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景漓打從落地就被當今聖上封爲郡主, 一月中有大半月在宮中長大,被她的皇伯父捧在掌心裡疼愛。
可即便如此,還是逃過不宮裡的各種傾軋和捧高踩低。
應景漓感激皇伯父對她的厚愛,如果不是他, 爹不疼娘不愛的她恐怕日子還會過得更加悲慘。
可是皇伯父再好,他到底只是她的伯父, 也擁有着自己的兒女。
她再怎麼仰慕他,依賴他,也不能真的把他當自己的親生父親看待。
應景漓很孤獨。
可是又不知道該怎樣排遣這種孤獨。
她只能笨拙的去討好一個臣女,只因爲那臣女是她父王最疼愛的表妹。
她和別的孩子一樣,也想要母親疼愛,可是她見不到自己的母親。
她和別的孩子一樣, 也想要父親疼愛, 可是她的父王從來對她視而不見。
就在她以爲自己這輩子要這麼稀裡糊塗過去的時候, 她的母親毫無徵兆的對她伸出了援手,並且還關愛有加。
她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一做就是大半個月, 還直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的夢?
應景漓覺得自己非常的幸福, 從未有過的幸福。
這種幸福是她魂牽夢縈多年的母妃帶給她的,是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捨棄的存在。
只是這份幸福, 註定不會獨屬於她一個人。
應景漓小臉冷肅地瞪視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明明與自己一胎所出,卻已然比自己足足高出將近一頭的俊美少年,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們究竟想怎樣?”
“不是我們想怎樣,而是妹妹你想怎樣, ”應景沛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嘲弄弧度,“作爲一母同胞的兄妹,我想我們這兩個做兄長的,有義務告訴你一聲,吃獨食可不是個什麼好習慣。”
應景漓眼神憤憤,“就算我吃獨食又怎樣?你們能奈我何?”
“妹妹,就算你在母妃面前表現的再乖,也不代表你從前所做過的那些惡事都能夠被徹底抹殺掉……”應景瀾凝望着應景漓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緩緩開口說道:“你說,如果我們把你曾經做過的那些壞事都捅到母妃跟前去,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的喜愛你?把你留在她的院子裡照顧?”
應景漓臉上的血色因爲應景瀾的話而徹底的褪了個一乾二淨。
無疑,應景瀾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恰在正時的戳中了她的死穴,讓她根本就無從反抗。
半點都不願意現在的生活出現任何變動的應景漓臉色陰霾密佈地繼續瞪視着應景瀾和應景沛兄弟倆,牙齒因爲滿腔的憤慨而咬得咯吱作響,“你們想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你只需要在後天我們從上書房下學後,想辦法把母妃引到我們院子裡去就行了。”心中早有定計的應景瀾兄弟倆不約而同的在臉上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你一言我一語的和應景漓套好了明天的說辭,緊接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寒蟬院。
不是他們不想再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而是他們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他們還沒資格呆在這裡,他們必須要得到母妃的認可才行。
應景瀾和應景沛兄弟離開以後,面色扭曲憤懣的應景漓隨手抓起桌上的青花茶盞想都沒想地就要朝着地上重重砸去!
砸到一半,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眼下住的不是自己的院落,而是在自己母妃的院子裡,慌不迭又手忙腳亂地把茶盞收了回來,重新放到眼前的黃花梨圓桌上。
“就算你們捉了我的把柄又怎樣?你們的把柄不也在我手裡捏着嗎!”應景漓在原地轉悠了兩圈,重新躺回牀榻上,強逼着自己閉上了眼睛,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也不知道……母妃她會不會真的如應景瀾那王八蛋一樣的,在聽了她說的話以後就急匆匆的跑去看他們……
她應該會的吧……
畢竟,他們也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孩子。
應景漓和應景漓、應景沛兄妹倆敲定的日期,是一個有些炙熱的豔陽天。
早早起來跟着陸拾遺一起彈琴的應景漓在進了寒蟬院以後,罕見的分了一小會兒心,纔在陸拾遺帶着幾分譴責的目光中,重新回過神來,訕訕然地垂着腦袋瓜和陸拾遺道歉。
等到用午膳的時候,應景漓忍不住又開始走神了。
陸拾遺像是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一般,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目不轉睛地看着應景漓不放,用眼神詢問她,到底有什麼事。
應景漓咬了咬牙,心下一橫地開口說道:“這些日子呆在母妃這裡,我真的是說不出的開心……可是……可是我只要想到兩個哥哥……心裡就十分的不好受……母妃……我知道哥哥他們也和我一樣……非常非常的想念母妃……不知道母妃……母妃願不願意也見他們一見?和他們說說話兒?”
陸拾遺垂了垂眼簾,“如果沒有事情發生,你應該不會和我提起他們吧,景漓,是你的兩個哥哥出什麼事兒了嗎?”
應景漓眼底閃過一抹心虛的色彩,她掩飾性地用公筷給自己夾了好幾筷子菜,才繼續用比蚊子都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哼哼道:“昨天哥哥們在上書房和人打架,掉進了御池裡……雖然很快就被大內禁衛們給救上來了,但是卻感染了風寒……至今都還沒有退熱……我……我實在是很擔心他們……母妃……您、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們?”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的。”陸拾遺語氣裡罕有的流露出了一絲憂心的意味,她抿了抿脣,回頭看了站在她身邊服侍的周媽媽一眼。
周媽媽會意的上前一步。
“我記得你今天燉了一盅冰糖雪梨,現在還有嗎?”陸拾遺用明顯要比往常快上幾分的語速問道。
周媽媽不假思索地回道:“因爲娘娘這幾天喉嚨有些不舒服的緣故,奴婢燉了很多呢,還特意加了點川貝,止咳潤肺的,奴婢這就裝了給世子爺和小侯爺送過去。”
“不用你送了,你把東西給小翠,我和景漓一起去看看他們。”陸拾遺微微搖頭,在小翠的服侍下,開始換出門的衣服。
應景漓對陸拾遺是否願意去探望應景瀾和應景沛兩個並不抱多大指望,畢竟,當年他們三兄妹齊齊出痘,險死還生,他們心硬如鐵石的母妃都沒有走出過寒蟬院一步。
是以,當陸拾遺真的做出要去探望應景瀾兄弟的架勢時,應景漓非但沒有爲自己即將完成應景瀾兄弟交給她的任務而感到歡喜,相反,她錯愕驚詫的不行,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
直到陸拾遺帶着她一起坐上了周媽媽特意找人扛來,送她們去應景瀾和應景沛兄弟倆院落的軟轎時,她才從滿腔的不可思議中清醒過來。
——敬王府非常的大,如果僅僅是靠女眷的腳力,恐怕走上一兩個時辰都未必能夠到達目的地。
不過即便心中再怎麼的不可置信,應景漓也不會把這份震撼情緒表露出來。
這些日子她雖然能夠朝夕相伴在母妃身邊,但是對於後者的真實秉性,她依然有些捉摸不透,而且她也不願意做一個太過刨根問底的人,她對母妃雖然不是特別的瞭解,但是她不喜熱鬧的性子,她是瞧得真真兒的。
當陸拾遺和應景漓一起乘坐軟轎去往應景瀾兄弟倆院落的時候,在敬王府當差的僕婢們自然也瞧見了她們的行動。
壓根就沒想過敬王妃在從丈夫手中救下了小女兒還會跑去探望兩個兒子的敬王府僕婢們都是一副瞠目結舌的就差沒直接石化的表情。
別看他們在敬王府已經服侍多年,可實際上他們與敬王妃卻並無什麼往來,一些年輕點的僕婢更是連敬王妃的真實容貌都忘了個精光。
如今眼瞅着她神色漠然的端坐在軟轎內朝着世子爺所住的院落緩緩行去,大家除了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夢以外,就是拼命地揉眼睛,以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
在所有人爲陸拾遺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而震驚莫名的時候,敬王府的大總管秦忠也收到了敬王妃主動從寒蟬院走出還傳了軟轎要去世子院裡的消息。
心中大爲驚詫的秦忠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緊趕慢趕地跑到自家王爺那裡去通風報信了。
收到秦大總管消息的敬王應承銳還在書房裡批閱兵部的一些公文,他深受自己皇兄的信任,即便現在邊關無戰事,也有各種各樣與兵部有關的諸多公文送到他面前來讓他處置。
當應承銳聽說陸拾遺主動走出寒蟬院,並且傳了軟轎預備去長子和次子院落裡看看的消息以後,他用一種讓秦忠渾身都止不住有些毛骨悚然的聲音幽幽呢喃了一句:“總算她還記得自己是一個母親。”
雖然早已經做足了充分準備,但是應景瀾在聽說陸拾遺一行已經朝着他所在的院落行來的時候,依然有一種想要再跳到冰水裡去好好泡上一泡的衝動。
他真的很擔心母妃會發現他們的小動作。
實際上,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哄騙自己的母妃。
可是他真的忍耐不住了。
只要想到與他們一母同胞的應景漓現在賴在母妃的懷抱裡,盡情的享受着他們兄弟倆也應該享受到的關懷和慈愛,應景瀾的胸腔裡就彷彿被人點燃了一團炙熱的火焰,燒得他五臟六腑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無法用語言來表明的憋屈和痛楚。
他必須要得到母妃的青睞。
他必須要得到母妃的寵愛。
他也是母妃的兒子,這是他應得的!
應景瀾一面默默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一面脖子伸得有長頸鹿那麼長的不停地朝着門口的方向探看。
他想要在第一時間看到那個容貌絕美的婦人!
他想要像應景漓一樣撲入她的懷裡好好的撒上一回的嬌,好好的和她訴說一下自己這些年所經受的種種委屈。
◆ тt kan◆ C○ 母妃。
他的母妃。
她馬上就要來他所在的院落中了。
她的眼睛裡必然會帶着對他的滿滿關切和心疼,必然會像照顧應景漓一樣的照顧着他。
應景瀾幾乎是用一種雀躍的心態在等待着陸拾遺的到來。
可是當他聽到門外傳來僕婢們拜見王妃娘娘的呼喊聲時,應景瀾渾身都止不住的有些僵凝。
他開始緊張了。
他既怕她發現他們兄弟倆的小動作,也怕她在見了他以後,因爲不喜他這張與父王酷似的容貌而毫不猶豫的就這麼拂袖而去。
他死死的咬住下脣,雙手指甲也用力摳入了自己的掌心裡。
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
他默默的在自己心裡安撫自己,在那個渾身散發着一股淡淡好聞氣息的美貌婦人動作輕盈縹緲的坐在他身邊的蘭花嵌瓷心錦墩上時,他的眼淚還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眼見着他落淚的陸拾遺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塊綢質手絹,動作不疾不徐地給他擦了擦眼角陡然迸出的淚花,“燒得難受嗎?”
她一邊問,一邊伸出一隻如同羊脂白玉一樣的柔荑搭在他隱隱發熱的額頭上。
應景瀾有些困難地吞嚥了兩下喉嚨,勉強穩住了自己失序的心臟,聲音嘶啞,眼神赤誠地說道:“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一點,但是在看到母妃以後,已經好了很多很多了。”
就站在陸拾遺身後的應景漓沒想到應景瀾居然會如此厚臉皮,這麼大的人居然還說小孩子的話,忍不住的就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鄙夷的表情。
應景瀾直接無視了應景漓臉上的不快,他能夠理解應景漓此刻的心情。
如果是他得了母妃的青睞,他也會如同應景漓一樣,巴不得自己能夠把一雙要多礙眼就有多礙眼的弟弟妹妹直接排斥在外,單人獨享母妃的寵愛。
“胡說,我又不是太醫,怎麼可能看見我以後,身體就大好了。”面對應景瀾毫無底線的討好,陸拾遺微微擰起了眉,朝着因爲應景瀾兄弟倆跌入御池而特特被當今聖上派來敬王府給二人診治的太醫看去,“太醫,景瀾的情況如何了?他究竟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康復。”
早已經被應景瀾收買了的太醫面不改色地摸着自己的山羊鬍說道:“世子爺這回跌入御池,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恐怕要仔細將養一段時間才能夠痊癒。”
陸拾遺揚了揚眉毛,臉上表情忍不住又流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她抿了抿嘴脣,“把你的脈枕拿來。”
陸拾遺這話簡直有石破天驚之效,從沒想過自己母妃除了琴棋書畫樣樣俱通以外,連醫道也有涉獵的應景瀾小心臟都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起來。
眼見着應景瀾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慌亂無比的應景漓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依仗着自己站在母妃身後的緣故,她大喇喇地衝着應景瀾做了個‘自作自受’的口型。
萬分慶幸自己這次爲了能成功糊弄母妃,特特在身上澆了好幾桶冰水的應景瀾在見了應景漓那充滿嘲弄意味的笑容以後,忍不住滿心不悅的眯了眯眼睛,趁着陸拾遺找老太醫要脈診的當口,半點都不退讓的直接做了個‘大不了魚死網破’的口型。
自認爲自己目前所過的生活簡直和神仙沒什麼區別的應景漓在讀懂了應景瀾這個口型以後,嘴角的笑容頓時僵凝了大半。
她不動聲色地用牙齒磨了磨咬肌,故意用一種充滿好奇意味的語氣問陸拾遺道:“母妃,原來您還知道給人診脈啊,女兒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呢?”
“你沒聽過也實屬正常,”陸拾遺一邊在老太醫頗有幾分緊張的表情中把應景瀾的手腕輕輕擱放在脈診上,一邊用有些自嘲地語氣說道:“畢竟我也只是仗着自己有幾分聰明勁兒,學過些許皮毛罷了。”
她面上神色很是認真的給心驚膽戰的應景瀾把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脈搏,纔在嘴角漾出兩個與應景漓幾乎可以說是如出一轍的梨渦道:“確實受驚不小,需要好生將養一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暫時停了上書房的課業,去我那院子裡小住上一段時間,等到傷寒好了再搬回來如何?”
對此求之不得的應景瀾連思考都沒有的直接把頭點成了小雞啄米。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陸拾遺忍不住在嘴角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陸拾遺本身就是個面容絕豔的美貌婦人,她如今這麼淺淺一笑,簡直滿室生輝的讓在場絕大多數人都忍不住在臉上露出了幾分癡迷之色。
一些頭回見她的僕婢們更是在心裡破天荒的壯着熊心豹子膽狠狠腹誹了一把他們效忠的那位戰神王爺……
他們的這位主子爺到底要眼瘸到何種程度,才能夠做出這種把魚目當珍珠的事情出來啊!
在和應景瀾商量好了搬去寒蟬院的時間以後,陸拾遺就從那蘭花嵌瓷心的錦墩上站起來,準備去更前面一點的院子裡去探望次子應景沛。
眼見着陸拾遺就要帶着應景漓離開的應景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居然對着陸拾遺的背影問出了一個他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問出來的問題。
“您既然已經忽略了我們兄妹這麼多年……如今,爲什麼會毫無徵兆的就這麼從寒蟬院裡走出來了?”
是想通了?
還是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妃,對我們多有愧疚,所以纔會想着要有所補償?
可是爲什麼這一世您想到了補償,上一世卻眼睜睜的看着我們墮入泥沼,永世不得超生呢?
應景瀾的問話讓陸拾遺背脊止不住的就是一僵。
就在應景瀾爲自己的問題而懊悔不迭的就差沒直接衝口道歉的時候,陸拾遺遣退了除應景瀾以外的所有人,用頗有幾分乾澀地聲音輕輕開口道:“在景漓來我院子門口敲門的前一天……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我夢到景漓來向我求助,我卻沒有開門……”
期間,應景漓心有不甘的想要留下來,但到底不敢惹自己母妃生氣,只能用隱晦的眼神恨恨剜了應景瀾這個做長兄的一眼,滿臉怏怏不樂的退出了寢臥。
而應景瀾在聽了陸拾遺的這一番話後,卻震驚地險些沒有直接從牀鋪上蹦起來。
瞳孔驟然緊縮的他用一種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震撼眼神凝望了陸拾遺的背影半晌,才用同樣乾澀的聲音回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王爺一巴掌扇聾了景漓的耳朵……”陸拾遺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異常的虛弱和苦澀,“我這些年來,雖然一直都對你們不聞不問……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是盼望着你們能夠一切都好的……我……我沒辦法當做這個夢境沒有發生過……特別……特別是……”
“特別是妹妹第二天真的跑到您所在的寒蟬院門口求助來了,是這樣嗎?母妃?”應景瀾望向陸拾遺背影的眼神真的是說不出的心疼和慶幸。
心疼自己的母妃居然和自己一樣,也對前世有所記憶。
慶幸自己的母妃夢見的不是他去世時的情形。
畢竟那時候的他死的實在是不太光彩。
應景瀾一點都不願意讓好不容易對他緩轉心境的母妃知道他曾經做過的那些荒唐事。
“是的,我很擔心,”陸拾遺閉了閉眼睛,發出一聲充滿着無奈意味的幽幽嘆息,“擔心那一幕真的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眼睜睜的看着你們……被……被欺負……”
應景瀾那顆冰封多年的心,隨着陸拾遺的這一番真情剖白一點點的軟化開來。
他默默的看着陸拾遺的背影,在心裡低低的呢喃道:母妃,您知道嗎,在聽了您說的這一番話以後,即便是讓我現在再死一回,我也甘願了。
陸拾遺又和應景瀾說了幾句體己的話以後,纔在外面應景漓等得就差沒渾身冒火星子的催促聲中,去了應景沛所在的院落裡。
同樣在自己身上弄了個風寒的應景沛在陸拾遺給他扶脈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不放。
比起陰沉的應景瀾和緊張的應景漓,應景沛在陸拾遺面前無疑要從容得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在女兒堆裡打滾的緣故,應景沛明明有着一張與應景瀾一模一樣的面孔,但是兩人的氣質就宛若天壤之別一樣,讓人只需一眼,就能夠輕易辨別開來。
眼瞅着陸拾遺把脈診重新還給太醫的應景沛不待陸拾遺主動提出要把他接入寒蟬院裡住上一段時間,就先一步開口了。
只見他眨巴着一雙無辜又充滿着莫名意味的烏亮眼眸目不轉睛地緊盯着陸拾遺道:“母妃,打從我落地起,你就沒有抱過我,眼下,看着我還在生病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像別人家的孃親一樣,也把我摟在懷裡,好好的抱上一抱?”
面對他的提議,陸拾遺還沒有動作,應景漓已經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一蹦三尺高,“二哥你在開什麼玩笑!你都這麼大了,居然還要母妃抱?!”
“我就算再大也是母妃的孩子,咳咳,”應景沛低低咳嗽兩聲,故意用充滿哀怨地眼神看着陸拾遺,半真半假地哽咽道:“母妃,您真的不肯抱我一抱嗎?我是您的兒子呀,是您懷胎十月才生下來的孩——”
應景沛的聲音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
打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陸拾遺真的會把他抱入懷中的應景沛感受着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擁抱,整個人都僵硬成了一塊化石。
是……做夢吧?
是在做夢吧?!
他一定是在做夢吧?!
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動作機械的緩緩擡頭,與陸拾遺那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蓄滿溫柔的晶亮眼眸無聲對望。
良久,陸拾遺才在應景漓滿臉不可思議的炸毛跳腳中,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地親吻他的額頭,“景沛,就像你說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母妃,你想要我抱你,真的是再理所當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