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兒小小的,輕巧如蚱蜢,船頭船尾各凝立着兩名婢女,容貌娟秀。划船的是兩個年輕男子,生的一摸一樣,顯是一對雙生兒。
船緩緩近了,泊在了蓮池之中,衆人透過船艙微開的一扇蘭窗,隱約看到裡面坐着一個素衣飄然的倩影。
衆人看到來客氣派如此優雅,船又如此嫺麗,俱都人人注目,緊緊盯着那船艙口的珠簾。衆人猜不出,究竟是哪個女子,何等身份,竟敢獨闖盛宴。
就在衆人屏息靜氣之時,只見珠簾一挑,先露出一隻手來。
那隻手,玉指纖纖,風姿嫺麗。不少人都覺得呼吸一滯,僅僅看到這隻手,就感覺到來人定絕麗如仙。
珠簾一啓,衆人先看到一條煙青色的襦裙,色澤溫潤,凝如青硯。然後,一個清麗絕美的青衫女子從船艙裡不緊不慢走了出來。
宴席上衆人都由不得斂息靜氣。
能出席這樣的筵席,都不是普通的賓客,自都是見過世面的。鶯鶯燕燕自然見得也不少,但是,每個人都覺得,似乎,平生都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容貌清媚雅麗,氣質淡定靜逸,然,微微一笑,脣角那抹笑意,卻透着一絲灑脫和不羈。秋水般的清眸波光流轉,眼神清澈,看上去如玉般清冷。
看到她出現,人人都會不自禁地有一種屏一口氣的感覺。就仿若愛畫之人,看到一副古蹟名卷,那種震撼不已的感覺。或者仿若久居紅塵之人,登上山巔,看到雲山霧海,那種震動感。
人人都將目光投射在那青衫女子身上,而她,卻亭亭玉立在船頭,身後,是一池清蓮,灼灼綻放。
裙角曼舞,似朝雲舒捲;薄裳廣袖,隨風輕揚,如夕簾暮卷。她臨風俏立,恍如仙子。
面對衆人各種複雜的眼神,她淡望筵席,視線緩緩掠過,好似目下無塵般,淡定自若。
青衫女子正是江瑟瑟,那日別過赫連傲天,她便回了東海,統領了東海海盜,號碧海龍女。
方纔給鳳眠下毒的那位白裳女子疾步走到瑟瑟的小舟前,跪下道:“回主上,雨蝶幸不辱命!”她正是蘭坊的舞姬——雨蝶。
江瑟瑟輕輕“哦”了一聲,揮手示意,雨蝶緩步退後凝立在小舟旁。
玄機老人跨前一步,望着瑟瑟,冷聲道:“你是誰?何以要下毒來毒害鳳眠!”
“不如此,小女子又怎能見到玄機老人呢?又怎能見得到這御賜的艨艟戰船呢!?”瑟瑟淡淡答道,視線,從宴席間的賓客挪到了那艘艨艟戰船的模型上。
“你想要這尊艨艟戰船的模型?休想!”玄機老人氣的猛吹一口氣,雪白的鬍子翹了起來。
瑟瑟脣角一勾,笑容分外明麗:“鳳老爺子,您誤會了,這裡或許是有人虎視眈眈,要盜你這個模型。但本龍女卻不是!”
“龍女?!”席間衆人聞言,皆面面相覷,只聽說東海上有個“水龍王”,從未聽說過還有一個龍女。
“你到底是誰?”玄機老人冷聲問道。
“小女子碧海龍女!”江瑟瑟脣角斂着淡淡的笑意,一字一句,極其清晰地說道。
她知曉,今日,“碧海龍女”此名一出,她再也不是南越定安侯府的千金小姐江瑟瑟,她只是那在海上漂流的碧海龍女。她再不屬於南越的一員,再沒有人能強迫她和親,再沒有人能強迫她做任何事,她只是東海之上的一名海盜。
“碧海龍女,你不是要這艨艟戰船的模樣,那你來,是要什麼?”玄機老人撫着鬍鬚問道。
“我來,只是要他!”瑟瑟回首一笑,玉指輕輕指上人羣裡,撫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的鳳眠。
自瑟瑟出現,鳳眠那張清峭的臉,便隱有一絲驚詫。此時看到瑟瑟玉指點來,倒是一臉平靜。只是,黑眸半合,濃密修長的睫毛將他眼底微微浮現的波瀾掩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