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哥哥不要再爲難傲天哥哥。香香求煙哥哥履行當日的承諾。你曾說過,只要我找到自己的真愛,就會還我自由。當年,在北魯國,香香就一直傾慕傲天哥哥。可嘆,那時,我只是一個族長的女兒,並不曾被封爲公主,無緣結識傲天哥哥。等我封爲公主後,雖和傲天哥哥只有幾面之緣。但,我卻一顆心深陷。後來,傲天哥哥來到南越做人質。從此兩地相隔,思念煎熬。這次,香香之所以願意隨着煙哥哥來南越,也是想要尋找傲天哥哥的。如今,老天垂愛,讓我和傲天哥哥重逢。而且,很顯然,傲天哥哥心中也是有香香的,香香希望煙哥哥成全我們。”北魯國的女子就是坦率,一番真情傾訴,瑟瑟都聽得忍不住感嘆。
“香香!”夜無煙卻是冷冷皺眉,道:“你以爲赫連皇子真的在乎你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傲天哥哥,你心裡是有香香的,是嗎?”伊盈香仰首,水漾雙眸脈脈含情,還着幾分傾慕,幾分期盼望向風暖。雪腮上還盪漾着兩抹紅暈,看上去是那樣醉人。
風暖低首,望着伊盈香撲扇的睫毛,小小的秀挺的鼻,波光瀲灩的黑眸,心中忽然一滯。
三年前,她不過才十三歲的小人兒,卻已是身姿曼妙,模樣傾城。他和她初遇在青青草原上,他被她的天真無邪所吸引,被她的國色天香所迷惑。
他的一顆心就那樣深深地陷入到她的眼波里。如若不是到南越做質子,他想他或許已經娶她爲妻。
可是,天意弄人。長達三年的離別,他雖然時時掛念着她,甚至於聽聞他要嫁給璿王時,也曾是那樣黯然,以至於要借酒澆愁。可是,他卻清楚地知曉,曾經的情意早已悄悄變了味。
那一次胭脂樓買醉,並非爲情所苦,而是向逝去的情感道別。酒醒後,他不再思念她,只是一心想着要她幸福,要她做璿王唯一的最寵愛的妃。
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和夜無煙竟是一場假姻緣,所有的寵愛只不過是做給世人看。她還喜歡着他,愛憐着他。
可是,他卻不再愛她,或許當初他對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愛意,只不過是一時對她的美麗和純真的沉醉。他的心,早已不知何時,被一個素衣翩然的背影占據。
此時,他望着她期盼的眸,雖然明知說出來的話就像薔薇花上的尖刺,會刺到她的心裡。他還是不得不開口。因爲一時的欺騙,無疑更會誤了她。
“香香,我心中是有你,只是……”風暖猶豫着怎樣說。
可是,不及他說完,伊盈香便湊到他懷裡,用溫軟的小臉蹭着她的胸膛,軟語呢喃道:“傲天哥哥,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誰也不能把你搶走。”她的眸光,有意無意地掃向凝立在一旁的瑟瑟。
風暖無奈地推開她,斂了所有不忍,語氣朗朗澈澈,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最殘酷的事實:“香香,我心中有你,也關心你,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種情感,我們兩個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懂了嗎?”
“傲天哥哥,你在說什麼呢?”伊盈香瞪大眼睛,好似不認識風暖一般連連後退,直到身子抵到了身後的牀柱,她才停住腳步。淚眼朦朧地喊道:“你心中明明是有香香的,在香渺山,你就是因爲知曉我要嫁給王爺了,所以纔會輕薄江姐姐,做給我看的,你不過是在吃醋,不是嗎?王孫宴上,你因爲怕江姐姐這個側妃和我爭寵,所以你纔派人去刺殺她,不是嗎?昨夜,輕薄我的採花賊明明不是你,可是你卻認下了,是爲了要保護我,不是嗎?你說話啊,傲天哥哥,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爲何現在不敢承認了?
她撲到在牀榻上,盈盈哭泣起來,可是她的一番話說下來,震驚了瑟瑟,還有夜無煙,甚至風暖。
一時間室內再次被詭異的氣氛籠罩。
瑟瑟靜靜站在那裡,原本在心中纏繞的一團亂麻瞬間全部解開了。可是,心雖然不再凌亂,卻添了一絲難以解除的複雜失落。
香渺山上風暖的輕薄,胭脂樓中他的借酒澆愁,她猜出是因爲風暖對伊盈香有情。可是,她沒猜出來,王孫宴上,那場針對於她的刺殺是風暖所爲。
就爲了避免自己和伊盈香爭寵,他就要殺了她?那個時候他不知她就是纖纖公子,殺她這樣一個無辜的人,他倒真是下得了手啊!他還說不喜歡伊盈香,不喜歡會爲了她而去殺人嗎?
“你……”風暖張了張嘴,有些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伊盈香說的是事實,只是原因卻不盡然。香渺山上,他確實是因爲心中煩躁,卻不是吃醋。昨夜的採花賊事件,他之所以認下來,一方面確實是要保護她,另一大半原因卻是因爲他知曉採花賊便是瑟瑟。他不想夜無煙追查到瑟瑟身上。
“怎麼可能呢,赫連皇子怎會做出這種事?我不信。”瑟瑟勾脣淺笑道,雖然她心中已有七分相信,可是眼下形勢,不是找他算賬之時。
“是呢,本王也不信赫連皇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香渺山上的劫匪,卻是赫連皇子無疑了,否則,香香也不會寧做人質也要本王放走你。”夜無煙似笑非笑地問道,慵懶的聲音就像閉目養息的豹。可是,任誰也看出他怒了,因爲他全身上下,瞬間被冷冽的氣息所籠罩。
他不會忘記,當日,他的側妃那繡着出水芙蓉的肚兜,是如何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之中。他更不會忘記,她白皙的脖頸上,那肆虐的吻痕。原來啊原來,這些都是這個赫連傲天弄上去的。想起他的脣曾經從瑟瑟纖美的肩柔軟的胸上吻過,胸口就乍然悶得難受。
“確實是我,那又怎樣,璿王爺,你並不愛你的側妃,何不還她自由?!王爺不會如此健忘吧,當日在香渺山,你對她那般無情,我的刀架在她脖頸上,你都不曾眨一下眼,還惦記着上香是否誤了時辰。”風暖冷聲說道,一雙黑眸直直對上夜無煙的鳳眸。
一個是冷光四漾,一個是寒意四濺。
室內本就凝結的空氣,一瞬間又好似被凍結了。
伊盈香早已不再哭泣,她坐起身來,有些愣愣地瞧着。那原本以她爲中心的爭議,忽然就換了主角。
而身爲主角的江瑟瑟,此時卻是一臉的笑意,很淡很淡的笑意,如幽蘭初綻,如新月清輝,掛在脣角,那樣玲瓏剔透,那樣醉人心魄。
他對她的輕薄,他對她的無情,再次從記憶裡被拉了出來。
本已結疤的傷口,再次被人揭開,能不痛嗎?痛,再痛也不過是傷口上再撇了一把鹽,比這更痛的事情,她早已經歷過,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沒什麼的!
江瑟瑟笑靨盈盈,語聲柔柔地說道:“王爺,你們慢慢聊,妾身告退了。”她的話既軟且柔,然,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有些事情,不是她逃避,而是她真的不想在乎。
她悠然轉身,流瀑般的墨發在空中輕甩,好似墨蓮乍開。
“赫連皇子,看來你是從未被劫持過。難道你不知道,如若想要人質安全,最好的法子便是把人質說的一點也不重要,不是嗎?”夜無煙漫不經心的話在身後響起。
瑟瑟頓足,卻沒有回頭。
或許他說的是實話,只是,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她擡足繼續前行,伊盈香卻擦乾眼淚,從牀榻上緩步走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掛着一絲輕淺的笑意。她疾奔到瑟瑟面前,“江姐姐,你不要走!”
瑟瑟頓足,在斑駁的日影裡驀然回首,日光給她白皙的臉上染了一層淡淡的嫣紅,輕風撩動她的髮絲,她整個人靜美,優雅,飄逸。清眸彎成新月的弧形,瀲灩的笑意是那樣清媚,又是那樣疏離。
“王妃,我真的要告退了!”她語氣淡淡地說道。
“江姐姐,香香求你勸勸傲天哥哥,讓傲天哥哥接納我。”她猶自不死心,扯住江瑟瑟的衣袖低喃道。
“王妃,這世上只有一種東西是強求不來的,那就是情愛。”伊盈香倒真算得上一個癡情的人兒,大膽而執着,只可惜,手段有些自私。
這句話,不僅令伊盈香神色一變,就連夜無煙,似乎也爲她這句話所震動。
只是,話是這麼說,世上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明知不得而強求之的,大有人在。
“香香,我方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風暖低嘆道。
“傲天哥哥,你爲什麼要幫着江姐姐說話,你爲什麼要王爺休了江姐姐,莫非……你喜歡江姐姐?”伊盈香轉向風暖,期期艾艾地問道。
瑟瑟一呆,沒想到伊盈香會問這個問題,今日,她也算見識了這個小丫頭的勇氣。
“是!我喜歡她!”風暖神色凝重,深眸凝視着瑟瑟,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瑟瑟被他灼亮的眸光一望,心中不僅一滯。
“傲天哥哥,她是煙哥哥的側妃,你怎麼能喜歡她!?”伊盈香感到自己的一顆心,在這一瞬間碎了,淚珠再次氾濫而流。
“赫連傲天,你非要在拒絕了她的示愛後,就即刻向另一個女子示愛嗎?”夜無煙冷着臉說道,他的聲音比雪片還要幽冷。
他攬住伊盈香的纖腰,任她俯在他懷裡哭泣。他輕拍着她不斷聳動的肩頭,柔聲道:“香香,煙哥哥說過,一定爲你選一個最優秀最疼你的男子,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你不要任性,好麼?”
夜無煙原就生的翩翩,此刻神情舒展開來,聲音柔和散淡,那難得一見的溫柔,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刻的他,竟令她很難和當初冷情待她的那個人聯想到一起。
他的溫柔,從未在她面前展露過。
爲你選一個最優秀最疼你的人……這句話,竟是從夜無煙口中說出來的。
瑟瑟轉首,將眸光轉向院外的薔薇架,一隻只小蜜蜂在花叢裡穿梭,爲失落的心添了一絲熱鬧。
“傲天哥哥,就算你喜歡江姐姐,你們也是不可能的。江姐姐已經是煙哥哥的人了,就是昨夜,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伊盈香忽然從夜無煙懷裡擡起頭,連哭帶喊地說道。她已經完全情緒失控,有些歇斯里地。
瑟瑟的臉,在這一瞬間,忽然慘白。有些事情,總是瞞不住的,她也從未想過要瞞,說出來或許更好。
風暖更是臉色大變,夜無煙對瑟瑟的冷落,他是知道的。瑟瑟的爲人,他更是清楚。對於這樁沒有情感的婚事,她是絕不會賠上自己的清白之身的。否則,婚前,她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叫他去劫持她,以壞了她的名節。
伊盈香盯着風暖幽暗的臉色,悠悠說道:“傲天哥哥,昨夜江姐姐沐浴完後,我在送她的衣衫上,薰了“眼兒媚”。如若江姐姐沒有和王爺燕好,怎還會好端端站在這裡!”
眼兒媚!?風暖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那是產自北魯國的一味媚藥,藥性極強。
她竟然給瑟瑟用了“眼兒媚”。
風暖身子一僵,說不出隻言片語。只覺得似有重物壓住了胸口,一時間令他喘不過氣來。他靜靜地凝視着瑟瑟,眸中漸涌疼惜。
他能想象,當時的她,是怎樣的痛苦!
他大步向瑟瑟走去,他想伸指抹去她脣角那輕淺的笑意,他知道她此刻並不想笑。強顏歡笑的她,更讓他心疼。
可是,他沒有觸到她。
因爲夜無煙一聲令下,從門外衝進來兩個侍衛,將瑟瑟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