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玉茗齋的後院。
傅苑君一邊認真的翻閱手中的藥傳書籍,一邊按照書中所寫的流程爲自己剛種植的草藥澆水。
顯然,昨晚發生的那些驚心動魄之事,她是想努力忘記。
“你是誰?你不能進去,未經通報你怎能硬闖?”
身後,驀地響起雨荷匆急而略帶怒意的聲音。想必,玉茗齋是有陌生之人來了。
傅苑君漫不經心的將手中的藥傳合上,回頭看去,卻見一位身穿水藍色露臍羽紗裙的婀娜美豔女子站在了她的身後。
女子有着羊脂一般雪白的肌膚,高高的鼻樑和那雙褐色的眸子讓她看起來別具風情。只是那目空一切的神色,讓人覺得她很難接近。
“是你?”
傅苑君仔細的打量了桑婭一眼,語氣頗有些意外。
見傅苑君認識此女,雨荷倒也不再阻撓對方,而是忿忿不平的走到她的身邊,語氣充滿惱意道:“小姐,她到底是誰啊?一點規矩也不懂。都不讓我通報你一聲,她就硬闖進來了。”
“她是桑婭!”
“什麼?她就是……桑婭公主?”
雨荷在不可思議的同時,不免又回頭仔細看了對方一眼,似乎瞧出了對方那不凡的身份以後,雨荷立馬心虛的將腦袋垂下。倒不是她害怕什麼,只是以她現在的身份,的確沒有資格跟桑婭公主這樣說話。
桑婭淡漠的瞥了瞥瞬間不吭聲的雨荷,突然邁步上前,眼神輕蔑的掃視着傅苑君的穿着,隨後又看了看她剛種不久的草藥苗子,突然嗤之以鼻的笑笑:“傅苑君,都到了這個時候,想不到你還有閒情逸致來打理這些花草?”
“你怎麼可以直呼我家小姐名諱?”
得知對方身份高貴以後雨荷就一直沒有吭聲,這下,聽到她如此藐視的直喚傅苑君姓名,她終究沒有忍住,挺直了腰桿便呵斥起對方來。
“怎麼?你這個丫頭還有什麼異議不成?”
“她是安南王的王妃,你只是王爺的妾室,就算你不願喚她一聲王妃,按輩份,也該喚她一聲姐姐。”
“王妃?姐姐?”桑婭沉聲一笑,深邃的褐目滿帶侮辱之色道:“她也配嗎?”
“你!”
“一個失潔之人,她有什麼資格成爲王爺的妃?”
“你胡說。”
雨荷一口反駁,漲紅了的臉卻不敢去看傅苑君,不錯,小姐跟着自己來到北漠這還沒有一個月,就已經兩次遭受安南王妾室的挑釁了。而且,每次她們說的話,都直白得像割肉剔骨一般,是那樣殘忍無情。
“小丫頭,你們襄國可是泱泱大國,男子重名,女子重潔,像你們家小姐這樣的女子若不是生在相侯之家,那可是早就浸豬籠了。”
“你!”
“雨荷,你先退後。”
不願再聽雨荷跟桑婭爭執的傅苑君,終是上前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雨荷自知無力,只能咬牙退下。心中卻暗自罵道,本以爲這安南王府有韓心櫻這隻妖精已經夠害人的了,想不到這什麼桑婭公主,比她還過之而無不及。還什麼尼塞國的公主,呸,簡直一點涵養都沒有。
“桑婭公主難得來此,想必不只是爲了跟我這
丫鬟爭幾句嘴舌,逞一時嘴上威風吧?”
傅苑君輕撫了一下額間的青絲,秀雅的容顏滿是雲淡風清之色。
這聽似尋常的話語間,卻暗自讓桑婭覺得有些自降身價。什麼叫跟她的丫鬟爭幾句嘴舌,什麼又叫逞一時嘴上威風?說得她桑婭就跟個無理潑婦一般。
這下,桑婭再次打量傅苑君的眼神不由深沉了幾分。
不錯,眼前這個看似打扮得普通的秀麗女子,身上似乎透着一股不爲人知的神秘力量。
那種力量讓人看不到,猜不透,卻莫明的感到壓抑。
“傅苑君,本公主沒心思跟你拐彎抹角。這次過來,我就是要警告你,別以爲王爺現在沒有處置你,但你昨晚知道了那麼多事情,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昨晚?”傅苑君薄脣微微一彎,勾出一抹醉人的弧度,笑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
桑婭語塞,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回答她。不過片刻過後,她又傲然一笑:“呵呵,傅苑君看不出來,你倒是個聰明人。比起姓韓的那個賤人,可能你的命會活得更久一點。”
“她?她怎麼了?”
面對她的疑問,桑婭得意的眯了眯水瞳,語氣透着一絲寒意道:“她,可就沒那麼好運了。自然得爲昨晚的胡言亂語,付出代價。”
說到代價二字,桑婭的褐眸中流露出了不可遏制的殺意。
那種殺意,讓人膽顫,是傅苑君絕不可能看錯的。她不由暗驚,這個桑婭公主,自己將來不得不防啊。
“怎麼?害怕了?”
桑婭再次上前,輾轉到了她的身畔,突然伸出柔美的素手,用那纖長透明的指甲輕輕在她的玉頰劃過。微微的刺疼感,像極了對方那笑裡藏刀的警告。
“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傅苑君不想再與她糾纏,斂起的水眸裡全是冷然與無畏。
“本公主不想說什麼,本公主只想告訴你,誰要敢阻礙王爺的大道,誰要敢成爲他宏圖霸業上的絆腳石,我是第一個不會放過她。哪怕是用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說到最後,桑婭的眼中閃耀不可理解的瘋狂和毅然。
傅苑君實在無語,不明白這個女人心中到底在想什麼,這個軒轅燁究竟有什麼好?值得這樣一個清高自傲的女人這般喪失理智?
即便如此,她並不多問。只是假裝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一雙幽若清靈的眸子,只是望着澄澈的藍天。
可突然間,桑婭猛的從她身畔撤離,竟對着院子一側的柵欄處敏銳的喊道:“誰?”
柵欄方向並無人迴應,直到桑婭再次怒極:“見不得光的東西,還不快滾出來。”
話落,纖瘦小巧的月環突然端着一壺茶顫顫巍巍的從柵欄後走了出來。但見她低垂着下巴,流轉的水眸滿是害怕與不安。
“好你這丫頭,膽子可不小,說,你是誰派來的?”
聽着桑婭凌厲的質問,月環忙把托盤舉過頭頂,“撲通——”一聲跪在了地面。
“奴婢……奴婢不是誰派來的,奴婢是王妃的貼身丫鬟月環。”
“這是你的貼身丫鬟?”
桑婭轉過頭,似笑非笑的
盯着傅苑君問。
傅苑君微吐一口氣息,平靜的點點頭。
“哼,狗奴才,說吧,你偷聽了多久?”
說到偷聽,月環臉色煞的一白,忙搖頭否認:“奴婢沒有,沒有偷聽,只不過是怕王妃種植藥苗辛苦,所以端了些茶水過來。見王妃有所不便,所以纔在一側候着。”
“是嗎?”
她拉長的尾音裡,明顯有着不信。
這時月環端着托盤的手,連同手中的那壺茶,也給震出不少水花來。可見,她內心的恐懼已經超過了一個極限。
“是的,王妃,你要相信奴婢,月環真的沒有偷聽什麼。”
“呵呵,沒有偷聽那你心虛什麼?初入王府的你們恐怕還不明白,這裡不守規矩的下人那可是都要受到嚴厲的處罰。你知道西院的浣衣房裡爲什麼那麼多瞎子和聾子嗎?”
“奴婢……王妃,求你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偷聽,也沒有做錯什麼。”
不敢再繼續聽下去的月環,只能苦着臉向傅苑君求救。
“好了,桑婭公主,她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你不必爲難她。”
“什麼叫小小的奴婢?我告訴你,我容不得王爺前進的路上,有半個興風作浪的人。”
“如果桑婭公主不放心,我自會教訓她。”
“哼,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子。不過也是,整個安南王府,你能安心使喚的,也就只有這兩個丫鬟,你偏袒她們也是應該的。但傅苑君,我得提醒你一句,有一句老話不是說,披着蓑衣救火嗎?你知道最終的結局是什麼嗎,那就是引火上身。”
“多謝桑婭公主提醒。”
“話已至此,本公主也不想多說了,你好自爲之吧。”
留下這句話後,原本已經離開數步的桑婭突然又再次回頭。
但見她眸光又一次向月環掃了掃,月環心虛的咬了咬脣,立馬將眼神凝向地面。
桑婭臉上泛起一絲冷笑道:“對了,傅苑君,還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那就是一個月後,我的父王也就是尼塞國的國君,還有我的兄長班達王子會來,到時候王爺會慎重接見。”
“桑婭公主的父王和兄長前來自然是一大幸事,可似乎與我並沒有太大關聯吧?”畢竟像這麼重要的場面,也輪不到她來主持什麼。
桑婭抿脣,神情高冷道:“的確與你無關,我提醒你,只是想讓你管好自己身邊的那些臭蟲。再讓本公主發現她鬼鬼祟祟的話,莫要怪我手下無情。”
月環再次一驚,手中的瓷壺直接落地摔成碎片。她驚慌拾撿,一不小心卻將指頭割破,殷紅的血液順勢而下。
桑婭並不瞧在眼裡,輕蔑冷笑一聲,便揮袖離去。
待桑婭徹底離去後,傅苑君便喚來雨荷,兩人一起幫月環拾撿地上瓷壺碎片。
“謝王妃又幫了月環一回。”
月環不顧流血的手,忙要給傅苑君磕頭。
傅苑君伸手將她制止,眼神無悲無喜道:“不要再有下次,否則我救不了你。”
“王妃……”
“這一次,無論是意外還是你有意而爲,我都不想追問。只願你,好自爲之。”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