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佛珠就要打中鳳瑾,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有力的大手攬住鳳瑾的腰肢,將她摟入懷中護得嚴嚴實實。
鳳瑾感覺身子一輕,熟悉的氣息鋪面而來,她擡頭看向那張英俊冷峻的臉,只覺得安心得很。
無名左手摟着她的纖腰,帶着她往旁邊一閃,右手執劍,將那串佛珠擋了回去。
鐺--
長劍與佛珠相擊,居然火花閃現。
更讓人驚訝的是,剛纔好幾個護衛都拿不起的佛珠,居然被無名一劍擋回去,掉落在地。
這一幕,不只讓鳳瑾震驚,更讓天和禪師震驚。
他擰着眉看着無名,目光銳利,打量了一番後。眉心舒展,那雙眼睛裡的銳利褪去,變爲平和和欣賞,“你身上有最純正的天地靈氣,毫無邪氣,難怪能擋下佛珠,你是道門或者佛門的修行人?”
無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鳳瑾在他懷裡低低哼了一聲,眉心擰緊,神情痛楚,無名看了一下她的後背,一大片的灼傷。衣物和傷口都粘合在一起了,血肉模糊,猙獰可怖。
無名的臉色頓時就冷了下去,把鳳瑾推到暗衛身邊,寒光一閃,長劍刺向天和。
天和收回佛珠,並未反擊,只是躲閃着無名的攻擊。
“你並非妖孽,貧僧不會對你做什麼,你身上靈氣純正深厚,很難得纔有這一身修爲,切莫和妖孽混在一起。誤入歧途!貧僧勸你及早迴歸正途,回頭是岸!”
“聒噪!”
無名冷冷道,長劍迅疾如電,刁鑽如狐的攻向天和,在空中劃出道道劍光,無窮無盡的劍勢將天和籠罩其中,也切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天和的躲避越來越艱難,好幾次無名的劍鋒劃破他的僧衣,即便如此,他神色如常,清雋的臉上帶着悲天憫人的神情,孜孜不倦的勸說着無名皈依正道,不要和妖孽爲伍。
即便面對生死關頭,天和禪師那雙眼睛一如之前的平和,好似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無名對天和的勸說充耳不聞,迅猛的劍勢終於將天和徹底困住,天和無處可躲,無名凌厲一劍刺向他的眉心,天和幽幽嘆息,雙手合十,唸了句佛,緩緩閉上眼睛,等着那一劍刺穿他的眉心。
可等了片刻,也沒等到。天和緩緩睜開眼,才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小巷裡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
天和捻着佛珠,看不出情緒的目光默默的看向皇宮的方向。
宮中,無名前腳抱着鳳瑾剛踏入寢宮。御醫後腳就進來了。
來的是太醫院的院首張太醫,他仔細檢查着鳳瑾手心和後背的灼傷,連連搖頭,“真是奇了怪了,老臣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燒傷。”
“張愛卿有話直說。”
“這燒傷不像是從外面燒傷的,倒像是從裡面燒傷的,這怎麼可能呢?”
張太醫不停的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鳳瑾皺了皺眉,如果是普通的火,當然絕對不可能,可要是天和禪師的那串佛珠,就沒那麼絕對了。
她有種感覺。這個傷太醫治不好,說不定還得去找天和禪師。
可是,鳳瑾打心底的抗拒天和禪師,打算先試一試太醫院的藥。
“要怎麼醫治呢?”
張太醫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想了想,說道,“老臣也沒把握,先試着用一些治療燒傷的藥物吧。”
內服外敷的藥都用過了,鳳瑾的傷口不僅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更加嚴重,後背上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潰爛。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守在女皇的寢宮裡,想了各種法子。用了各種藥,都毫無起色。
最後,連病中的裴琇都驚動了,連夜進宮,就目前來說,他還沒找到合適的傀儡人選。他不希望鳳瑾出事。
可裴琇不是太醫,整個太醫院都對鳳瑾的灼傷束手無策,更何況裴琇。
第二天一早,馥郁出現在宮中,給鳳瑾帶來了一顆藥,說是死門的聖藥。價值連城,因鳳瑾救了她,她特地向門主求來,此刻鳳瑾的傷要緊,裴琇也不想再計較無名潛入相府的地牢救走馥郁這件事。
太醫院再三研究那顆藥,從早上研究到晚上。最後得出結論,可以給女皇陛下試一試。
可誰知鳳瑾吃下那顆藥之後,當場便吐了一口黑血,在無名的懷裡昏死過去。
“陛下!”
無名抱着她,臉色大變,他一連叫了鳳瑾好幾聲,鳳瑾始終沒有反應,無名的手指顫抖着放在鳳瑾的鼻子下,讓他稍微放心的是,鳳瑾還有氣息。
“把那個意圖謀害陛下的女刺客給本相拿下!打入死牢,嚴刑拷打!一定要她交出解藥!”
裴琇一聲令下,侍衛們這才發現馥郁早已逃之夭夭。
裴琇氣得臉色鐵青。讓人封鎖城門,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死門中人逃出京城。
鳳瑾感覺到自己飄了出來,身子很輕,一陣風就能颳走,她低頭看着龍榻上的身體,臉色慘白,脣邊還留着一絲黑色血漬,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已經死了嗎?
她檢查着自己的魂魄,魂魄完整,並未受到任何損傷。
龍榻之上,無名抱着她,一直催着太醫給她檢查,無論太醫怎麼折騰,灌藥,鍼灸,推拿,龍榻上的那具身體始終毫無反應。
鳳瑾懸着半空中。怔怔的望着太醫們忙得跟陀螺一樣,她就這樣死了?
不對!看無名的神情不對,如果她死了,無名的臉上不會是焦急,而應該是悲痛欲絕。
到底怎麼回事?
一縷香氣鑽入鼻子裡,是檀香。佛前供奉的那種檀香,淺淡縹緲,祥和寧謐,那縷香氣似乎有一股魔力,指引着鳳瑾離開寢宮,飄出了皇宮。一直往城郊飄去。
鳳瑾不知自己飄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這裡。
她看着高高的石階之上,有兩扇厚重古樸的山門,山門之上懸着一塊匾額,上面寫着四個大字:大相國寺,因爲年代久遠,字上的黑漆已經掉了不少,顯得有些斑駁。
香氣越來越濃烈,也越來越清晰,鳳瑾飄進大相國寺,往一處僻靜的小院飄去。
大相國寺建在山上。而小院建在懸崖邊。
鳳瑾飄到了一間禪房門口,禪房裡點着燭火,這也是小院裡唯一點着燭火的禪房。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屋子裡傳來天和禪師的聲音,鳳瑾微微一怔,他怎麼知道是她?
轉念一想。她就明白過來,自己被那縷檀香引到這裡,恐怕跟天和禪師脫不了關係。
鳳瑾飄了進去,天和禪師盤腿坐在榻上,面前擺着一張小几,几上擺着經書,他正讀着經書,就算鳳瑾進來,他也沒擡頭。
鳳瑾在屋子裡飄來飄去,打量着這間禪房,四面都是書架,架子上都是古舊發黃的書冊,散發着淡淡的黴味。
“你引朕來,是爲了什麼?”
鳳瑾隨意看着書架上的古書舊籍,輕輕問道。
天和禪師沒有回答,依然讀着經書,連頭都沒擡。
鳳瑾問了一次就不再問,繼續在屋子裡飄來飄去,有時還故意飄到天和禪師身邊,半靠在他身上,要麼站到小几上去,要麼扯他身上的僧衣,可無論鳳瑾怎麼胡鬧,天和禪師都跟看不見聽不見似的毫無反應。
最後。鳳瑾也無趣了,她想盡快回宮裡去,免得無名擔心。
可是,她有一個感覺,天和禪師引她來,一定有很重要的,與她有關的事。
事情沒有解決,她不能離開。
而且,她的灼傷也跟天和脫不開關係,解鈴還須繫鈴人,拿不到她想要的,她絕不會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和禪師終於合上經書,轉過臉來打量着鳳瑾。
一般人是看不見魂魄的,可天和能看見,鳳瑾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天和身上有太多鳳瑾理解不了的事情,再多一樁也沒什麼。
他看了片刻,寧和平靜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原來,這纔是你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