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子桓請命
中軍幕府,林弈部署完各部進兵任務後,各將魚貫出了幕府大廳各自歸營去了。“羅將軍請留步。”羅沅欣正要跟着其他將軍的腳步出廳,身後卻突兀響起林弈純正的秦音。
“上將軍!”羅沅欣連忙轉身回到廳中,挺身拱手道。
見廳內的將軍們陸續走光了,林弈揮揮手又讓鄭浩等司馬也退了出去,這才低聲問道:“田茅之事查的如何?”
“回稟上將軍,末將原是想稍後再單獨向您稟報的。”羅沅欣先是歉然一句,又接着道:“田茅之事,末將業已查到其通聯趙成的罪證。”說着,羅沅欣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還有幾支書簡,擺在林弈的帥案上說道:“上將軍請看,這些都是趙成與田茅來往的書簡證據。”
林弈拿起那張羊皮紙掃了一眼,見那上面滿滿的都是拇指頭大小的秦篆小字,不禁又滿頭黑線。“孃的,老是看不懂這些秦篆也不是回事,看來哪天得尋個機會好好學學。”林弈心下暗暗懊惱,面上卻裝作大概瀏覽一番,臉色立馬陰沉下來,猛地一拍桌案沉聲道:“這田茅着實想找死!”
“上將軍,如何處置田茅?”一旁的羅沅欣瞧着林弈的臉色,小聲問道。
“羅將軍辛苦了,此事我自會處理!”林弈聞言轉了臉色道:“羅將軍速回營準備吧,此戰希望將軍能鼎力支持朱將軍,一戰擊垮劉邦主力!”
“上將軍但請放心!末將自當粉身碎骨、死戰報國!”羅沅欣慨然拱手赳赳道:“那末將先行告退!”說完便出了幕府大廳。
林弈拿起那張羊皮紙還有書簡,仔細端詳了半天,只能大概看懂其中一兩個與後世繁體字相近的秦篆小字。越看林弈腦中越是迷糊,無奈之下喊進廳外候命的鄭浩。
“鄭兄,你來幫我看看這上面都寫了些什麼?”林弈將羊皮紙和書簡推到鄭浩跟前道。見鄭浩一臉疑惑不解,林弈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微微窘迫道:“鄭兄,實不相瞞,林弈從軍之前未上過學堂,斗大的字認不得一筐。所以只好請鄭兄代爲幫忙了。”因爲不能暴露自己是穿越而來的真實身份,林弈無奈只好謊稱自己是沒上過學堂。
鄭浩聞言這才恍然大悟,聯想起先前在咸陽守軍大營中下軍令之時林弈也曾請他代筆簽字,鄭浩不禁釋然笑道:“上將軍天賦雄才,縱是未曾識字,也絲毫不影響將軍帶着我們縱橫疆場!”
“鄭兄莫要亂誇林弈了!”林弈連連擺手道:“還是煩請鄭兄給林弈解釋一番。”
“諾!”鄭浩答應一聲,便拿起羊皮紙和書簡細細看了一番之後,放下紙和書簡皺眉道:“將軍,這份羊皮紙上寫的是田茅與趙成訂立誓約。趙成與田茅約定,只要田茅幫趙成褚韋逃出大營,日後趙成回到咸陽奪回大權之時,便拜田茅爲上將軍。這幾支書簡上面所記的是我軍最近的調動部署等等,大概是田茅要發出給趙成的密簡。”
林弈聞言起身在帥案前來回踱步片刻,問鄭浩道:“這誓約上可有田茅、趙成簽字,鄭兄可能分別出兩人字體?”
鄭浩搖搖頭道:“末將也不識得趙成、田茅的字體,不過這兩個署名倒的確是出自兩個人手筆。”
林弈點點頭,沉吟道:“鄭兄,我總覺得這裡頭似乎透着些古怪,可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你來幫我參詳參詳看看。”
鄭浩隨即又拿起那紙和書簡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無奈道:“末將愚鈍,看不出有什麼古怪之處。將軍是否要把田茅帶來當面質問一番?”
林弈沉思片刻擺擺手道:“沒用的,便是當面質問,他仍是會狡辯。眼下大戰在即,一時顧不了那麼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先把田茅收押在藍田大營再說,你去知會諶將軍一聲,要他對田茅嚴加看管!”
“諾!”鄭浩一拱手轉身大步出了幕府大廳。
“這田茅到底是不是內奸?”鄭浩走後,林弈望着桌案上的羊皮紙和書簡又陷入了沉思。
“啓稟上將軍,護衛木亙求見!”幕府門口的護衛稟報聲打斷了林弈的思路。
林弈醒神過來,先是微微一錯愕,隨即想起木亙便是子桓的入軍化名,連忙高聲道:“快請他進來!”
話音落地,幕府大廳的布簾隨即掀起,一身黑色甲冑的子桓大步赳赳地走了進來。
“上將軍!”子桓挺身拱手甕聲道。
林弈先是擺擺手,對門外的甲士護衛高聲道:“護衛散開戒備,沒我將令,幕府十丈之內嚴禁擅闖,違令者格殺勿論!”
“諾!”幕府外的甲士轟然一聲,便聽得甲片磕碰戰靴踏地聲紛亂響起,漸漸遠去。
“子桓公子!”林弈饒過帥案,對着子桓便是肅然一躬。子嬰即位爲帝,子桓雖不是儲君太子,但仍是舉足輕重的皇子,身爲上將軍的林弈亦是不得不恭敬一番。
“上將軍,木亙有言在先,但入軍營便在無子桓公子,只有護衛木亙。”子桓卻是硬邦邦的一句,滿是絡腮鬍須的臉上緊繃着看不出是喜是怒。
“也罷!”林弈有些難堪地尷尬一笑,直起身道:“那不知木亙求見本將軍所爲何事?”林弈心知這子桓與其弟子陵不同,慷慨好爽直如豪俠一般,對他客套俗禮着實有些不對路子,遂心下也不多計較,開門見山問道。
“木亙懇請上將軍給我安排一個能上得前線殺敵報國的軍職!”子桓拱手請求道。
“哦?”林弈聞言訝然道:“如何在本將帳下便不能殺敵報國了嗎?”
“屬下眼下隸屬上將軍衛隊,只能整日拱衛在上將軍中軍幕府附近,卻不能放開手腳到前線殺敵。”子桓漲紅着臉爭辯道:“而且在木亙入軍時,上將軍便曾答應過木亙,藍田整編後,便給屬下另行安排軍職,讓木亙能有殺敵立功的歷練機會!”
子桓此言一出,林弈便默然無語了。照實說,林弈對直爽的子桓還是頗有好感的。再加上從咸陽臨行前,子嬰突兀交代的那句話“若咸陽有事,請將軍務必鼎力相助犬子子桓回都!”,林弈對子桓可謂是分外上心。可眼下子桓卻一力堅持要到一線軍隊中殺敵報國,若是萬一出個意外,那叫林弈如何向子嬰交代。雖說子嬰很可能命不久矣,但林弈素來重視諾言,既然應諾過子嬰,便要全力保得子桓周全。然而在子桓入軍之時,林弈的確也答應過子桓,要安排他到一線軍隊中歷練。如此不能兩全,林弈頓時爲難了。
“木亙弓馬劍術如何?”林弈默然良久皺眉突兀一句。
“弓馬尚算嫺熟,至於劍術,尋常三、四個軍士木亙還是能應付的了。”子桓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謙遜道。
“許將軍部與朱將軍部,不知木亙屬意哪一部?”
“騎兵,朱將軍部!”子桓恢復肅然之色,高聲道。
“好!那便安排你到朱將軍部去當騎兵,具體軍職由朱將軍安排,回營收拾後直接去向朱將軍報道。”林弈思忖片刻,一拍桌案決斷道。
“多謝上將軍!”子桓欣喜道:“那屬下先行告退!”說罷便轉身出了大廳。
子桓走後,林弈在廳中徘徊片刻,便走出幕府吩咐護衛將朱輝及胡雷、趙丹找了過來。
片刻之後,林弈在幕府廳內將子桓自請上前線殺敵之事,知會了朱輝三人。
“末將聽從上將軍安排!”朱輝聽完後拱手正色道。
“我想請朱將軍把子桓公子安排到你的衛隊中去,選個百長之位給他,另外再安插胡雷、趙丹兩位兄弟到子桓公子的百人隊中,隨時守護子桓公子。朱將軍意下如何?”林弈輕叩帥案問道。
“末將無異議!請上將軍放心,只要末將尚有一口氣在,便會保得子桓公子周全!”朱輝慨然應諾道。
“胡雷、趙丹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屬下誓死保護公子周全!”胡、趙二人亦是慨然拱手齊聲道。
“好!那三位便去準備準備,一個時辰後全軍集合出發!”林弈大手一揮道。
“謹奉將令!”三人肅然挺身道。
亥時時分,藍田塬月黑風高,一隊隊兵馬前無聲息地開出藍田大營,迅速地在遼闊黑沉的原野上散成兩路,各自向函谷關及武關方向兼程疾進。零星火把點綴在這一支支黑色長箭之中,身後的藍田大營卻依舊軍燈高挑、刁斗聲聲,似乎仍然隱藏着千軍萬馬一般。
然而,在朱輝一路軍馬的行進隊列中,突然有個黑影脫離了大隊人馬,進入道旁一個小樹林裡。片刻之後,一隻飛鳥從樹林飛出,徑直往東南方向飛去,那黑影隨即出了樹林,又歸入行軍隊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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