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亮起,黑暗退去。
瑟瑟這纔看清白衣公子的臉。
只是,他的臉上卻和她一樣,也是戴着面具的。
那是一張白玉雕成的面具,散發着溫潤的玉石光澤,戴在他臉上,竟是說不出的和諧與相契。
因爲看不清他的面目,瑟瑟只看到他面具外那雙黑眸,那黑眸因了面具,看不出眼形,但是,瑟瑟知道那定是一雙好眼。
因爲那雙眼極黑,比無月的子夜黑,那雙眼又極深,比萬丈幽潭深。
靜如冰玉,深若寒潭。明淨如琉璃,墨黑若寒星。
這樣一雙眼,讓人很難想象,面具後的面容是怎生得脫俗。
更令瑟瑟心驚的是,他的一頭青絲,驚人地長和黑,宛如一匹上好的黑色錦緞,在燭火下閃着幽光。
他那身白衣,方纔在黑暗中看來,是純色的白。此時在明亮的燭光下,瑟瑟纔看清,那白色的衣衫上,卻用淡雅的墨線繡着一首詩。
“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
龍飛鳳舞的字跡,帶着一絲疏狂和雅緻。
瑟瑟見過衣衫上繡花繡雲紋繡任何花草鳥魚的,卻從未見過有人在衣服上繡字。而這件繡着《洛神賦》的衣衫,穿在他身上,竟是說不出的風神俊雅。
真是一個品味非凡的人兒。
“怎樣,這弓不錯吧!”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一個玄衣公子緩步走了進來。
他身材消瘦頎長,眉目疏淡,溫雅俊朗,一雙鳳眸,笑起來細長,給人一種溫潤如風的感覺。
白衣公子放下弓,修長的指輕輕撫過弓弦,淡笑着說道:“加了機簧就是不同凡響,射程和威力都增加不少。就連我這樣沒有武功的人,都能用的得心應手。”
瑟瑟暗歎一聲,原來是加了機簧,怪不得速度快了不少,讓她差點沒躲過。璇璣府的物事,還真沒有一件是普通的。
不過,白衣公子說自己沒有武功,她有些不信。沒有武功,射她會射的這麼準,不會是湊巧吧?
看這兩人在下面絮絮交談,一副自然融洽的樣子,那白衣公子決不是偷兒了。只是不知他是不是璇璣府的主人鳳眠。
“哦?真有那麼厲害,我還沒試過呢!”玄衣公子負手輕笑着道。
“那就讓你領略領略!”白衣公子話音方落,再次舉起手中的弓,拉開。
瑟瑟心中再次發緊,方纔那一箭決不是意外,她的藏身之處已然泄露,此時若是再不逃,怕是還要成爲箭靶子。心隨念動,飛身正要從樑上躍下,幾股力道襲來。
原來,那白衣公子的箭果然都是衝着她射來了。而且,這次不是一支箭,而是四支箭同時向她襲來。分射她雙肩和雙腿,倒是沒射她身上要害之處。
瑟瑟不敢硬接,既不能向左躲,也不能向右躲,上面是房頂,也不能跳,只得向下躍。但是,那箭的速度奇快,瞬間便到眼前,射中了瑟瑟雙肩上的衣服。她一隻手攀着房樑,就那麼吊在了樑上。
瑟瑟卻不敢硬扯,若是將衣服扯壞了,衣衫破裂,那麼她便春光外泄了。不管怎麼着,她也是一個女子。
瑟瑟就那樣吊在那裡,底下兩位公子都興致勃勃地看着她,好似欣賞掉入陷阱的獵物,是怎樣掙扎的。
“咦?這房樑上怎會有人?”白衣公子負手笑道,聲音裡不無譏誚。
瑟瑟從未有今日這般狼狽,也從未有今日這般惱怒。鬼才相信他不知樑上有人。
她低首冷冷掃了兩人一眼,就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肩頭上的衣服發出輕微的哧啦聲。
瑟瑟氣的銀牙緊咬,偏偏室內燈燭又極是亮堂,將她的窘迫樣照的一覽無餘。
“咦?怎地也戴着面具,不知生的如何,我們瞧瞧如何?”玄衣公子圍着瑟瑟轉了一圈,饒有興味地說道。
玄衣公子跳着腳就要去摘瑟瑟的面具,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跳的不夠高,指尖堪堪從瑟瑟胸前蹭過,觸到了瑟瑟胸前的柔軟。
瑟瑟雖然扮的是男子,但她終究是女子。被玄衣公子這麼一摸,這一氣非同小可,不及思索,一腳就踢了過去,足尖帶着凌厲的風聲,到了玄衣公子胸前。
玄衣公子也不知是被嚇得傻了,還是因爲佔了便宜高興的呆了,竟站在那裡望着指尖淺笑,臉上隱有淡淡的紅暈浮起,渾然不知危險降臨。
眼見瑟瑟一踢得逞,眼前白影一晃,足腕被一隻修長的手攥住了。
白衣公子脣邊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漆黑的眸淡淡凝視着她:“閣下,踢人可不好!”
他縱然語氣平靜,眸光卻咄咄逼人。
瑟瑟心中一冷,怒意膨脹。
“放開!”她冷冷說道。
“我若不放呢?!”他動作優雅地輕輕託着她的足腕,淡淡淺笑着,一身白衣隨風飄蕩。
他說話的語氣雖然輕薄,但因他氣質貴雅,竟令人感覺不到絲毫孟浪。縱是如此,也惹惱了瑟瑟。
她冷哼一聲,手腕忽然一翻,兩指併攏,朝着白衣公子頭頂百會穴戳去。這一指若是戳上去,這個白衣公子必死無疑。
可是白衣公子眼看着危險降臨,竟然驚呼一聲,似是很害怕地闔上了眼睛。既不躲閃,也不去接她這一招,好似等死一般。
瑟瑟心中一驚,想起方纔他說的話,他說他不會武藝,也能將這加了機簧的弓用的得心應手。莫非,他真的不會武藝,只是箭術精準?
這個白衣公子,不是真的沒有武藝,就是武藝高深莫測!否則他不會這般大膽,等待着硬生生受她這一指。
眼見得瑟瑟的指尖已經觸到了他頭頂上的髮絲,他依舊無動於衷的樣子。
瑟瑟頓覺索然無味,將指風化爲無形,擦着他的頭頂掠過。
白衣公子似乎感到危險已過,睜開雙眸,脣角一扯,展顏一笑,黑眸中波光瀲灩。
瑟瑟只覺得心頭激跳,也就是這一瞬,白衣公子手底忽然一使勁,拉着瑟瑟的足腕向後一扯,只聽得哧啦一聲,瑟瑟肩頭上的衣衫徹底破裂,露出了她皓白細膩的香肩。
那好似春雪堆就的冰肌玉膚,那細膩溫潤的白,好似閃電,映入衆人的眼簾,就連室內的燭火似乎也因此幽暗了一瞬。
“哎呀,沒想到這小賊竟然是一個雌兒!”玄衣公子驚異地叫道。
春光外泄,瑟瑟徹底狂怒,清眸中寒光四濺。
聽到玄衣公子的話,更是羞惱。什麼叫雌兒,女的好不好,難道她是動物不成,竟用雌雄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