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麼?”他問。
我搖了搖頭:“沒有那麼害怕,只是覺得她熟悉,可我實在想不起來。”
“我曾在一本經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說法,如果一個人前生對這個世界的羈絆太深,或者有未了的夙願,即便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執念仍舊無法熄滅,午夜夢迴不斷重複提醒着來生的人,變成心裡的魔障。”
一陣寒意從背脊竄上了頭皮:“我不想讓她成爲我心裡的魔障!”
“還了夙願,解了心結,魔障自然消除。今世的果,是前世種下的因,不管多少次的輪迴,終究是要還了的。”
“合歡桃核終堪恨,裡許元來別有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輕嘆了口氣,笑了句:“看來,小丫頭惹的是情債。”
“你怎麼又笑話我?”我賭氣的放開了他背過了身去。
“合歡桃核是舊時夫妻情投意合的信物,這句話是說,原本我們之間曾許下了海誓山盟,卻終究是辜負了,原來你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
聽罷,心中竟是十分感傷:“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即然不能遵守承諾,爲什麼當初要許下承諾呢?這樣該有多傷心啊。”
“等你長大以後,就自然會明白了。”
我竟覺得有些困了,便這樣睡了過去,迷糊中聽到一陣敲門聲。
醒來時才驚覺已是正午時分,下意識往牀側看去,楚先生不見了。
門外傳來沈先生關心的問候聲:“丫頭,睡醒了麼?我們就要出發了。”
他們辦完事情回來了?我趕緊收拾了下,上前開了門:“沈先生。”
“你纔剛睡醒?”他伸手爲我捋了捋凌亂的鬢髮。
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畢竟睡懶覺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希我在外邊等着,你先去洗漱吧,不用着急。”
去浴室洗完臉,擡頭時只見鏡子裡映着那人俊雅絕塵的身影,依舊是一襲白色墨竹的長衫,負手就站在我身後。
“楚先生!”
“噓~”他食指抵在脣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位沈先生對我倒是沒有威脅,但那位顧先生是除靈師,千萬不能聲張,讓他們知道我在你的身邊。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惹上太多麻煩。”
我輕輕應了聲,他滿意的笑了笑,將一塊小小的紅色玉石遞到了我的手中。
玉石質地很透,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把它收着,切記不要讓任何人觸碰,也不要給任何人看到。它儲存着強大的能量,我能依附在玉石之中,跟隨着你去任何地方。”
說罷,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眼前。
我欣喜的將玉石握在了手心,彷彿握住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東西,可它究竟是什麼,卻是一點兒也說不清楚。
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洗漱完後便快速離開了房間,不想讓他們等太久了。
誰知剛出來,便見旅館外圍滿了村民,那些我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來了。
“小媳婦!”
小虎子從人羣裡衝出來,拉過了我:“大夥兒知道你今天要走,都來送送你。”
林嬸不好意思的沒敢看我,將做好的乾糧塞到了我的懷裡:“出門在外不容易,嬸子也沒啥好東西送給你,就做了些吃的。”
村長拎了一籃子的東西走到我跟前:“丫頭,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代村民們向你道歉。張奶奶咱們都會幫着照應着,你不用擔心,只管好好的去念書!”
我默默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了句:“謝謝村長,謝謝大家。”
“該說謝謝的是我們,該說對不起的也是我們,是你救了咱們的性命,從今以後,你就是咱們村裡的小福星!”
我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大廢周章的,只爲了來送我。我心底有愧,無以報答。
與鄉親們告別,我跟着沈秋水上車,看到顧希我腳底下黏了片樹葉。
“顧先生,你腳下粘了片樹葉。”我上前提醒了句。
顧希我頓了下,將腳下的樹葉弄掉上了車,我默默的看了眼那片銀杏樹的葉子,心底早已激起千層駭浪。
路途很遙遠,剛坐車子那會兒很是新鮮,可是坐久了就覺得無聊,也覺得累。
天已經黑了,沈秋水關懷的問我:“是不是累了?”
“沒,沒有。”
“不用跟我見外,如果累了,便躺到我腿上睡一下吧。”
我本想拒絕,可是他已扶着我躺了下來,指尖輕撫着我的頭髮,無比的溫柔:“睡一覺,到了酒店我再叫你。”
“沈先生……”
“嗯?”
“你,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一遍了。睡吧……”他伸手矇住了我的眼睛,擋去了窗外一閃即逝的霓虹。
他沒有叫醒我,車子在一座小城市落腳,早已訂好了酒店。
我睡到半夜醒了過來,房間還亮着幾盞壁燈,有些昏暗。
窗前站着一個身影,一個人悠閒的賞着月亮,只是背影覺得寂寥。
“楚先生。”
他回過頭來,衝我笑了笑:“這一覺你睡得可真沉。”
“我最近感覺特別累,也不知道爲什麼。”像是一睡下去,就根本睡不醒。
“桌上有吃的,你先吃點東西再繼續睡。”他提醒了句。
肚子確實是餓了,我起身坐到了桌前,拿過也不知何時準備的甜點。
“楚先生,你還記得以前的老宅子嗎?”
他挑眉:“哦?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抿了抿脣,才說:“其實我之前去過你生前住的老宅子,第三個院座的屋子都被燒光了,只留着一顆杏樹,很繁茂。”
“是麼?”他眸光明滅不定,笑容漸漸斂去,沉聲說:“過去太久,記不太清楚了。”
我本想再打聽一些事情,見他這樣的表情,沒敢再繼續問下去。
有些事情,大約不是記不清楚,而是記得太刻骨銘心,所以從來都不敢輕意回憶。
他突然用拇指拭過我的脣角,微微凝眉:“奶油沾到了嘴邊。”
心臟驟然一緊,彷彿記憶的深處,也曾與誰這樣親密,畫面在腦海裡重疊。
直到他傾身上前,在我耳畔低語:“你再這樣看我,我可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