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颼颼的吹過,幽夜羅僵直着身子坐在石凳之上許久許久,緊握着宣紙的左手也微微的有些顫抖。許久之後,他站起身來,迅的離去。
金暉在踏進房間之後,敏銳的覺察到金瞑那衝突矛盾的心情,他上前行過禮之後,並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察言觀色。
“既然求見,爲何不言?”許久之後,金瞑緩緩的回眸,夕陽的陰影在他黃金面具之上輕晃之後,他將幽綠的雙眸轉向了沉默不語的金暉。
“皇弟只是想要給皇兄留出思考的餘地。”金暉淡淡的開口。
金暉那抹清淡的表情惹起金瞑的不悅,他冷哼一聲,繼續將眸光投向窗外。“不要以爲自己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看透,有些東西,你掌控不了!”
金暉面上的笑容還是那樣的完美。“皇兄,一直以來,我從來沒有想要掌控一些什麼,我只是盡好自己的本分,金狼王朝的暉王爺,這個稱呼已經足夠!”
“是嗎?”金瞑冷笑,白皙性感的手指緩緩的微翹,透出他心中的一抹釋然。
“是的,皇兄。不過……”他轉爲輕笑,“就算皇兄不悅,臣弟還是要說,時日不早,皇兄您該回宮了!”
金瞑緩緩的轉眸:“這也是本分?”
“是,本分!”金暉慢條斯理的點頭。
金瞑轉過俊臉,再次望着窗櫺不語,幽綠的眼眸緩緩的閃過一抹沉思,那眸光中的殺意逐漸的散去了。
轉身回房間,經過涼亭之時,柳芽猛然停住了腳步,她似乎憶起了什麼,咬咬牙轉身向外走。她前進的方向是莫殤的房間。
莫殤在那日被黑衣人打傷之後,休養了一天,如今早已經上崗,本不應該在他的住處能尋到他,但是轉過角門,柳芽突然聽到了極其細微的講話聲。
一種本能讓她躲在了桶粗的紅柱之後,不遠處,兩抹黑色戎裝的身影輕輕的靠在磚牆之上,一抹暗色的菸圈緩緩的從其中一人的口中緩緩的吐出來,正是莫殤,另外一人則是戎天。
“這些藥膏據說都是鮮奴國的貢品,來之不易,暉王爺託了幾處關係纔要來一點,你可要珍惜!”戎天緩緩的望了莫殤一眼,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以免讓皇上懷疑,我莫殤一介武夫,又怎會用這般不屑之物止痛?”莫殤猛力的大吸了一口,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之中有些不甘。
“這就是我們的職責,守住這個秘密,等到……”戎天輕嘆了一口氣,仰頭看天,面上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迷茫,也許,他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我知道,什麼都知道,太上皇赦免了莫家,留住我族唯一的血脈,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爲了太上皇,爲了皇上,爲了金狼王朝,受這個傷又算的了什麼,可是我一直耿耿於懷的是,皇上那般的信任我,可是我……”莫殤頓住,菸圈帶着他惆悵的情緒飛到了半空中。
戎天沉默了,士爲知己者死,所謂士,最重忠誠,可是莫殤……他輕嘆口氣,拍拍他的肩頭。
躲在廊柱之後,柳芽在一瞬間確定,原來莫殤一直以來對於金瞑有所隱瞞,可是隱瞞了什麼?她憶起初見金日那晚,就是莫殤在拱橋之上,指揮侍衛散去。
難道他維護的人是金日?
莫殤與戎天再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沉寂了下來,斂眼低眉之後,兩人極力警醒的對望一眼,眸光之中迅的閃過一抹殺意。
柳芽剛要舉步,身後遽然衝擊來兩陣疾風,她本能的俯身躲開,但是雙肩卻被人一左一右拿住。
“咦?”驚訝之聲同時自兩人之口,兩隻大手迅的移開,緊接着退後三步,然後兩人面面相覷。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肩膀鎖骨被制,鑽心的痛苦還是不斷的蔓延而來,柳芽緊皺了眉頭,喊痛之聲逸出脣畔。“好痛!”她情不自禁的彎了身子。
“青青姑娘!”莫殤開口,語氣有着非同一般的凝重。
“我說好痛!”柳芽繼續彎着身子,被逮住的尷尬讓她不敢面對兩人,心中不禁盤算着如何解圍。
“莫殤……”戎天拉住莫殤的手臂,雖然沒有開口,可是雙眸之間閃過一抹殺意。莫殤搖搖頭,眸光凝重。
“你處理吧!”戎天似乎有些不悅,冷冷的轉身而去。
“好了,不要裝了!”莫殤將菸袋輕輕的繞在煙桿之上,微微的扣扣,動作輕微的在欄杆之上坐下來,方纔的激越讓他扯動了傷口。
“是真的很痛!”柳芽不滿的擡眸瞧他,先制人。
“現在告訴我,你到底聽到了一些什麼?”他將大手放在胸口之上,冰冷的黑眸直直的注視着柳芽那無辜委屈的小臉,鷥猛的眸光之中卻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之色,只是徑直凝重的逼問。
“我……什麼都沒有聽見!”柳芽決定明哲保身。
“最好是這般,就算你聽到了什麼……”他一頓,猛然陰狠至極的笑,“也沒有人相信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柳芽一懵,望着男人那陰狠的笑容猛然覺得心驚膽顫,除卻害怕,還有一絲悲哀,一絲爲金瞑產生的悲哀,原來,他的身邊,竟然沒有一個可信任之人!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用你的提醒!”柳芽原先對於莫殤的好感立即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她轉身,向回走,完全忘記了這次之行的本意。
“青青姑娘!”莫殤若有所思的喊住她。“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不要四處亂走,不論是驛館,還是宮廷,都是在天子腳下,可沒有青青姑娘那些相好如此的好說話!”
柳芽的小臉立即氣的漲紅,她回眸冷冷的瞪了莫殤,粉脣一啓,一字一字的冷冷蹦出來,說的咬牙切齒:“我會記住莫殤大人的警告!”
“但願!”莫殤垂眸,冷笑。
機械的回到院落,遠遠的就看見金瞑站在廳廊之上,揹着雙手,癡癡的望着天邊。天上的雲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彤彤的,好像是天空着了火,火勢兇猛,張牙舞爪,彷彿要吞噬整個天空一般。在天邊,一抹明亮的金黃色緩緩形成一條直線,緩緩的向外渲染,就彷彿不知是誰點了那一滴黃墨,慢慢地暈漾開去,把整片的流雲都染成了金黃色,有深有淡,輕輕地舒展成一幅絢麗的畫卷,緩解了火勢的兇猛,彷彿那明亮與希望隨時都可以鑽出雲層。
男子就那樣靜靜的站着,衣衫被染成明亮的紅色,彷彿琉璃般光彩瀲灩,周身上下散着一種哀哀的孤獨。
深深的孤獨。
柳芽上前,與他並排站在一起,義無反顧的握緊了他的大手。
他的大手冰涼,在握緊的那一刻,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僵硬與反抗。
可是他還是任憑柳芽握着,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兒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需要溫暖,哪怕是一點點。
瞳孔中的妖冶血色在緩緩的消失,深重怒氣與懷疑也在消失,詭異深沉也在消失,男子的雙眸逐漸變得清明,和煦,清新,宛如春天新生的柳芽,充滿了勃勃生機。
一大一小的身影沐浴在火紅的夕陽中,天邊,那抹金黃在無限的擴大。
傍晚的時刻,幽夜羅終於趕回來啦,卻帶來一個令人驚詫的消息。
鮮奴公主要見皇上,哪怕是皇上的一張畫像也好!
幽夜羅進來稟報的時候,柳芽正在享受她的晚餐,這個消息讓她有些震驚,只是她震驚的不是公主想要皇上的畫像,而是——幽夜羅說,答案是正確的!
那名叫做玉澈的郡主竟然真的給了她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