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滾”,顯然不是對她說的。
直到聽到房門被匆忙關上的聲音,以及門外那一陣凌亂中迅速跑遠的腳步聲,琉璃纔敢從錦被裡探出頭,看到房中只剩下她和楚寒兩個人後,趕緊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手忙腳亂地把衣裳穿好。
楚寒一直躺在牀邊看着她,對上他柔和的目光,她匆忙別過臉,絲絲尷尬:“我……你餓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在寒潭泡了三天四夜,除了她每日送去的幾碗豆漿,他什麼都沒進過肚子,這時候必然已經餓得前腹貼後背。她撐起身子就要往牀下爬去。
楚寒卻在她經過自己的身體時,長臂環過她的纖腰,讓她毫無抵抗力地壓在自己身上,“不餓。”
她眉心輕蹙,用力去拉扯他的手臂:“先放開我,你還在生病,聽話點。”
“生病的人最大。”他固執地摟着她,眸光閃動,“璃兒,親我。”
“不親。”這人,平時還好好的正兒八經裝斯文,怎麼生個病就成了這副痞子樣?“別這樣,你還在發高燒,聽話點,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你會心疼我麼?”他也想聽話,可以,兩條胳膊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完全捨不得放開她。
琉璃抿了抿脣,不去看他那雙寫着期待真摯得可怕的眼睛,她會不會心疼,他難道真的看不出麼?傻子。“別說了,快放開我,我讓人給你送點吃的。”
“不想放,反正我是死是活,你也不會心疼。”
“你……”要不是看在他在生病的份上,她真想狠狠給他一拳。算了,就像他說的,生病的人最大,只要他願意乖乖聽話好好養病,那便……順着他一點吧。她抿了抿脣,忍住要要翻白眼的衝動,聲音儘量柔和:“不心疼我會一直守着你麼?別鬧了,先讓我下去。”
“那你還喜歡我麼?”
“……”她有點懷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楚寒,他真的是那個素來嚴謹孤傲、任何事情都會做得力求完美,要求苛刻的楚公子麼?她吁了一口氣:“大概……是喜歡的吧,好了,放我……”
“那你親我。”
她忽然有一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後,在他臉上輕輕落下一吻,“好了,讓我下去。”
他深深看着她,呼吸有一絲凌亂,“我想要你,璃兒。”
“……滾!”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琉璃端起宮娥送來的小米粥,勺了一口湊到他脣邊:“快點吃,吃完了睡一覺,出一身汗體熱就能退下去了。”
楚寒這次還算聽話,順從地吃着她餵給他的任何東西,只是一雙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她姣好的臉,一瞬都沒有移開。自從公主殿舉辦了選夫大會,四君住進來以後,她似乎再沒有對他這麼溫柔過。
這一刻那份難得的溫馨和融洽,深深撼動了他。
以爲自己可以做到無情無慾,冷眼看着她和別人談笑風聲你儂我儂,就算心裡會痛會難受,只要時間過去了便能好起來,可到了今天,當再一次感受到她的溫柔,心裡的不捨強烈到幾乎要讓他窒息。
他捨不得放開,一輩子都捨不得!
琉璃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只是佯裝出一份平靜,不去猜測他在想什麼,也努力不爲他灼熱的目光亂了心魂,她已經答應了冷清好好學習去接受他甚至愛他,這一生,她和楚寒註定不會再有結果。
喂他吃完東西,又扶着他躺下後,她拉過被子給他蓋上,柔聲道:“好好睡一會,醒來便好了。”
楚寒一把執起她的手,不願放開:“你會陪着我嗎?”
她猶豫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快閉上眼休息,我不離開,放心。”
生病的他就像個孩子一樣,任性,胡鬧,她卻能感受到他深深的不捨和濃烈的不安。從來都只是他保護她寵她溺她,這是第一次,她發現他其實也是個害怕孤獨的人,他也有需要別人關心和愛護的時候。
也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有着一份母愛的,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般,心疼着,憐惜着。
或許是南宮冥夜的藥里加了一些幫助睡眠的成分,楚寒躺下後很快便睡着了,只是那隻大掌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就是是沉睡中也不願意放開。
她在牀邊坐得累了,便也趴了下來,沒過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其實,這幾日她也很累,想着被泡在寒潭中的他們,牽掛着他們的身體,擔心他們會生病,會被凍傷,一顆心一直沒有安靜過。
她很累,真的很累,身心疲憊……
這一睡就是一下午,快到黃昏的時候,琉璃在一陣酸楚中醒來,趴着睡了一下午,腰痠背痛,難受得很。
楚寒卻依然還是熟睡,大掌還握着她,掌心已經溢滿了汗水。她費了好大的勁纔在沒有弄醒他的前提下抽回自己的手,小心翼翼掀開被子,錦被下他的身體已經出了一身汗,她忙讓人打來溫水,擰了熱毛巾爲他把身體拭擦了一遍,動作輕柔,生怕弄醒了他。
入夜時他又醒了一次,琉璃依然入午時般喂他吃了清粥小菜,還想讓他再睡會,他卻已經沒有睏意。出了一身汗,精神已經好很多了,琉璃探了探他的前額,燒總算完全退下了。她吁了一口氣,道:“總算是好了,以後別再折騰自己了,你是楚公子,不要任性。”
他沒有說話。
若不是因爲這次任性,他真以爲她對自己再沒有任何感覺。至少,他知道她還會關心他,這感覺,甚好。
琉璃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她抿了抿脣,“再有下次,我不會再理你了,自己看着辦。”
“你不會。”他拉起她的手,眸底都是柔和的光芒,心情似乎挺愉悅。
她翻了翻白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握緊了就是不放開,她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已經好了,別再耍賴了。”
“我還沒好。”他眉頭皺了皺,顯出絲絲贏弱。原來,好了便不能耍賴,那他寧願一直病下去。
琉璃真有點哭笑不得,她盯着他故意蹙起的眉心,沒好氣道:“你這一燒,是不是把腦袋也都燒壞掉了?”
任性,無賴,蠻不講理,這人還是楚寒麼?
“沒有燒壞。”他用力看着她,眼底閃着真誠和執着,“倒是燒好了。”
他的心從來沒有這般清醒透澈過,這一病,讓他那顆心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捨不得失去她,永遠都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