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地方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
顧承銳夫婦在京郊弄了個慈幼院收容了一大堆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大家的耳朵裡。
就在大家在心裡嘀咕着,他們是不是閒得沒事幹的時候,就不約而同的收到了顧成銳夫婦派下人特意送到府裡來的請柬。
而請柬上,居然明晃晃的寫着要邀請他們去秦閣老這些年來精心照料維護的百花園做客。
在看到請柬上的地址時,大家險些沒驚訝地用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以確定自己眼睛裡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
“秦閣老對他的這位外孫,還真是喜歡的不行啊,爲了配合他外孫兩口子玩鬧,居然連自己的心頭寶也肯拿出來讓他待客。”
已經從請柬上的詳細說明裡弄明白了顧承銳夫妻此次宴會目的的聞人俊譽語氣裡分明帶着些許羨慕嫉妒恨的味道。
如果他的祖父能夠有秦閣老對顧承銳一半好,他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更不會染上這樣一個難以啓齒的癖好。
“就算是衝着這百花園三個字,過去的人就肯定不少。”雲葶蘭聲音裡帶出了幾分陰鬱和煩悶。
她雖然對顧承銳一見鍾情,且暗戀多年,但是卻一點都不喜歡顧承銳身後那強悍的嚇人的背景。
因爲那隻會告訴她,他與她之間隔着一段多麼寬廣的距離,以及,她永遠都別指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幸運的走到他的身邊去,走到他的心裡去。
這段時間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雲葶蘭再次掃了一眼桌子上,那精緻不失雅緻的請柬,擡頭問聞人俊譽道:“你打算去嗎?”
聞人俊譽一邊懶洋洋地穿着身上的衣服,一邊冷笑着說:“我當然要去,如果我不去的話,別人恐怕會以爲我怕了他們倆了。”
雖然那時在蕊園,很多事情的真相都沒有徹底的撕擄開,但是聞人俊譽避過所有人的耳目,躲在在水榭裡是爲了什麼,大家不用說,也都心知肚明。
“可是你過去的話,以昭華郡主的脾氣,她很可能對你進行瘋狂的報復,甚至直接把你殺了也不一定,你確定你還要爲了賭一口氣而去冒險嗎?!”
雲葶蘭全然一副爲聞人俊譽着想的口吻。
“葶蘭,你雖然是一個女人,但是卻還沒有我一個男人懂女人的心。”聞人俊譽在和雲葶蘭滾了一段時間的牀單以後,對她總算又恢復了曾經的和顏悅色。
聞人俊譽不得不承認,雲葶蘭這個女人雖然滿肚子的爾虞我詐,陰狡惡毒,但是在某些時候還是放得很開的……
偶爾拿她做做調劑,味道也能夠稱得上一句可口。
“不知聞人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雲葶蘭用一種類似於公事公辦的語氣詢問道,渾然忘記了她渾圓滑膩的肩頭上還留着聞人俊譽情動時留下的齒痕。
“女人,特別是成了親的女人對於這樣的風流韻事向來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相信我出現在百花園裡的時候,最不願意看到我的人就是昭華郡主!”聞人俊譽臉上滿滿的都是篤定之色。
不過他很快就被打腫了臉!
看到手拿着聞人府請柬出現在百花園裡的聞人俊譽,陸拾遺環顧了一下週圍,抓起一張小杌子就在衆人們的驚呼聲中衝過去了!
完全沒料到陸拾遺居然會如此兇殘的聞人俊譽被陸拾遺一杌凳砸了個滿臉桃花開。
“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明知道這是本郡主的地盤,你還敢跑到這裡來丟人現眼!真以爲本郡主會顧忌着聞人帝師的面子,不對你動手是吧!”
陸拾遺在其他人跌破下巴的震驚注視中,直接把總算回過味來,大叫着“誤會,這是個誤會”的聞人俊譽給砸了個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把聞人俊譽給砸走了以後,陸拾遺又恢復了熱情洋溢地態度,繼續招呼着每一個進來的客人。
只要消息靈通一點的人就都對蕊園裡發生的事情有所瞭解,因此,大家對於昭華郡主反應如此激烈也沒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再加上昭華郡主的性子本來就暴烈的很,如果她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不給聞人俊譽一個教訓,那才讓人覺得奇怪呢。
不過,昭華郡主的行爲讓大家對她待會兒在看到雲葶蘭以後會做點什麼,都十分的期待。
畢竟,昭華郡主是在蕊園裡遇到的危險,除非腦子長在腳底板上的人,否則沒有人會相信蕊園的那起事件會與雲葶蘭無關。
雲葶蘭因爲容貌出色又很會打扮自己的緣故,在京城的權貴子弟中很受歡迎,再加上她嘴巴伶俐又有手腕,在京城的衆多大家貴女中也頗爲吃得快,大家都很喜歡與她在一起玩耍,因爲她總是能夠顧念到每一個人的心情,八面玲瓏的讓人如沐春風。
不過自從蕊園的事情發生以後,就再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大家貴女願意與她來往了。
她們自認爲沒有她那樣的能耐,也不想被她耍得團團轉以後還心甘情願的爲她數錢。
貴女們的排斥讓雲葶蘭心中很是焦躁,她的父親本來就只是御史臺一個芝麻大的小官兒,若不是看在她已逝曾祖父曾經入過閣拜過相的緣故,她別說是與這羣貴女們親親密密的來往了,就是想要再像從前那樣搭上一句話都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以自我爲中心的人,永遠都不會在自己的身上反省錯誤和原因,被排斥在貴女圈外的雲葶蘭想都沒想的就把這一切的錯誤歸咎到了昭華郡主陸拾遺的身上。
她覺得,如果昭華郡主當時能夠順着她的安排,安安分分的和聞人俊譽睡一覺,在被她帶人抓個正着,那麼,她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讓人神憎鬼厭的地步,更不會被聞人俊譽給凌·辱了!
滿心仇恨的她只一心記得自己的委屈和難過,卻忘記了除了第一次的刻意暗算以外,後來的十多次,在聞人俊譽找上她的時候,她都是全程保持着清醒甚至是以一種破罐子破摔一樣的姿態盡情的享受着的。
雲葶蘭娉娉婷婷地跟着雲亭竹從馬車裡下來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她,一些人的臉上,更是明晃晃地流露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
雲亭竹被大家看得有些頭皮發麻,皺着眉頭掃了一眼旁邊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妹妹道:“要不然你還是回去吧。”
他這次過來,是奉長輩之命,代表雲家與承恩公府修復往日交情的,可不能莫名其妙的又被自己的妹妹給破壞了。
“回去?我爲什麼要回去?爲善不分先後,我這可是給他們送錢來救濟那些可憐人的,他們總不能因爲一己私慾而罔顧那些正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的人吧?”
雲葶蘭在進入百花園以後,眼睛幾乎可以說是習慣性地開始到處尋找顧承銳的存在。等到找到以後,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就勾起了一抹溫柔的弧度。
“顧公子做事向來公私分明,我相信他絕不是那等會任由自己妻子胡鬧的人。”
“我們這次過來,父親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你可千萬不要給我拖後腿,否則真要出了什麼差錯,父親怪罪下來,可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到時候見死不救!”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向來主意大的雲亭竹見說服不了她,乾脆皺着眉頭撒手不管了。
雲葶蘭與雲亭竹也不過是表面的和睦,自從她十三歲生辰那日,父親酒醉歸來,無緣無故抓起一根木棍朝着她身上猛抽猛打,她的母親卻只知道護着比她還大兩歲的兄長蜷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以後,她就徹底的看清楚了他們的嘴臉。
從那時候起,她就發誓只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不過雲葶蘭在雲亭竹面前嘴硬得很,可是真與陸拾遺碰了下眼神的時候,她心裡還是忍不住因爲恐懼而輕微戰慄了下。
她在暗地裡傾慕顧承銳多年,自然對陸拾遺這個昭華郡主有着很深的瞭解。
對方可是一個五歲就知道下令打自己奶孃板子的人,雲葶蘭完全沒辦法想象對她充滿仇恨與怒火的陸拾遺會用怎樣可怕的招數來對待她。
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的她勉強擺出一副鎮定地模樣,一臉慚愧地看着陸拾遺,楚楚可憐地叫了聲:“拾娘姐姐。”
陸拾遺冷漠異常地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眼,在吃瓜羣衆們的激動矚目下,頭也不回地將臉扭到了一邊,徹底無視了雲葶蘭的存在。
昭華郡主的這一舉動,可大大的超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覺得,昭華郡主在見到雲葶蘭這個表面白蓮花實際上滿肚子壞水的女人後,一定會像剛纔揍聞人俊譽一樣的直接雷霆出擊,把對方也揍個滿臉桃花開。
可是她卻沒有這樣做,不止沒有這樣做,還變相的默許了雲葶蘭繼續留在百花園裡。
陸拾遺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把大家弄得整個人都有些糊塗了。
就是顧承銳也覺得有些奇怪,因爲這完全不像是他妻子的作風。
陸拾遺瞧出了他眼睛裡的疑惑,壓低嗓音湊到他耳邊,一臉嘚瑟地說道:“不是我不想揍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而是今天出門前,娘特意拉住我讓我稍安勿躁,不要急着對那狐狸精下手,還說有的是好戲在後面等着我們瞧呢。”
顧承銳雖然有些驚訝於母親顧秦氏居然會攙和到小輩們的恩怨中來,不過從這裡也瞧出她這次定然是氣狠了,要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出來,不過在自己妻子面前,該有的態度還是要表達出來的。
面對陸拾遺翹尾巴求羨慕的小眼神,顧承銳忍俊不禁地趁着無人注意他們的時候,要多親熱就有多親熱地輕捏了下她的面頰,“我的拾娘可真有福氣,居然有這麼多的長輩輪流要給你出氣,真的是讓我這個做夫君的羨慕得很呀!”
“你知道就好!”陸拾遺笑靨如花地蹭了蹭顧承銳輕輕捏她臉頰的手。
夫妻倆旁若無人的親暱互動,可謂是羨煞旁人。
因爲怕被顧承銳發現的緣故,一直都在用眼角餘光偷偷瞄着這邊的雲葶蘭在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後,心口忍不住就酸酸澀澀的疼了起來。
明明你半年前還對你身邊的這個女人不假辭色……
怎麼突然就換了這樣一副模樣?
還是說,男人真的是善變的嗎?
善變的連我這個偷偷心悅了你這麼多年的人,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在雲葶蘭的五味雜陳中,顧承銳走上早已經準備好的前臺,開始向在場的客人們解釋起他邀請他們的初衷以及舉辦這次宴會的真正用意。
原本只是抱着交好承恩公府和做個冤大頭的客人們隨着顧承銳對慈幼院一些人的描述,臉上逐漸浮現了動容之色。
某些多愁善感的女眷們更是情不自禁地拿手絹擦起了自己的眼角。
等到顧承銳的講話結束以後,大家更是二話不說的慷慨解囊,在知道他們的一頓點心就是一個貧窮之家一年甚至兩年的口糧以後,他們實在是沒辦法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無動於衷。
夫唱婦隨的昭華郡主陸拾遺親自把丈夫募集來的一筆筆款項記了下來,以後這些文字將化作功德碑,佇立在每一座慈幼院的門口,供後來人瞻仰和感謝。
雲府因爲懷抱着與承恩公府重新修好的念頭——這段時間雲家子弟在官場上可謂是被承恩公府的親朋好友們打壓的幾近窒息——捐贈了很大一筆的財物,這裡面還不包括雲葶蘭獨自一人捐贈的。
雲葶蘭的表現讓大家懷疑她是不是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爲感到了懺悔,所以纔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以作補償,只有陸拾遺知道對方之所以會這樣做,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身邊的這位藍顏禍水!
想到這裡的時候,陸拾遺忍不住衝着顧承銳露出一個冷笑。
自從在堂弟顧承銘嘴裡弄明白了雲葶蘭爲什麼要對他的妻子下手的顧承銳對雲葶蘭的觀感可謂是降到了谷底,這段時間身爲戶部主事的他在戶部更是沒少夥同着一干同僚好友狠狠地刁難了雲家人一把。
沒辦法,他是男人,就算是要給妻子出氣,也只能找雲家男人的麻煩,而不是和一個小女子過不去。
因爲那在旁觀者眼裡即有失風度也極不可取。
被妻子用這樣虎視眈眈的眼神一瞅,顧承銳幾乎瞬間就意會到了她此刻的心裡在想什麼。
自從和妻子有了夫妻之實以後,就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怕她的顧承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舉雙手雙腳投降,一臉可憐巴巴地湊近她道:“要不然,我讓下人們把她的錢給退回去?”
“你是腦子出問題了吧?”陸拾遺想都沒想地就瞪了他一眼,“這樣的不義之財多多益善才好呢!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憐憫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而是想要以此作爲跳板,搶我的男人!”
“就算她想搶也搶不走,因爲我是你的,永遠都只屬於你。”顧承銳連忙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架勢,毫不猶豫的說道。
腦子一熱的把自己三分之二的積蓄都捐掉了的雲葶蘭唯一想要擁有的就是能夠得到自己仰慕之人讚賞性的一個眼神,可是他在發現她爲了他的慈善事業捐出了那樣一大筆錢後,竟是連一個正眼都沒有掃向她,更遑論是讚賞了……
心裡酸澀的厲害的雲葶蘭莫名的就生出了幾分想要嘔吐的衝動,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吐在這裡的她捂住嘴,悄然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拼命壓抑着那已經要衝到鼻腔的酸氣,匆匆忙忙地就要離開這裡。
誰知在走到百花園門口的時候,正巧也有一個穿着大紅色裙衫的明豔少女和一個氣勢不凡的錦衣公子有說有笑地走進門來。
由於雲葶蘭低着頭死死捂住脣的緣故,並沒有注意到過來的兩人,而那兩人因爲正在專注聊天的緣故,也沒有注意到前面,因此,兩方人馬自然不可避免的撞成了一團。
一直都在苦苦忍耐着不讓自己當場嘔出來的雲葶蘭哪裡禁受得起這樣的撞擊,哇的一聲就張口吐在了少女的裙襬上。
百花園門口頓時響起了少女震耳欲聾、歇斯底里的驚叫聲。
“啊啊啊啊啊!!!!!好惡心啊!!!!皇兄!!!!!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走路不長眼睛也就算了居然還吐到別人身上!!!!!!啊啊啊啊啊啊!!!!好惡心好惡心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小就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的紅衣少女見此情形驟然紅了眼睛,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口,飛起一腳就狠狠地踢在了雲葶蘭近在咫尺的腰腹上!
正巧被踢中肚子的雲葶蘭先是下意識地發出一聲低低地嗚咽,隨後就感覺到自己腿心處有一股熱流毫無預兆的以一種勢不可擋的速度洶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才讓針線房做好,穿上還沒有半天的水藍色紗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