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眉心一擰,猛地抓住唐清河的胳膊,一把把他拉到身後。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唐清河驚魂未定的看向女皇傲然挺立的背影,越過她的肩頭,唐清河看見送菜的丫鬟,斟酒的婢女,還有在邊上聽候差遣的小廝,紛紛從盤子下面,桌子下面,還有帷帳後面抽出刀劍和匕首,瘋了般朝鳳瑾撲去……
正廳裡亂成一團,各種杯盞碗碟掉了一地,雜亂的聲音此起彼伏。
幸好客人中沒有女眷,否則更亂。
有膽子比較小的已經嚇得鑽到鑽子底下去,瑟瑟發抖,有膽大的隨手抄了椅子往刺客衝過去,卻被刺客要麼一劍砍傷。要麼一腳踹飛,最讓人震驚的是齊澈,他居然身手不錯。
而女皇,就那麼傲然站在那裡,冷眼看着一切,豔色無雙的臉上毫無懼意,脣邊噙着一絲不屑的冷笑,似乎絲毫沒將這些刺客放在眼裡。
看到這一幕,客人們都漸漸冷靜下來,鑽到桌子底下的也爬了出來,手無縛雞之力,只憑一腔熱血行事的也不再衝上去礙手礙腳。除了齊澈,一直和暗衛並肩作戰。
沈文卿和無名都沒有出手,一左一右站在鳳瑾前面,護着鳳瑾。
刺客總共有十幾個,行動迅速,有條不紊,像是受過特殊的訓練,每一個都不顧生死的往鳳瑾所在的地方衝過去,就算身上被砍傷,胳膊都砍掉了,依然無知無覺的往前衝。
即便如此,刺客仍然很快就被暗衛拿下。捆成了糉子丟在地上。
“說,是誰派你們來殺女皇陛下的?”
沈文卿厲聲問道,刺客們無人吭聲,臉上的表情很漠然,對生死毫不在乎的那種漠然,目光放空,連焦距都沒有。
“他們不會說的,這些都是自小豢養的死士,只知聽令行事,不怕死,也不怕嚴刑拷打,也沒有任何能威脅他們,讓他們開口說話的東西!”
無名冷冷道,他看了一個暗衛一眼,“看一下他們身上有什麼標誌!”
暗衛扒掉一個刺客的衣服,胸口的位置烙着一個圓形的標識,上面畫着奇怪的花紋,歪歪扭扭的,纏繞在一起,在一大片纏繞的花紋中,似乎有一雙幽幽發綠,像蛇眼一夜的眼睛。
暗衛又扒掉另一個刺客的衣服,胸口上也烙着這樣的標識。
“這些標識屬下沒有見過,沈公子見過嗎?”
無名問道。沈文卿搖了搖頭,“文卿算得上博覽羣書,但也沒見過這種東西。”
“既然不說,就都殺了吧!”
鳳瑾冷冷道。
數聲悶響之後,那些刺客全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刺目的血痕。鮮血流成了河,鮮豔刺目,空氣中飄蕩着濃烈的血腥氣。
鳳瑾站在那裡,冷眼看着暗衛屠殺被俘虜的刺客們,脣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離她最近的那人被殺時,鮮血噴濺了幾滴在鳳瑾的臉上,顯得有些可怖。
被嚇得面如土色的綠衣終於定下神來,從懷中掏出一張素白的絹帕,恭恭敬敬的遞到鳳瑾手上,鳳瑾接了手絹,優雅而緩慢的擦拭着臉上的血漬。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何員外早已嚇得癱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等一切結束,他才連滾帶爬的爬到鳳瑾面前,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陛下,草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這一切跟草民無關啊……”
他本以爲今晚接待女皇陛下,會讓何家一步登天,誰知出了這樣的事,要是洗不清的話,何家不是一步登天。是全家一百多口一起去見閻王爺。
“朕知道與你無關,這些人都是喬裝打扮混進來的,你的下人恐怕早就死了。”
話音剛落,管家面如土色的跑了進來,語無倫次的喊道,“老爺。不好了,後院的一間雜房裡死了好多人,都是梅園的丫鬟小廝……”
看着滿地的屍首,和滿地的血,管家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驚恐萬分的望着那些屍首。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何員外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渾身抖個不停。
“他們的死,都是受了朕的牽連,朕會派人好好安葬他們。安撫他們的家人,朕也在此向各位宣誓,總有一天,朕會找到這些以下犯上,罪大惡極的亂黨,挖出背後的主子,將他們千刀萬剮,以告慰無辜的人的在天之靈!”
鳳瑾冷冷看着那些屍首,一雙寒潭般的眼睛冷得嚇人。
全場鴉雀無聲。
“文卿,你留下來徹查此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是,陛下。”
鳳瑾帶着無名和楚璃剛要離開。不知爲何,又猶猶豫豫的停下腳步,欲言又止的看向唐清河。
唐清河雖然一開始受到驚嚇,但他也算見識過世面的,很快便冷靜下來,此刻見女皇看向他,唐清河沉吟片刻,沉聲問道,“陛下是不是有話要和清河說?”
“原本是有千言萬語想與你說,可如今朕卻是不能說,也說不出口了。”
唐清河一怔,下意識的反問道,“爲何?”
鳳瑾幽幽嘆息一聲,“朕身邊,總是少不了血雨腥風,又何必連累你呢?若害得你將來受傷,朕這心裡……”
鳳瑾欲言又止,深深的望了唐清河一眼。擡腳離開。
直到鳳瑾高挑優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唐清河依然沒回過神來,神色怔忡的想着女皇未盡的言語。
剛纔危急時刻,女皇下意識的把他推到身後保護他的舉動,讓唐清河心中受到了極大的撞擊。
他終於確認,女皇是喜歡他的。那個下意識的動作,是發自內心的,在那種關鍵時刻,女皇陛下根本來不及思考利弊得失,她所做的一切都憑藉本能。
一行人出了梅園,鳳瑾剛要上馬車。身後傳來清朗的聲音,“陛下,請等一等。”
鳳瑾回頭一看,原來是齊澈。
齊澈跑過來,開門見山的問道,“陛下真的喜歡唐清河?”
鳳瑾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這是朕的私事。”
“陛下是皇帝,陛下的私事,也是天下事,尤其是皇夫之位。更是關係着朝局,陛下要是喜歡唐清河,可以納他當男寵,但絕對不能讓他當皇夫!”
“朕立誰當皇夫,與齊二公子無關吧?”
鳳瑾的語氣冷了幾分,貌似有些不高興。
齊澈以爲她爲了唐清河生氣。皺眉道,“唐清河的才氣都是吹出來的,他並無多少真才實學,而且,他手無縛雞之力,生死關頭還要陛下保護,實在是……”
鳳瑾的臉色頓時冷了下去,冷冷道,“齊澈,朕說過,這是朕的事情,與你無關!你若是對朝務,對治國,對民生有好的建議,朕很歡迎,可你若是再對朕的私事品頭論足,朕絕不輕饒!”
鳳瑾說着,丟下齊澈神情黯然的站在寒風中,拂袖上了馬車。
望着那輛華貴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中,齊澈擰了擰眉,剛要上馬離開,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低笑,齊澈扭頭一看,看見唐清河站在門口。面帶嘲諷,“居然向陛下進讒言,齊澈,你也沒自己說的那麼傲骨錚錚嘛!”
“你不夠資格當皇夫!”
“我不夠資格,難道你夠?”
唐清河冷笑道,“我父親是吏部尚書,是輔政大臣之一,我是唐家的嫡長子,才名遠播,我不夠資格誰夠?齊澈,你該不會是自己想進宮,所以想擠掉我吧?只可惜,陛下喜歡的是我,你再說我的壞話,只會讓陛下厭煩!”
“你!”
怒氣衝衝的齊澈剛要動手,就被跟隨來的小廝攔下了,不知小廝說了什麼,齊澈收回拳頭,狠狠瞪了唐清河一眼,上馬離開。
唐清河也上馬車離開。
沈文卿悄無聲息的從門裡出來,望着齊澈他們遠去的方向,嘲諷的勾脣一笑,冷冷的看了路邊的樹叢一眼,“出來吧,我知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