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瞑寒着臉龐正襟危坐在足可以容納二十人就餐的餐桌旁,桌上珍饈美味早已經不稀奇,稀奇的是桌腳旁,新增加了一個矮几,矮几旁,柳芽嚼的嘖嘖有聲,他也瞧得津津有味。
很顯然,幽夜羅的出現打攪了他的興致,他轉臉,削薄的脣角不悅的輕抿,幽綠的眸光盛滿陰霾:“畫像?那女人在開玩笑嗎?回覆她,不要癡人說夢!”說完,他徑直扭了臉,繼續盯着柳芽看。
柳芽啃雞腿的動作有些僵硬,不單單因爲金瞑的注視,還有那個所謂變態問題的答案。
含在口中的雞肉已經索然沒有味道。“你識得那四個字?”她轉眸望向幽夜羅。
幽夜羅搖搖頭,他不認識,他只是將那四個字拿給公主看而已,卻沒有想到公主立即答應了親事,只是提出了一個額外的要求。
其實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她有權利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醜是美,是殘疾抑或是變態。
疑問在心中越積越深,柳芽在宣紙之上寫的是簡體字,再加上她的毛筆字實在不怎麼樣,渲染了大片的紙張,這樣公主都可以認出來,不得不承認,這公主,是個人材!
“下去吧!”某人不耐煩了,冷冷的開口。
幽夜羅斂眼低眉,脣角蠕動,想要說什麼,但是終究還是忍耐了,輕輕的退了下去。
望着幽夜羅那蕭瑟的背影,柳芽咬咬牙:“你不應該這樣的對待幽夜羅,你可知道,他爲了完成這項使命他殫精竭慮的想要公主認同金狼王朝,如今離成功只有一步,你……”柳芽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就被某人狠狠的扯了起來,彷彿帶着一抹不知名的怒氣,柳芽被按坐在他的雙腿之上,一雙手臂緊緊的鉗住她,兩人的動作突然之間曖昧。
“你在關心他?”他冷冷的開口,幽眸半眯。
柳芽柳眉一皺,想要掙脫男子的鉗制,但是卻被男子抱得更緊,“我沒有關心他,只是至少你應該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幽將軍爲了皇上的這樁婚事,忙進忙出,您,至少應該褒獎一聲!”
她只是不忍心看到幽夜羅那蕭瑟的背影,一如可風……一想到可風,柳芽的心中就一陣陣的痛,她不知道可風眼睜睜的看着她消失在他的身下,他會如何的痛苦。
“你終於知道這樁親事的主角是朕!”男子冷冷的出聲,聲音冰冷到了極點。
柳芽一窒,轉眸看着男子陰沉的俊臉,心中,有些什麼悄悄的劃過。
這場親事的主角是朕——這句話,多多少少飽含了一絲蕭瑟,這讓柳芽的心中有些難過。
彷彿這金狼王朝的所有人都沒有考慮過身爲皇上的真正感受,他們看到的,只是金狼與鮮奴聯姻之後王朝的鞏固。
柳芽一下子失去了與金瞑爭辯的勇氣,她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得滑到了金瞑的一邊。
她想要握緊男人的大手,卻被男人冷漠的推開。
他站起來,邁開步子朝屋外走去,那冷漠異常的背影有着深深的倔強與怒氣。柳芽追上前,毅然將小手塞到了男人的手中,她想要解釋,想要道歉,可是男人回眸來,她卻驚怕的將手放開。男子清冷的幽眸深沉的讓人顫抖,那種深沉之中閃爍着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焰火,一種充滿了恨意與吞噬一切的焰火。
“我……”她訥訥的開口,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也許此時,她已經無力解釋。
她決定放棄,現在的她沒有任何的立場解釋。
但是男人卻猛地將她拽入了懷抱,不知道是不是抱的太緊了,她感到了一種憋悶,讓她不能呼吸,她昂着頭,窩在男人的懷中,宛如被潮水帶到岸邊再也回不去大海的一尾魚,拼命的呼吸着空氣。
下一刻,男子將女子打橫抱起來,徑直向外走。柳芽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她不知道男人要做什麼,只能盲目的跟隨,不想掙扎。
明黃色的琉璃瓦,在迷濛的月光之下映照的格外流光溢彩,房頂的橫樑之上,金瞑坐下來,將女子按在旁邊。微涼的夜風吹拂起來,迷了柳芽的雙眸,她微啓了粉嫩的紅脣,迷濛的望着面前失意透頂的男子,原來暴戾陰狠的金狼王,也有失意困惑的一瞬間。
一彎月牙從天邊升起,掛在樹枝上,幽幽的透出清淡的光輝。
金瞑沒有說話,只是這樣與柳芽坐着,他的大手輕輕的撫着她的蠻腰,也正因爲有了這隻手的支撐,柳芽坐在二十米高的房頂之上,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望着天邊的明月,削薄的脣角冷冷的抿着,一雙幽潭般的雙眸幽深的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你可以放棄娶公主!”許久之後,柳芽輕咳了兩聲,潤澤了乾啞的嗓子緩緩的開口。
“不,朕願意!”男人猛地回眸,眸光殷紅,“朕要讓他們知道逼迫朕的下場,所有的人,都將付出代價!”
驀的,那噬血綠瞳中狂暴的戾氣猶如火焰般肆意燃燒起來,彷彿要吞噬掉一切的障礙物一樣。
此時的金瞑再次讓柳芽恐懼。她忽然後悔跟隨金瞑上了房頂。
男子的轉變彷彿是這樣的迅詭異,她不能把握!
“這不是逼迫……他們是爲了金狼王朝!”她訥訥的開口,這次卻是幫別人說話。
“誰又爲了朕?他們口口聲聲是爲了金狼王朝,其實是爲了自己!朕,雄霸天下,傲視羣雄,又能如何,還不是要孤老一生?雲兒……你爲什麼……啊!”金瞑猛然抱住了腦袋大叫起來,那淒厲的叫聲打破夜空的寧靜,驚起了鳥雀,徘徊在驛館的上空久久不散。
金瞑的身子在橫樑之上不停的扭曲,他的雙手抱緊了腦袋,面上的黃金面具掉落在琉璃瓦上,出清脆的聲音。
望着金瞑那痛苦的模樣,柳芽剛想要伸出小手,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一抹幽藍身影迅的點了金瞑的昏睡之穴,那尖利的靡靡之音逐漸的消散在空中。
“不要動!”男子轉眸冷冷的開口,上前迅的抱起金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僵立在半空之中的小手悻悻的收回,柳芽擡眸四望,星火點點,她的心卻寒冷的宛如墮入地窖一般,沒有一絲的暖意。
“爺!”屋檐下,戎天迅的從金暉的手中接過昏睡的金瞑,駕輕就熟。
“送皇上回房,記住,千萬不要驚醒他!”金暉壓低了嗓子開口。
“是!”戎天領命而去。
金暉仰望星空,坐在檐頂的柳芽一抹綠衫隨風逶迤,表情是那般的迷茫,無辜。
他垂眸,眼眸深處輕微的一顫,但隨即用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掩飾了過去,他躍上了屋檐,立在柳芽的面前。“方纔沒有嚇壞你吧?皇上有頭痛病,從小就有!”
柳芽望着他試圖解釋的俊臉沒有開口,只是雙手顫抖的糾結在一起。雲兒……雲妃,似曾相識的一個名字。
而且金瞑這般異常,她早已經見過。這裡,一定有些什麼她不知道的!
柳芽的沉默讓金暉一陣尷尬,他保持着臉上的笑容,用一種悠然的語氣道:“看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冷靜一些!”
“如果可以,請告訴我真相,我不願意自己像一個傻瓜一樣!”柳芽幽幽的擡眸。
金暉那若無其事的笑容僵在了俊臉上,他沉下眼簾,一種沉重的壓抑緩緩的襲向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