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快要進入初夏的夜裡,竟奇異的颳起一陣一陣寒風,打更人縮着肩膀,盡職盡責的走街串巷:“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嘖,這是什麼鬼天氣?怎麼忽然這麼冷?”
他兀自縮脖抱怨,沒注意頭頂悄無聲息的掠過一抹黑影。黑影一直往前,流星一般流暢利落的身手,越過無數屋頂,橫過幾條大街,不出片刻便停在了一片高牆之外。
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露出一雙狠仄逼人的黑眸,那是一雙比野獸更殘暴狠戾的眼睛,眸深處,卻又奇異的燃着興奮期待的光芒。眉眼忽的彎了彎,隨即迫不及待的提氣,身影瞬間轉移到了高牆之內。
黑影無聲無息的放倒了幾名守衛,緩步漫下只有兩盞壁上火把照明的幽暗石階,不慌不忙的顯示模樣彷彿在自家後花園散步一般。
下了石階,他稍停了下,傾耳聽了聽,不遠處有杯盞交錯的喧譁聲,想是獄卒正在喝酒作樂。他笑了笑,信步往前走。
沒錯,這裡正是監牢——準確的說,這是關押着王后的監牢。
終於有獄卒發現了他,尚未驚呼出聲,他已經屈指彈出兩顆小石頭,小石頭挾帶着強勁的力道,穿胸而過,那兩人只來得及瞠圓雙目,口鼻處迅速涌出鮮豔的顏色,兩聲沉重聲音響起,那黑影已然不見了蹤影……
“你是什麼人?”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牢房角落,傳來力圖鎮定卻仍是有些發顫的厲喝聲!
“呵……”低低沉沉的嗓並不難聽,但響在這樣靜謐的空間,詭異的令聞着止不住膽寒,高大的黑影一徑低笑,陰鷙狂猛的眼神緊緊鎖着角落中體無完膚的可憐女人:“母后,是我呢!”
黑影又輕又緩的說着,低嗓平順又沉甜。他伸手入懷,掏出嬰孩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來,碧綠柔亮的光暈頓時將陰暗的監獄照明的恍如白晝,他滿意的點點頭,緩緩拉下罩住臉上的黑巾,望見女人驚愕的幾乎暈厥的模樣,他更惡劣的加深了脣畔的笑容:“母后,你還好嗎?”
“十十十……十七?!”王后驚懼的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他咧着一口白眼,笑的燦爛無比。但看在她眼裡,卻像是看見可怕的猛獸在啃食食物之前的磨牙準備,森森的,泛着像是死亡的陰冷光芒。
“母后怎會嚇成這副模樣?”疑惑的嗓微微提高了些許音量,劍眉也跟着輕輕上挑:“這可一點兒也不像我熟知的那位母后呢!”
他上下打量她,瞧見她皮開肉綻的慘狀,忍不住咧嘴又笑了:“我高貴優雅的母后是上哪兒去了呢?”
“你你你你……你根本不是傻子!”王后往角落裡縮了縮,恍然大悟的瞪着他:“你欺騙了所有人,將所有人都蒙在了鼓中……這次的事情,是你,是你從中搞鬼是不是?你……你纔是最可怕的……”
“母后,這話可不對,想要老傢伙老命的人又不是我,我嘛,只是叫人將你們的打算泄露給老傢伙知道而已……你看,除此之外我可什麼都沒做哦!”他攤攤手,又露出平日裡純然乾淨而無辜的笑容來。
“你……你這麼多年來裝瘋賣傻,爲的卻是什麼?”王后很佩服自己,直到這刻還未被接踵而來的真相打擊的暈死過去。她深深吸氣,裸露在外的鎖骨因此而深深凹陷了下去。
“對嘛,這樣冷靜的你纔是我認識的母后啊!”司承傲笑的歡暢,眉眼彎彎的樣子憨傻又可愛:“方纔母后尚未知道我是誰時,眼裡有閃過失望哦!母后是在等人嗎?等誰呢?”
“你……”王后心裡直髮怵,彷彿自己做過的事情,攤在他面前,他比她甚至更清楚:“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司承傲眉峰動了動,隨即淺笑出聲,俊挺的臉龐卻結了一層冰:“母后,有沒有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是不是曾經某個深夜裡,你也曾像我一樣,來到這個監牢裡邊……嘖,正巧,連囚鎖的監牢都沒變呢,十五年前,應該也是這裡、也在這個牢室裡邊吧!”
“你你……”王后一口氣噎在喉嚨裡,灰白的臉色難看至極,脣瓣止不住的顫抖:“……你……”
“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是嗎?”司承傲笑睨她驚嚇過度、語無倫次的慘敗模樣,很耐心的解讀着她眼裡的意思:“因爲那天晚上,我也在!”
“……不可能!”王后喘息着,乾涸的喉嚨裡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來:“我……我並沒有瞧見你……”
“你忙着要我母妃的命,當然沒有瞧見……若非四哥死死抓着我,我想我也沒命活到今天,更沒命可以看到母后你的今天!你瞧,命運真是奇怪的東西,十幾年前,你爲了後位陷我母妃含冤入獄……你一定沒有料到,你也會有今天吧?”他冷笑,脣瓣高高勾起:“我母妃是被你陷害,你呢,並沒有人冤枉你吧!”
老頭子在母妃的寢宮裡發現了男人的東西,二話不說將母妃關押進地牢,那晚,他睡不着,吵着四哥要見母妃,四哥拗不過他,偷偷帶着他往摸到地牢來,原本以爲會被獄卒擋在外面進不來,卻不料獄卒被人調開,他歡天喜地的跟在眉頭緊鎖的四哥身後,然後,看見了她怎樣威逼利誘母妃承認根本沒做過的事情……
王后驀地大悟:“所以,我的今天,也是你一手安排策劃的?那……”
她捂着胸口,面容痛苦:“蕭郎他……不可能,不可能是你……我與蕭郎相識了五年,五年前你不過十五歲……”
十五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策劃得出今天這樣的局面?而且,蕭郎他……他不可能這樣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