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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廣文此刻站在趙啓明面前,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很輕很輕.甚至輕到微不足道的程度。
陳致遠在來之前已經把集團公司的近況告訴了他,包括下屬公司和總資產的情況。
聽到明遠在趙啓明的帶領下,最近一年來從十幾億元變成了兩百多億,朱廣文極爲震驚。
他在國內算是個企業家,雖然明白資本運作是怎麼回事、但真的讓自己親眼見到了,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說不久前的明遠集團是商海中的一條小舢板,現在的它就是一艘大型戰艦。
即使是過去的明遠,對於朱廣文來講就已經是難以與之匹敵的,更何況是現在!
朱廣文從沒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感覺,他發自內心地感到自己的渺小。
那是一種卑微的感受,卑微到可以忽略不記。
他深刻的認識到,即使走自己窮其一生.也無法達到這樣一種程度。
可笑自己在九個月之前還曾想過要霸佔懷聖堂的藥品市場、現在想來真是螞蟻吃大象來,嘴不大心不小。
然而有件事連陳致遠都不知道,奸商從東南亞兜了一圈回來後,明遠集團現在已經超過三百億了。
所以收購宏天這種公司,是無法讓現在的趙啓明有任何興奮的感覺的。
如果說是跟李嘉誠的長江集團合作某項目,還能讓他激動一把。
奸商一夥人把三四百萬身家的懷聖堂醫藥公司,變成數千萬的明遠集團,大約花了三年地時間。
接下來又用了近兩年才發展成爲一家數億資產的公司。
但是從幾億到幾十億、幾百億,卻僅僅用了一年。
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講.到了一定的程度錢就不走以原有的形式增長了。
但是到達一定的高度之後要想再上一層樓,還是要看外部大環境,以及企業內部地平衡力、整合力、投資方向等等綜合因素。
所以,幾百億資產的大型集團公司繼續往上發展,又變得非常困難了。
趙啓明把朱廣文領到餐桌前:“朱總,我爲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香港商界的著名人士李嘉誠先生…”
朱廣文乍一聽到這個名字,忽然愣住了,手伸出去停頓了兩秒鐘才恢復原來的動作。
至於趙啓明後面說的是什麼,他一個宇都沒聽清。
對於他來說。
李嘉誠這個名字就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而自己只是山坡上的一棵小樹而已。
甚至陳致遠也沒想到趙啓明居然結識了這樣的人物,更是一陣頭暈。
原來這個在大廳中間坐了一天的老頭子,竟然就是香港首富李嘉誠,李嘉誠…在趙啓明面前,他曾經是如此自信,堅信自己不會輸給懷聖堂,然而現在,朱廣文甚至連一絲較量的念頭都沒有了。
待人和藹的李嘉誠客氣地跟他們握了握手,朱廣文的表情變得非常不自然。
他第一次覺得別人用“朱總”稱呼自己,聽起來是那麼彆扭。
人往往就走這樣奇怪,一個乞丐因爲妒忌另一個乞丐比自己多討了幾毛錢,會和對方發生爭鬥。
但這個乞丐絕對不會去妒忌一個有錢人今天掙了多少萬。
正如一個小老闆永遠不會妒忌比爾
·蓋茨或者李嘉誠比自己有錢那樣。
妒忌有很多種.而這種妒忌.是在同一層面上纔會產生的心態。
所謂同行纔是冤家也是如此。
而趙啓明深知人的這點秉性,對於能用的人.他最擅長的就走從本質上與他們拉開距離,這才能讓對方對自己臣服。
實際上包括張廷、陳法林、陳致遠等人在內,與他之間,也有一種甘願受其趨使的臣服之心,李胖子和齊雅婷就更不用說了。
隨便吃了幾口。
李嘉誠站起來跟大家告辭了。
送走這位老大之後,奸商讓二十幾名部下對今天的工作進行討論總結,然後帶着陳致遠和朱廣文再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看到那份併購協議,趙啓明知道朱廣文已經被陳致遠拿下。
其實以他現在的身家,說得過分一點,都可以不用正眼瞧這個手下敗將。
但奸商對於朱廣文的個人能力還是非常認同的,尤其是他那種不服輸的精神。
而公司目前正需要能夠獨擋一面的人,他的加入,剛好可以把懷聖堂醫藥公司醫療器械的市場全面接手下來。
出於這種心理,奸商在離開上海動身去新加坡地時候就提醒陳致遠,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要把朱廣文收編。
這個人雖然幹過缺德事,但那是鑽了牛角尖,況且誰能無過?他要是能夠改邪歸正,還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才
趙啓明這個奸商還有一個特點,對於有真才實料的人,不是萬不得已他是不願意趕盡殺絕的。
比如當年對吳偉良那樣,給一條生路反而會使對方誠心實意跟着自己幹。
他深信一點,有真本事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屈服。
奸商這麼做還有另一個打算,準備在不久後將懷聖堂藥業、醫藥公司這兩塊從明遠集團拆分出來,再加上宏天在器械方面的強項,整合成一個具有一定規模的公司在香港上市。
雖說仍然屬於明遠集團,但是同樣是上市公司。
按說目前這種情況,是不應該把剛投誠的朱廣文帶到會議室的。
但趙啓明當時希望讓這個人死心踏地跟着自己做事,就必須要讓對方徹底明白一件事:你朱廣文過去再有能耐,在自己面前也只不過是個小角色,而明遠集團絕不是你這種人今生今世可以逾越的。
因此他故意把朱廣文介紹給李嘉誠,奸商就是需要通過這樣的方法在朱廣文心中加深印象。
至於操作股市的秘密,剛到香港的朱廣文雖然聽說了金融風暴,但國內受地影響不大。
他根本就是兩眼一摸黑,甚至都不懂趙啓明面對的對手是誰。
況且以他的身份和條件,有資格接觸到索羅斯、斯坦利這種人嗎?
趙啓明在東南亞的這段時間,鍾全山帶着按插在宏天的那批人按照他制定的計劃,在幾個月內全面接手了宏天公司藥品銷售地工作。
不僅是中層管理人員,就連一些基層業務員都成了懷聖堂的人。
十月下旬,接手這事的陳致遠認爲時機已經成熟.讓鍾全山立即向朱廣文提出辭職。
看到鍾全山遞過來的辭職報告,朱廣文壓根就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連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鍾全山這個沒原則的傢伙哭喪着臉,把實情告訴了他。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瞞着也沒啥意思。
按他所說的情況,麥滋林的銷售工作是徹底完蛋了!那些地區經理們最近三個月根本就沒有給過下面一分錢,醫生的提成、銷售渠道的費用全被他們給扣下了。
基層業務員們按月拿着底薪.啥事也不用幹。
不僅如此,鍾全山作爲銷售部負責人.連續三個月以來.給朱廣文看的銷售報告至少有七成是水分……
自從和懷聖堂產生衝突以來,兩人合作到現在,打死朱廣文也想不到這傢伙居然會出賣自己。
所以他一直完全信任這傢伙,卻被萬惡的奸商鑽了空子。
還沒等鍾全山講完,朱廣文就像遭了雷劈一樣,整個人僵在那一動不動,臉色白得嚇人,完全失去了知覺。
奸商這招釜底抽薪玩得太絕了。
給醫生的費用不是光明正大的錢,任何醫藥公司地賬面上都顯示不出來,就是想告也告不了。
而且還不只是損失了錢的問題。
達不到合約上的要求,日本味之素公司也不會放過他朱廣文。
愣了足足十分鐘,朱廣文完全絕望了,藥品上的投資徹底失敗。
還得賠那個江口平五郎一大筆,可眼下自己哪有多餘的錢…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從樓上跳下去。
還沒等朱廣文清醒過來,陳致遠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豬頭陳知道這傢伙肯定是無路可走了,所以纔在這時候來找他。
這也是奸商的意思.按照他一貫地的作風.啥事都不能幹得太過火,朱廣文再不對,但真的逼死了人,誰心裡也不落忍。
陳致遠沒跟他客氣,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宏天公司的錢我們一分都不會要你的,回頭就轉到你公司賬上,哥們還看不上你那點……大家玩到現在,我們兄弟只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心術不正做不了大生意的,早晚都得栽跟頭!“鍾全山在一邊打圓場:“朱總,我是對不住你,可我當初更對不住懷聖堂。大家還是算了吧,您也是聰明人,這麼鬥下去,對誰都沒好處,何況宏天公司現在地情況…”儘管他不知道明遠集團有多少錢,但雙方眼前的實力就明擺着沒有可比性。
遭遇到這樣的事,換了誰一時間都沒辦法冷靜下來。
朱廣文對這些話根本就聽不進去,眼睛瞪得通紅,梗着脖子衝他們破口大罵。
朱廣文正罵得起勁,冷不防陳致遠端起一杯冷水潑在他臉上。
這傢伙頓時跟剛出鍋的油淋雞似地,滿頭滿臉都走水。
陳致遠連杯子都沒放下,就扯着嗓子嚷了起來:“你小子真他媽不是個男人。有種跟人鬥,沒種認栽!?你耍盡了心機,居然還敢害病人,結果又怎麼樣?如今混成這樣怨不了別人,是你自己沒走錯了路.明白嗎?……瞧瞧你那副熊樣,還好意思怨天怨地跟個娘們似的。”
一口氣罵了個過癮,陳致遠終於出了口惡氣。
他放了張名片在桌子上:“魏合嫣把你這種人當回事,真他媽看走眼了。別說我不提醒你,擺在你面前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立馬從樓上跳下去;二是從零開始,哪跌倒哪爬起來,等有一天東山再起再來找我們:三是認清事實,把宏天集團併入我們公司。自己想想吧。”
陳致遠說完,轉身就走。
鍾全山看了看幾乎要發瘋的朱廣文,連忙跟在陳致遠後面跑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朱廣文把自己關在家裡誰也不見。
在趙啓明面前接二連三的慘敗,讓他完全失去了信心。
但失落到最後,朱廣文想起了陳致遠所說的話。
自己真的是一個沒有勇氣承擔責任的人嗎?自己又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的人?
他放下所有的念頭,反省自己在這次的競爭當中所做過的事。
沒有一件走能夠拿得上臺面的,爲了能在較量中贏得勝利,自己甚至於昧着良心做出了坑害百姓的事。
朱廣文越想越覺得心慌,過去的自己是太順了,受不起挫折,才鑽了牛角尖。
想明白之後朱廣文回了公司,通知財務清理賬目,準備結束生意,把公司賣掉。
該欠的錢還上,該付的款付掉,他不打算再經營下去了。
何況就算是想也沒辦法繼續做,日本人跟自己籤的違約金是一千萬,給掉這筆錢,宏天連最後的週轉資金都沒有了。
陳致選收到消息之後,約他見面。
跟朱廣文談到最後,他看出這個人有了悔改之意,於是誠心實意地請他加入明遠某團。
朱廣文心裡一陣感動,拒絕了他的好意,但陳致遠又罵了他一頓,說他心胸狹窄,成不了大事……
總之陳致遠用自己的方式作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朱廣文最後答應下來。
讓朱廣文改變主意的關鍵原因並不是陳致遠,而是他在和豬頭陳接觸的過程中,想起了魏合嫣曾經對趙啓明做出的評價:趙啓明並不是只有一個趙啓明,他的身後有着許多人在支持,所以他從來沒有輸過!
朱廣文終於體會到了她這句話的意義,要想把生意做到明遠集團這個份上,自己的心胸確實太狹窄了…
回到辦公室,三個人又聊了幾個小時.趙啓明把自己打算成立懷聖堂醫藥物資公司的事跟朱廣文攤了牌。
朱廣文一聽他居然希望自己出任首席執行官的位置,激動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雖然心胸並不算得寬廣,但人家恩將仇報的作派,是個人都不能不爲之感動一把。
趙啓明還承諾他,成立後的公司拾他25%的股份,算是併購宏天公司的條件。
事情聊完,趙啓明讓俄羅斯保鏢伊萬把朱廣文送到董事長休息室去了。
朱廣文現在對他是一點貳心都沒有,但他也能夠理解趙啓明的謹慎。
不是奸商不信任朱廣文,而是在目前這種特殊情況下,稍有疏忽都是會死人的,而且要死的話,絕對不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