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棠低垂着雙眸,任我渲泄着現在所有悲憤的情緒,他伸手輕拍着我的後背:“靈笙,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左右,只有咬緊牙關去面對。”
“我只是接受不了……”我甚至開始痛恨沈秋水爲什麼要爲了我去擋了那道傷?
“別難過了,或許這是他的劫數,誰也左右不了。”
回到宅子,聽陸唯說小凡剛睡下。我進去看了孩子,見他睡得安穩,心裡得了一些安慰。
出來的時候,看到楚南棠一臉凝重不知道在和風離說什麼,直到我走了過去。
風離頓住,楚南棠說道:“夫人先進房間休息一會兒。”
“不,我還不累。”現在我確實睡不着,閉上眼睛腦海裡便會想到那時所發生的一切,累的只有心。
我將當時顧希我交給我的空間海綿拿了出來,握在了裡心裡,空羊海綿突然受到了擠壓,電離子發生了感應,裡面的分子被擠出,又重新組合。
只見那道熟悉的人,正抱着雙膝,一動也不動的縮在了角落裡。
我跑了過去,輕撫着她的頭髮。嫤之擡眸看着我,迷茫的眼神沒有焦聚,似乎神智還沒有恢復過來。
“南棠,嫤之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南棠走過來道:“不用擔心,在空間海綿裡呆久了是這樣,她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個人意識才會漸漸的甦醒。”
“那她……會消失嗎?”
“她現在與一般的鬼魂不一樣,擁有一定的修爲,夫人就放心。”
我輕應了聲,將嫤之從牆角里拉了起來:“嫤之,放心吧,以後有我在,我會保護好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先帶你去休息。走。”
將嫤之送到了爲她準備好的房間,將她扶到了牀上,她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天花板,也不說話。
“嫤之,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快點恢復意識,跟我說話。你好好休息,累了就閉上眼睛睡吧。”
她似乎有些聽懂了我的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我將門輕輕關上走了出去,只見他們正坐在沙上前喝着茶。
楚南棠看着我一臉擔憂:“夫人真的不用去休息。”
我衝他笑了笑:“我沒事,陪着你們聊會兒吧。”
“既然如此,那便坐下來聊聊。”風離一臉嚴肅的看着我。
我輕應了聲,坐到了楚南棠的身邊。
風離頓了頓:“這件事情,我想你作爲當事有人,有權利知道真相。”
“什麼事?”
“關於那隻青銅古盒的來歷。”
提到這個,我心中確實有許多未解的疑惑:“那隻青銅古盒是祖先傳下來的,這麼多年來誰也沒有打開過那個盒子,直到現在。”
風離輕嘆了口氣:“當年龍見月爲了得到長生不老之術,害死了許多無辜的百姓,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關於利用巫術,以處子精元佈下的陣法,可以凝聚元氣助凡人得到源源不息的精氣,達到長生不死目的。
爲了阻止龍見月,破壞那個邪陣,我耗盡了自己有的法力,本以爲能將龍見月一同封印,可沒想到,龍見月爲了引我上當,當時用的只是一個替身。
那個青銅古盒是我打造而成,那裡面放着關於整件事的過程,還有開啓地下死士的提示預言,當年我手下的忠士已經被龍見月斬殺乾淨,唯有我的我妹妹諾,帶着青銅古盒逃離,不知去向,後來隱姓埋名,在中原之地紮根,也就是現在的張家後人。
當青銅古盒開啓之時,便將是我從封印中甦醒,重見天日之時,但誰也沒想到,你們會闖入我的墓中,破壞了封印將我提前喚醒。龍見月是個很狡詐的人,我們要當心。”
我猛然擡頭看向風離:“難道龍見月還沒有死嗎?”
風離搖了搖頭:“他沒有那麼輕易的死掉。我敢斷言他還活着。只是現在暫時還不會出現,希望在龍見月下次出現之前,能將楚先生的禁咒也解了。”
“那南棠在這之前有沒有傷害?”
“請放心吧,我暫時將他體內的禁咒封印了,能足足撐到月盈之日。”
楚南棠替風離將堪了了茶杯再續滿,語氣有些凝重:“我有一個疑惑,不知大祭司可否解答?”
“請問。”
“龍見月身體裡的黃泉花,爲何對他沒有任何傷害?”
風離輕啜了口茶,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關於黃泉花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聞。來自地獄的花。”
“還有清染,也不知道龍見月將清染藏到了哪裡?”
“說到那個黎清染,讓我想到了一件事情。”風離猛的將茶杯放下。
我和楚南棠齊刷刷的看向他,風離接着說道:“黎清染的模樣,像極了婼羌國的王后,梨染。”
“南棠,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清染說過,爲什麼加入調查研究小組?”
楚南棠輕應了一聲,我接着說道:“她當時說,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到古老的宮殿,和一個男人,宮壁上的字符,與青銅古盒上的文字相似,所以她來到小組,是爲了破解夢裡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實曾經存在的。”
楚南棠說道:“有些人即使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但因爲很多事情在前世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記,就算是重新投胎,會在午夜夢迴裡,有一些往身的折射影像在腦海裡浮現。”
風離道:“雖然龍見月這人,在很多事情上絕決果斷,但是對他的王后很忠情,所以我在想,當時他離開,帶走了黎清染的根本原因。或許現在黎清染已經有了當初的記憶。”
“可是我們當時並沒有看到清染,她現在會被龍見月藏在哪裡?是不是隻要找到清染,我們就能知道黃泉花的秘密?”
楚南棠長嘆了口氣:“炎魄之心,究竟是什麼?”
提到這個,風離有些緊張,沉默了許久也沒有回答。
“有什麼是不方便說的嗎?若是如此,我們不問便是。”
見楚南棠如是說,風離提了口氣,解釋道:“事到如今,倒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只是有些事情……”
“請直說無防。”
風離沉重的視線落定在我身上:“炎魄之心的血,可以開啓地下死士的封印。所以這也是爲什麼龍見月一直想到找到炎魄之心的原因。”
“你是說,其實炎魄就是一個人的心臟,只是與常人不同罷了。”楚南棠擰眉問道。
風離輕應了聲:“沒錯,而這顆炎魄之心,只有張家人才會有。現在這顆心,就在靈笙這兒。”
風離指了指我心臟的位置,我猛的嚥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
楚南棠緊抿着脣沉默了好一會兒:“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
“目前,除了我們沒有人知道,但是以龍見月的聰明,我相信他很快就會發現。炎魄之心的存在,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護好靈笙的安危,不能讓龍見月有機可趁。”
那個晚上,我在牀上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着,腦海裡不斷的回想着今天發現的這些事情,我不知道究竟該怎麼適應這些突如其來的,甚至不知道該如什麼樣的姿態去接受。
見我睡不着,楚南棠從身後將我擁入了懷中:“夫人在想些什麼?”
我轉身與他四目相對:“南棠,龍見月還活着,就註定我們的生活不會太平。”
“沒有關係,即便他活着。那也不能改變什麼。”
“你怎麼那麼肯定?”
“夫人不是也說,邪不勝正嗎?就算他再利害,我想老天爺也不會幫他的。”
我失笑,心情沉重無比:“你說,如果一個人沒有了心,那他還能不能活着?”
“夫人又瞎想些什麼?有我在,再說風離的力量,還能與龍見月抗衡,不會有事的。”
可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睡吧,這段時間可能會平靜很多,他們這次也是元氣大傷。不會出來害人了。”
“嗯。”我抿了抿了脣,眼眶漸漸泛紅:“你說,龍見月沒有死,那麼……沈秋水他們是不是也有可能還活着呢?”
“或許吧……”
可是能心底的那一絲愧疚感作祟,我第一次希望沈秋水還能好好的活着。
日子難得的平靜了一段時間,而嫤之的意識也漸漸的甦醒了過來。
她已經可以認得人了,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有記起。
“姐姐,顧希我是誰啊,爲什麼我總是想起這個人的名字,卻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你現在還想不起太多事情,慢慢的你就能想起來了。”
如果可以,我反倒不希望她想起與顧希我有關的事情。那樣只是徒留傷感,卻什麼都無法改變。
她撐着雙頰,一臉天真看着院子裡的大榕樹:“我什麼時候才能想起所有的事情呢?姐姐,你不知道有些事情好像快要想起的時候,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的痛苦,太難受了。”
我輕撫着她的頭髮:“不要急,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嗯。”
那年的盛夏匆匆而過了,眼看就要到了月盈之時,那晚,楚南棠還留在研究基地沒有回來。
我哄着小凡睡着之後,正準備去看看嫤之怎麼樣了。
卻見一道身影從窗口閃過,那道身影十分熟悉,讓我幾乎一時間忘了呼吸。
只見桌上留着一張紙條,我顫抖着手,上前拿過紙條,那上面的字跡一眼便認了出來。
那是白憶情的字……
不,現在哪裡還有什麼白憶情,他是龍見月,一個從一開始就謀劃着一切的人。
紙條上寫着:想得知黃泉花的秘密,十二點之前,西郊河堤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只要見你。
西郊那一塊,還未完全開發,都是一片荒蕪之地,我想了想,留了一張紙條在楚南棠的書房裡。
臨走前,又去房間裡看了眼小凡,親了親他的額頭。
出來的時候,只見陸唯拉着嫤之,見到我時點了點頭:“夫人。”
“怎麼了?”
“嫤之小姐現在要出去,我不讓她出去,她現在正鬧脾氣呢。”
“嫤之。”
我叫她,她嘟着嘴將臉撇了開來,我輕嘆了口氣:“陸唯也是爲了你好,怕你在外面遇到什麼危險,我現在出去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在家裡要聽陸唯的話,知道嗎?”
“我只聽你的話,爲什麼要聽陸唯的話?”嫤之冷哼了聲,將陸唯的手甩了開來。
“是啊,聽我的話,現在我把你交給陸唯,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你都要聽陸唯的話,好嗎?”
她一臉不情願的看了陸唯一眼:“好吧,但我只聽一天,你明天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那我就去找你。”
我輕撫着她的頭髮:“好,陸唯……”
“是,夫人。”
“好好照顧嫤之,她現在……跟我們不一樣,千萬不要讓她亂跑,惹出什麼麻煩來。”
“我知道的。”
“嗯。”將嫤之交給陸唯我還是放心的,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了。
叫了出租車來到了西郊河堤,只然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人正站在那兒似乎在等人。
我緩緩走了過去,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看到那張無比熟悉卻又感到陌生的臉時,我暗自深吸了口氣。
他穿着平常穿的衣服,衝我笑着,好像那個我所熟悉的白憶情又回來了。
“告訴我,清染在哪兒?”
“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你不準備閒聊閒聊,話話過往?”
我冷笑了聲:“如果你是白憶情,我很樂意和你聞聊,話過往,可你是他嗎?龍見月,你真是煞費苦心,爲了得知青銅古盒的秘密。你竟然將自己催眠來到我們身邊,還跟我們套近乎了這麼多年,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平常最要的好的朋友,竟然都是僞裝出來的。”
龍見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不算是僞裝,畢竟那個叫白憶情的人,也曾忘了自己是龍見月,他真的把他當成了白憶情。”
“那又如何?改變不了我們今天成爲對敵的關係。”
“是啊,世事無常,其實我也並不想與你們爲敵。”
這句話讓我覺得可笑萬分:“你做了這麼多,將別人的命運掌握在股掌之間,你把顧希我與沈秋水當成了你的棋子一般玩弄。給南棠種下禁咒,欺騙了我對你的信任,現在卻對我說,你不想與我們爲敵,你認爲,我會信嗎?”
“好,既然你不想談感情,那我們就談點兒實際的。”
“是啊,還是談點實際的吧,你想做什麼?這麼晚你把我約出來,不會只是真的想話家常的吧?”
“你應該知道,我是爲了什麼而來。”
“我還真不知道。你的心思藏得這麼深,我實在猜不透,還請直說。”
“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找黃泉花的秘密,然而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方式,能解黃泉花。解黃泉花的東西在我手中,但我需要你們拿東西來換。”
我沉默的盯着他,沒有說話。
他衝我笑了笑:“怎麼?不敢做這個交易?”
“你先把黃泉花的解藥拿來。”
“當然,不可能了。”他嘲諷一笑:“如果我這麼輕易的給你,那豈不是自找死路?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和你們談判的東西了。”
“好,你想要什麼東西。”
“你明知故問?”龍見月長嘆了口氣:“炎魄之心,我後來纔想明白。炎魄之心,就是諾的心臟,然而諾已經死了,所以這顆心,就在你們張家後人的身上。挖出炎魄之心,可以讓他的血解開地下封印,喚醒我的死士。”
“可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既然是合作,首要的信任當然是必須的,你也可以不跟我合作,其實我現在要殺你,易如反掌。只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畢竟這麼多年的友情。是不是?”
“龍見月,從你嘴裡說出這些話,讓我覺得有點噁心。”
龍見月挑眉:“那就不說,我能來找你,與你做交易,而不是闖入你的家,把你直接殺了,將心臟挖出來,足以證明,我的誠意,不是嗎?”
“你只是懼怕風離吧?如果風離不在,你大概早就闖進我的家裡。挖走我的心了。”
他一臉苦惱的笑了笑:“你竟然是這麼想我的,真是讓我感到有些寒心呢。不過也沒關係,我現在既然說了要跟你們做交易,就是跟你們做交易,我真要拿走的你的心,不會繞這到大的一個彎來。”
見我不說話,龍見月滿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三日之後,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想好了再來找我。你想想,只要你拿出炎魄之心,就可以救你的朋友,解了黃泉花。”
說罷,他的身影隱沒於黑暗中,消失不見。
回去的時候要走很遠一段郊區的小路纔到大馬路,攔了車趕回家裡,已經很晚了。
我留了字條,讓楚南棠不要等我,回去的時候,已經凌晨了,纔剛進門,只見楚南棠一個人正坐在沙發裡,翻着一本書。
聽到聲音,他輕輕合上書,擱在了茶几上,起身朝我走了過來。
“夫人,這麼晚了你去哪兒了?”
“我留了字條,只是出去走走,你怎麼還沒有睡?”
“出去走走?”楚南棠那麼精明的人儼然是不相信的,但見我不想說,也沒有再問下去:“趕快去洗澡休息吧。”
“嗯,你也是。”
我洗了澡,爬上了牀,本以爲楚南棠睡着了,剛躺下,楚南棠翻了個身,那雙幽深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我,讓我感到十分不安。
“怎麼這樣看着我。”
“如果下次出去,希望夫人可以提前告知,我好陪同一起,現在外面不安全,你這樣我會擔心你。”
“嗯,我知道了,下次……”
“不能再有下次。”他一臉嚴峻的看着我:“除非龍見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南棠,黃泉花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一無所獲,我打算再回到人間與地府的搭界再看看,或許會有親的發現。”
“別。別去!”我緊張的拉過了他:“別再去那兒了,那裡實在太危險,你若一個人去,我也會擔心。或許還能有別的辦法解黃泉花。”
他衝我笑了笑,傾身上前吻了吻我的脣,隨後翻身壓上,溫柔的吻漸漸熱烈而執著。
我與他緊緊相擁在這寂寞,每一次的溫存,都當成最後的享受,那種刻骨銘心,即使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也不會再忘記。
龍見月找我的事情,隻字未提,因爲我知道,或許這是立晟最後的一線希望,既然只有龍見月可以解黃泉花,那他就不會那麼輕易的讓楚南棠得知這個秘密。
三天後,我留下了一封信,如約去了西郊的河堤,那人早早的來了。
我看了看四周,問他:“就你一個人?”
“你以爲除了我還會有誰來?”
“我以爲清染……不,應該叫黎染,她會隨你一起來。”
龍見月嘲諷一笑:“黎染?黎染已經死了。現在活着的人,叫黎清染。”
“她們都長得一樣,也許是黎染的轉生。”
“那又如何?”
“既然你不在乎,爲什麼要把她帶走?”
龍見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把她帶走,只是因爲她長得像婼羌國的王后。可即使再像,我還是發現,她們早已經不是同一個人。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我輕嗤了聲:“那只是你絕情的藉口罷了,你當真愛得深沉,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愛她的。”
“一千年前的感情與記憶。我已經不太清楚了,只是心底的執念像是一把火,每時每刻都在燃燒着我的心!我要完成它!”
“我們別再廢話了!”我走上前道:“你想要炎魄之心,我可以給你,我答應與你的這個交易,龍見月,就如你所說的,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上,別再傷害我身邊無辜的人。”
“你放心吧,這點信用,我龍見月還是講的,我說過。既然能來找你說這麼說,就足矣證明我的誠意。”
說罷,他朝我遞出了手:“靈笙,合作愉快。”
我遲疑着,將手遞了出去,與他一同消失在這蒼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