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相府後,裴琇把自己關進了書房,直到天黑纔出來。
他將一封信交到裴忠手上,“八百里加急,立即送到遼城,親自交到子闕手上。”
遼城是慶安王的封地,子闕是他之前派去遼城的幕僚。
裴忠接了信,立即派人去送信,等他回來時,裴琇還站在書房門口,直勾勾的看着蒼茫的夜空。
“相爺讓子闕先生做什麼?”
“讓他答應慶安王之前提出的條件。”
裴忠心神一凜,“相爺之前不是說慶安王提出的條件太苛刻。相爺不會答應他,會再和中山王,西承王談談嗎?”
裴琇默然不語,神情凝重。
裴忠眸光閃了閃,“相爺,是不是宮中有了什麼變動?”
“宮中一切如常,是,是本相改了主意了。”
“相爺,慶安王要求由幼子當新帝,可那個孩子都十歲了,沒幾年就要親政,性格也已經定型,很難掌控。相爺之前想要的是慶安王最大的孫子,才五歲,正好做個傀儡,怎麼就突然改了主意呢?”
裴琇無法跟裴忠言明,是因爲他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對女皇心動了。
這太危險了!
自從夢到白曄和阿瑾以來,他再沒有召幸過後院的女子,原本他只是以爲自己公務繁忙,又對男女之事比較剋制淡漠,可後來他才發現,他對那些女人提不起興趣了。
他開始懷念夢中的那個叫阿瑾的女子不說,面對女皇寵幸別的男人。他居然急匆匆的進宮去質問,他失態了,也失控了!
裴琇掌控着一切,這天下,這朝堂,他最引以爲傲的是能掌控自己的所有慾望和情感,甚至連在牀榻之上的魚水之歡,他也能對自己的狀態掌控自如。
他的人生裡,絕對沒有失控二字。
失控,對他來說,是最可怕最危險的事。
他必須儘快換掉女皇,把她送給門主,只要再也不見她,她對他的影響就會慢慢消失。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自控力。
“還有,慶安王要求進京常駐,不願再呆在偏遠的遼城,擺明了心懷不軌,想跟相爺爭奪新帝的掌控權,相爺也答應他?”
“通通答應!”
裴忠臉色一變,語重心長的勸說道,“還請相爺三思,這件事情急不得,慢慢找慢慢談,總能找到最合適的棋子,請神容易送神難,到那時,慶安王一定是很大的麻煩。”
“神若是送不走,殺了便是!”
裴琇冷冷的說道,“他要是敢跟本相爭權。本相不在乎少一個慶安王,更不在乎一夜之中殺光他慶安王府幾百條人命,只留下本相想要的棋子。”
裴琇身上冒出一股凌厲陰鷙的煞氣,令裴忠不寒而慄,他看出相爺心情不好,不敢再多說什麼。低聲道,“既然相爺已經計劃好了,老奴預祝相爺馬到功成。”
聽了裴忠的吉祥話,裴琇臉色並沒有好轉一點,他擡腳去了臥房,臨走前丟下一句,“叫後院的女人來陪本相!”
“哪一個?”
裴琇修長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清冷的聲音隨風而來,“全部!”
裴忠皺了皺眉,不明白一向對這種事情冷情剋制的相爺,怎麼突然轉了性子,但他身爲奴才。只有照辦。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陣陣香風飄來,四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風情各異的女子聯袂而來。
裴琇的後院總共有五個女人,除了較爲得寵的玉夫人,香夫人。容夫人,還有不甚得寵的麗夫人,葉夫人。
香夫人上次因爲在衣裳上灑了媚香的香粉勾影相爺,被處理了,如今後院剩下四個女人。
這四人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相爺已經這麼久沒召幸女人了。上次香夫人還莫名其妙的沒了,更是讓她們心驚膽戰的。
這一次雖然是一起伺候相爺,但也是個難得的機會,錯過這個機會,誰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
四人進了裴琇的臥房,看見裴琇正在桌前畫畫,立即圍了上去,研墨的研墨,沏茶的沏茶。
等到裴琇落下最後一筆,嬌滴滴的聲音此起彼伏。
“相爺,這是哪家姑娘?長得可真美。”
“相爺該不會看上她了,想納進後院吧?”
裴琇放下筆。“這是鳳瑾。”
“鳳錦?女皇陛下?可這畫得不太像,也就一兩分像而已。”
女皇以前來過相府,她們都偷偷看過,只覺得那就是個天真嬌憨,美貌動人,只知纏着相爺的少女。
裴琇眸光閃了閃,銳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剛剛說話的容夫人,盯得她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道,“相爺爲何這樣看着妾身?是不是妾身說錯話了?”
“你真覺得有一兩分像陛下?”
容夫人連連點頭,“妾身雖然覺得這副畫像,只有一兩分像女皇陛下。但相爺的畫技還是不錯的,從前相爺也給女皇畫過像,那一次就畫得栩栩如生,也許這一次,相爺只是有所保留而已。”
容夫人以爲相爺生氣她說畫像不像女皇,生氣了,小心翼翼的解釋。
裴琇銳利的目光轉向其他三人,“你們也覺得有一兩分像?”
三人不停的點頭,玉夫人靠了過來,摩挲着裴琇的胳膊,柔聲道,“相爺不必氣餒。相爺也許今日狀態不好,讓妾身給相爺按摩按摩,相爺就會好了。”
裴琇沒理她的討好,淡淡道,“她叫鳳瑾,不是女皇。”
裴琇說着,提筆在畫像邊上寫下兩個字:鳳瑾。
“那可真奇了,不僅容貌有一兩分相像,就連名字也像得很,相爺,這是哪家姑娘?”
裴琇沒有言語,把畫卷了起來,放在畫軸裡。
這些妾室的話提醒了他,女皇和鳳瑾的確容貌相似,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不僅形似,還神似。
女皇的神情,眉眼。漸漸的跟夢裡的阿瑾重合。
裴琇突然有個感覺,這兩人是同一人!
下一瞬間,裴琇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這怎麼可能呢?
夢裡的阿瑾生活的地方,明顯不是大周,倒像是傳說裡的神仙樂土,還有。女皇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他萬分確定,儘管女皇的性子變了許多,但女皇還是女皇。
可是,爲何這麼巧?名字相似,容貌相似。神情相似,難道真的只是巧合?那這巧合也太多了。
裴琇想起有一次做夢,夢見阿瑾滿頭白髮的跪在冰天雪地裡,那一次,她和白曄交戰,滿頭白髮。雙目赤紅,眼角流下一滴血淚,形同鬼魅。
鬼魅!
門主說過,月圓之夜的子時,女皇的身體會發生變化,形同鬼魅。
是巧合嗎?
從女皇十歲到十六歲。他曾無數次在宮中過夜,月圓之夜也有,但從未見過女皇發生變化。
難道女皇換了人了?
可他親自檢查過,女皇身上還有那些淺淺的鞭痕,女皇還是女皇。
到底怎麼回事?
裴琇有種感覺,月圓之夜。他說不定能找到答案,只要那一天無名不在,他就能讓劍十三引開那些暗衛,他潛入女皇的寢宮一窺究竟。
兩千裡之外的崑崙山。
一間小小的木屋建在山腳下,屋子裡的傢俱很簡單,只有一張窄小的木牀。連桌椅都沒有。
木牀上躺着一個人,頭上包紮着繃帶,鮮血染紅了繃帶,正是無名。
屋子的角落裡正燒着一個炭盆,炭盆上熬着一罐子藥,熱氣嫋嫋。
無名慢慢睜開眼睛。看着頭頂的橫樑,只覺得頭痛欲裂。
他捂着腦袋慢慢坐直身體,打量着這間屋子,一個十五六歲,衣着樸素的少女推門而入,看見無名醒了過來,面露喜色,脆生生的說道,“公子,你醒了?”
無名銳利的目光打量着她,少女雖然衣着簡單,但容貌清麗,肌膚白皙,笑起來的時候,脣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無名的頭再次劇痛不已,痛得他不由得捂住腦袋,面容扭曲,少女扶住他,關切的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別碰我!”
無名冷冷的推開她,“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