭喪氣的鎩羽而歸。
不過他們也沒有爲此而生陸拾遺的氣,頂多覺得她氣性大了一點,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她現在還在氣頭上嘛,會有些言行失當也很正常。
不過在兒媳婦那裡慪了一肚子氣的賀老爺在回到正房見到眼巴巴的兒子後,到底沒能忍住的又唸叨着他“慣子如殺子”的口頭禪,把本來就被他揍得處於半殘狀態的賀昌傑又狠狠地痛揍了一頓。
眼見着這樣一個專屬於自己的絕色大美人兒卻因爲自己的一時行差踏錯而怎麼都沒辦法近身的賀昌傑在心急如焚的長了一嘴燎泡後,除了自暴自棄的借酒澆愁以外,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在賀昌傑自暴自棄的時候,賀家所發生的一系列衝突也不知怎麼的,就傳遍了沅水縣城。
所有人都覺得賀昌傑真不是個東西,居然如此辜負自己的親人和妻子以及對他有着殷切厚望的岳父。
陸拾遺對於他的那幾句評價,也被傳了出去,賀昌傑在沅水縣□□聲幾乎可以說是一落千丈。
眼瞅着一切越來越不可收拾的時候,因爲自己一表人才的丈夫居然是個天閹而對陸拾遺這個媒人恨之入骨的雲葶蘭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偷偷假借安慰自己叔叔嬸嬸的名義,整日出入賀府,與醉醺醺的賀昌傑勾·搭·成·奸了!
爲了能夠徹底取代陸拾遺的地位和自己心愛的表哥雙宿雙棲,她更是在一次賀氏家族的聚會上,主動向賀氏宗族的族長告發了陸拾遺這個水·性·楊·花的表嫂。
說她之所以會被陸拾遺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天閹丈夫就是因爲她發現了陸拾遺一個天大的秘密!
——爲了讓大家相信她所說的一切俱都屬實,她甚至當着所有賀氏族人的面戳穿了她丈夫一家極力隱瞞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說陸拾遺之所以直到現在都推三阻四的不肯跟她表哥賀昌傑圓房,完全是因爲陸拾遺早在還沒有嫁進賀家以前,就已經有了別的姘頭,甚至那姘頭三不五時的就會潛入賀府與陸拾遺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