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緋將那參軍踢在一邊將得來的消息告訴君熠寒。君熠寒眸色微沉,道:“他們應在這附近並未走遠,你留在這裡看守,本王率人親自去追。”
“寒寒,月月,寒寒,月月。”駿馬在夜風中急馳,君熠寒剛帶人策馬至路口處,咕嚕鳥卻尖叫着衝了過來。
“帶路。”君熠寒沉聲命令。
“前面有個坑,你從旁邊繞繞。”
“這路不甚平整,換條道走。”
“那坡太陡,下面那條小徑瞧着不錯。”
“河似乎太深……”
“……閉嘴!”正在奮力抽馬往秘道趕的慕容婧終於對溫暖一路的叨叨不休忍不可忍低聲怒斥。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個重症病人,受不得顛簸。”溫暖牽過他寬大的衣袖拭了拭因內腑波動脣角滲出的血漬遞給他看,神情帶着絲無奈。
“……”慕容城看着衣袖上刺目的血漬,眼角狠狠的抽了兩抽。
“以前我曾聽聞若是騎術精湛之人,縱是在亂石嶙峋的道上也如馳騁在平地般穩妥。我瞧着你這一路過來,路雖算不上十分平整,但較之官道也不過差了半餘,以此算來,你這馬應該騎得甚是平穩纔是,怎的竟顛簸的讓我吐血。我實在想問太子一句,”她似完全不見他面色已黑沉至極,輕飄飄的看了他眼,“你這騎術是否也忒差了些?”
“……你若再出聲,本太子就將你從這馬背上扔下去。”慕容城說的咬牙切齒。
“你確定?”溫暖質疑的看着他,“你若真將我從這馬背上扔下去,我怕是當場就得氣絕,你真會做這等腦殘之事?”
“……”慕容城爲防止自己被她氣得失去理智會直接殺了她乾脆點了她的啞穴。他雖不知她口中“腦殘”二字是何意,但若就字面上的意思應該是罵他腦子有殘疾。這個女人,她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還無恥的拿她的重症來威脅他,而他竟然該死的不得不接受她的威脅,真是可惡至極!
他鞭子狠狠的抽着身下的駿馬發泄着怒氣,卻也十分注意着前方的路況,避開那些坑窪不平之處,儘量減少馬背上傳來的顛簸。但也因此,逃亡的速度明顯減慢。
“太子,後面有追兵追了上來。”副將策馬至慕容城身側稟報。
能這麼快追上來,定然是寒王。沒想到竟來得這麼快。慕容城眉峰緊擰,命令道:“前方三岔路口,李副將你帶百餘人向左行,陳副將你帶百餘人向右行,剩下的隨本太子走中間。”
“是。”兩副將齊齊領命。
三百餘人馬在三岔路口前立即一分爲三,向不同方向急馳而去。
慕容城脣角勾起抹冷笑,縱是寒王有天大的本事,他就不信他一眼就能判斷出他帶着溫暖走了哪條道,待他率人追來,他應早已帶着他的王妃進了秘道,到時他能耐他何?
他幻想着此計能拖延個一時半刻,然他卻不知這等拙劣的計謀根本無需讓君熠寒動腦,直接被一隻鳥給神速破解。咕嚕鳥在三岔路口未做半分停留,直接朝着中間那條道飛去。
“太子,他們追上來了。”後方兵士稟報。
“十餘人棄馬隨我來,其它人繼續策馬向前急馳。”慕容城心頭大驚卻也立即做出應變,他直接將溫暖往肩上一扛躍馬而下,帶着十餘名兵士鑽進一旁的密林中,溫暖胸腔剛好擱於他的肩上,被他跑動時上上下下的頂着,擡手抹一把衝至喉頭延着脣角流出的血,臂彎一轉繞過他的頸子拍向他的面門。
血腥氣撲面而來,慕容城本能側首避過,溫暖那血淋淋的掌順勢拍在了他的胸口處。縱是在濃葉遮月的林子裡,如雪的衣衫上大紅的掌印亦分外醒目。
慕容城心頭大怒,擡手就將溫暖扔了出去,然剛扔出手,又急急將她從半空撈了回來好好端在懷裡抱着。這可是他的救命符,好在剛剛理智及時回籠,要不然被他弄死了他豈不是如她所說,得虧死。
溫暖擡手再抹了把脣角的血,瞧着慕容城扯出抹陰森森的笑,慕容城被笑得背脊躥起陣陣寒意,只覺這四周幽暗的林子裡鬼氣縈繞,令人毛骨怵然。
“嘎……”一聲淒厲鳥叫響徹樹林上空,慕容城手一抖,險些將溫暖摔下去。他定了定心神,喚來兩個兵士吩咐:“你二人在前面開路。”
“停。”君熠寒勒馬視線在路旁幾乎看不出什麼痕跡的草地斷枝上掃過,眸色微沉,對身後衆人吩咐道:“將這片路林包圍,不許放走任何一個。”
“是。”衆人立即領命而行。
“寒寒,月月,寒寒,月月。”咕嚕鳥見君熠寒不再跟它去,撲棱着翅膀伸長爪子就去抓他衣袖,月月的氣息明明在前方,他爲什麼要到林子裡去?雖然林子裡好像也有月月的氣息。它腦子一時有些暈了。
然它紅彤彤的鳥爪還未沾着君熠寒的衣袖,卻直接被他揮袖間扔到了十丈外的樹林上空,讓它既怒又驚下尖叫出聲。
君熠寒的身影如一抹流光在林間急速掠過,不過須臾,已發現慕容城一行人的身影,而溫暖此刻正被他抱在懷中,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那從慕容城臂彎間垂落的雙足及她仰起的身子足可判斷出。
他眸中殺意暴漲,掌間內力集聚,正欲一擊殺了慕容城救回溫暖,斜空卻驀然接連急射而來三枝短箭。他錯身避開,凌空一掌擊向冷箭襲來處,落地時人已至三丈外的灌木叢後。
是他來了?似有感覺應般,溫暖身子微微後仰,心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側首向後瞧去……然身後黑黝黝的一片,除了路過時被帶得晃動的樹枝,其它什麼也沒有。沒有半分他的氣息,原來,只是他的錯覺。她澀然一笑,說不清是失望失落或是其它的什麼。她突覺心頭有些累,不願再去多想,是以乾脆回首閉目養神。
君熠寒眸色凌厲的掃過微亂倒臥的枯草,擡指從灌木枝上取下縷灰色的碎布,眉眼間陰唳之色霎時濃愈得駭人。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他神思微動,面色攸然一緊,急速嚮慕容城消失的方向掠去。箭出的霎那,他凌空而下衣袖拂卷將那箭悉數朝暗處那鬼魅般的人影破空回射而去,蓄集內力的掌亦隨之擊向那人。還好,他來得及時。
“砰。”灰衣人未能避開驟然回射的箭,還未調及內力又硬生生接下君熠寒這一掌,心脈瞬間被震碎,口中血如水般狂涌而出,然他卻咧出個極其猙獰的笑,極力拼出口氣道:“我以炎鼎煉就的毒功,就是神仙在世也就不了你。我殺不了溫暖,殺了你也同樣是爲我南宮世家報仇了,哈哈哈哈,爲了救一個自己休棄了的女人,葬送了自己的命,就算你們再有似海的深情,也敵不過陰陽相隔,哈哈哈……呃……”他終是一口氣決倒了下去,咧出的笑仍定格在臉上。
君熠寒攤開掌心,看着那一團盤踞的黑氣,神色陰冷至極。難道真是老天作弄,他再也等不到將她挽回身邊的那一天?
他將掌心狠狠拽緊,掠身朝慕容城追去,此時救出她纔是當務之急,至於所謂的老天所謂的命運,他君熠寒從不相信!
然當他出了樹林,卻見帶來的屬下竟面泛黑色中毒而亡,期間還有具屍被剝去了身上的鎧甲,他凝眸看了看,這應是慕容城手下的人。難道是有人混進了慕容城的人中?南宮錦有同謀!
君熠寒心頭一沉,旋身掠上丈高的樹上舉目四望,四周極度空曠並無他們的半分身影。他眉峰緊皺隱現抹焦色,視線劃過處落崖時卻見那崖壁上盡露出個丈餘高的泂口,此時正緩緩合上。他身形急速掠去,但終究距離太遠,堵石落的太快,他未能見到她的身影只看到一雙側首朝他瞧來陰毒含笑的眼。他擡掌猛然朝堵石擊去,半空的身子卻驀然噴出口血踉蹌落地。
溫暖心頭一緊,再度側首瞧去,卻只見最後一絲月光被落地的堵石隔絕。她心頭突然慌亂不已泛起陣無以言說的的難受,令她窒息的險些喘不過氣來,難道是君熠寒出事了?
不,不會的,一定是自己太過想念他以至於胡思亂想了。她在心中極力安慰自己,心緒漸漸平緩下來。
兵士們拿過洞壁兩旁的火把點亮,慕容城雖進了這秘道仍不敢做絲毫停留抱着她繼續前行。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估摸是慕容城沒力氣了,終於將溫暖放了下來吩咐衆人原地休息片刻,此時心神鬆馳,此前被忽略的問題也就回涌入了腦海,他瞧着溫暖疑眉細思,總覺自己忽略了個極爲重要的問題,但極中精力去想,卻又腦子一片混沌想不出是什麼。
“咳咳,你瞧着我做什麼?莫不是我臉上開了朵花不成?”溫暖扯過他衣袖拭了拭脣角的血漬,淡掃了他眼問道。
是了,這病弱咳血的姿態與閔思第二次見他時如出一輒!
“你是閔思?”慕容城腦中驀然劃過此前慕容婧的話,臉色轟然大變問道。
“我不是閔思,前些時日不過是借用了他的身份罷了。”溫暖承認坦白的甚是直接。
“原來一切都是你個女人在從中作梗。”慕容城氣得恨不得立即殺了他,置於身側的掌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卻終究是忍住沒有動手,半晌終是理智壓過了怒氣,“你夫婦二人一個坑了本太子,一個讓本太子損失五萬兵士,這些,本太子非連本帶利從君熠寒身上討回來不可。”
“所以?”溫暖問的漫不經心,仿若這根本與她無關。
“有你在手,本太子相信,向他要二十座城池作爲交換,他必定會二話不說的答應。”慕容城眸底閃動着自信的光芒。
溫暖詫異的看着他,“我突然發覺你不應該叫慕容城,應該叫慕容天真。同是男人的你怎麼竟會蠢到認爲一個男人會爲了個女人拱手讓出二十座城,且還是個他棄了的女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慕容城面色一變,復又冷笑道:“你這女人想用這等幼稚的伎倆讓本太子打消將你做爲交換的籌碼,你也未勉太小看了本太子。本太子絕不會相信你的說辭。”
“難怪你會被二皇子逼到需要靠外戰來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現下我總算知道了原因。你不僅是腦子結構太過簡單想法太過天真還消息及其閉塞無知。我在兗州城時被寒王當着天下人的面親賜休書休棄,好不容易與他重修舊好,卻又在大婚之日他娶了我的閨蜜將我拋棄,這等人人皆知之事,你堂堂金國太子,想要與寒王爲敵,卻連這公開的事都不知。還妄想拿我這個棄婦去換二十座城,”她眸中帶着絲憐憫看着他,“你真的是沒救了。”心卻因親手將這些傷疤揭開而痛的無法呼吸。
“本太子絕不相信你所言。”儘管她言之鑿鑿,但他太知道她的巧言會道,如若不然自己又豈會對她深信不疑,敗的如此之慘。
“太子……”旁邊休息的兵士突然開口,卻欲言又止。
“說!”慕容城此時正在氣頭上,見他那吞吞吐吐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屬下來翎國後聽了些關於寒王與寒王妃的傳聞,與她說的一般無二。這些傳聞不止屬下聽說,其它人也大多都知道。”他話落其它幾人紛紛跟着點頭。
八卦的傳播力真是堪比瘟疫,溫暖脣角泛起抹苦澀的笑。可她現在還得感謝這“瘟疫”讓她少費了不少口舌讓慕容城相信這令她不願直視的傷痛是真的。
慕容城踉蹌退了幾步,只覺頭腦極其暈眩,似喝了幾十斤陳年烈酒酒勁直衝腦門般,讓他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倒地不起。他竟然又被這個女人坑了,還被她坑掉了最後的希望坑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你既然是個不值錢的棄婦,爲何還要坑了本太子讓本太子將你給劫了?”他氣的語聲顫抖。
“我坑你劫我?什麼時候的事?”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她不過是提醒他,將她顛壞了他會虧,但天地良心,她腦子又沒犯病,從頭到尾可沒讓他劫她。
“我要殺了你!”他說得咬牙切齒,似恨不得將溫暖碎屍萬斷以消心頭之恨。掌心內力集聚……聚了半天卻未聚出半分,他驚愕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竟連一掌劈死她爲自己報仇都做不到了?
當然,他不會知道溫暖趁他不注意時甚是溫柔的爲他輕輕紮了針。
“你殺了我無非也就是讓自己心裡暢快些而已,但殺了我之後呢?你仍然會被廢去太子之位,命也早晚會葬送在你二皇弟手裡。”溫暖閒然提醒他這些無法逃避的事實,仿若導致他落入這般境地的幕後推手根本不是她與她全然無關。
“我掐死你!”慕容城雙眼血紅已氣得完全失去理智,雙手五指大張朝溫暖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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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可以救你。”溫暖側身避開他的爪子,又道:“還可以幫助你奪得你想要的一切。”
“本太子再也不相信你。”他話雖說的狠決,但掐她的手僵在身側卻沒有再動。
“相信我還是被廢去太子之位最後慘死兄弟之手由着他坐上龍椅享受本該屬於你的尊榮你的天下你的一切,二者選一,你寧願選哪一個?相信我的風險雖然高,但至少有贏的勝算,但若不信我……”
溫暖脣角的笑如三月春風和熙,說出的話卻是現實的殺豬刀,宰的慕容城的腦門陣陣的抽痛,他死盯着溫暖半天不語,溫暖卻神色不變的任何他盯着。最終,他深吸口氣問道:“爲什麼要幫我?”
“誰說我是幫你?”溫暖眸色略顯奇怪的看着他,“我爲什麼且出於哪點要幫你?”
“你……”
“我不過是想禍害你們金國而已。”溫暖在他發怒前甚是輕描淡寫的說道。
慕容城見鬼似的將她看着,半晌,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金國與你有仇?還是你實在閒得太無聊?”
溫暖想了想,道:“或許是我突然發現自己於權謀一途挺有潛能想再實地運用激發下看能開發到何種程度?”
“……”慕容城看着她的神情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不過是爲了讓你們忙於窩裡鬥沒時間去找騷攏翎國罷了。”溫暖整了整衣袖說得雲淡風罷。與慕容城合作,這樣的理由才能讓他更易於接受,且這本來也是她如此做的真正目的。
“你是爲了君熠寒?他不是把你給休了?還是你先前是騙本太子的?”慕容城眸色微變。
“騙你再告訴你?我會是如此傻的人?”溫暖眉眼間泛起抹輕嘲,眸底隱有痛楚劃過,“不過……是舊情難忘想要爲他做些什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