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章

夜深了。

宮殿之中,男子坐在琴案前,優雅地撫琴,錚錚琴音在寂靜的宮殿裡脈脈流淌。大殿正中的紅毯子上,一個白衣女子正在隨樂而舞。

她的舞姿輕盈翩然,手中一段白綾隨着她的翩舞在她身子周圍纏纏繞繞,她正舞到酣處,琴音卻戛然而止。

男子玉手按住琴絃,嫋嫋的尾音在殿內消散。

他的玉臉,在光線昏暗的殿內,籠上了一層陰冷。

“下去吧!”他毫不留情地說道,淡淡的眸光從女子身上掃過,透着一絲冷冰冰的寒意。

女子乍然收住舞步,有些僵硬地立在紅毯之上,聽到男子的話,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然,卻沒有依言離開。而是邁着纖纖如月般的赤足,向着男子走來。

“主子,再讓奴婢爲您舞一曲吧。”女子悽聲求道,眉眼間含着些許嬌嗔和哀怨。

男子斂下睫毛,遮住了黑眸中的波光,他語氣清淡地說道:“你縱然跳的再好,縱然這張臉再像她,也終究不是她,罷了,下去吧!”

女子眸間閃過一絲悽然,她咬了咬脣,表情恍惚,凝聲道:“主子,您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男子聞言,眉頭一凝,脣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刀斧刻就一般冷銳。

他起身,伸指擡起女子優美的下頜,眸光漸漸深濃起來,就好似深遠的黑洞,能吸附人心。

女子深深凝望着眼前這雙璀璨的眸,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再也無法自拔。頸間的呼吸漸漸沉重了起來,男子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精緻的鎖骨上,然後下移。

他伸手,一把推翻了面前的琴案,就在殿內的紅毯上,撕開了女子身上純白的舞衣。

“我怎麼會喜歡她?永遠不會!”他在女子的耳畔吹着氣,冷聲說道。

冷冷的話音瞬間便被一片嬌吟之聲淹沒。

窗外月影婆娑,昏暗的室內,男子的臉埋在女子烏黑的髮絲間,眸底一片冷澈的清明。

瑟瑟獨自坐在窗畔,面前的木案上,擺着茶壺和茶盞,杯中茶水清澈透明,在夕陽下閃着瓊光。

“小姐,伊脈島有帖子送到!”紫迷溫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瑟瑟有些驚訝,倒是未曾料到莫尋歡會來下帖子。

“送進來吧!”瑟瑟執起茶盞,飲了一口涼茶,淡淡說道。

門簾掀動,紫迷緩步走了進來。

“看看說的什麼事?”瑟瑟問道。

紫迷展開帖子,細細一看,道:“小姐,伊脈國國君莫川邀小姐明日到伊脈島賞花!”

“賞花?”瑟瑟勾脣笑了笑,秋水般的眸子漾起一片幽光。

莫尋歡絕不是邀她賞花那般簡單。

水龍島和伊脈島同屬東海,也算是比鄰了,其實是應當去伊脈島拜訪的,只是,瑟瑟思及當日夜無煙的警告,是以一直未曾前去。

“紫迷,你說我該不該去?”瑟瑟輕聲道。

紫迷凝眉思索片刻道:“紫迷覺得小姐去拜訪一下也無妨,不管如何,他目前不敢對小姐怎麼樣。若是小姐不去,倒顯得小姐對他有了戒心。”

瑟瑟頷首,紫迷說的也有道理,“你先下去吧,我考慮考慮!”

紫迷緩步退了出去,室內只餘她一個人了,她可以獨自面對自己的心事。

黃昏的日光映着窗外盛開的花,濃郁的花香透過窗子,薰得瑟瑟有些頭昏,她享受着這一刻的閒適和孤獨。

爲什麼,到了最後,一向淡泊的她,還是捲入到了這些無聊的世事紛爭中,似乎她每每想要脫出,卻總有人將她拉進來。原以爲到了東海她便自由自在了,卻不料,危機或許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

既然無法脫離,那就真真正正地玩上一回,在這個亂局之中,倒要看看,她也不是那種輕易就會輸的人!

她決定到伊脈島去一趟,就算莫尋歡有什麼企圖,目前他也應當不會有什麼行動,此去伊脈島,恰好藉機探查一番。

第二日,一早瑟瑟便帶了紫迷和北斗南星乘了船向伊脈島而去。兩個時辰後,她們已經到了伊脈島外的海域。

遙遙看到護城河和那巍峨的城樓,當日在這裡大戰的情景又浮現在心頭。想起莫尋歡的姐姐曾從這城樓上摔落而忘,瑟瑟心頭,涌起一陣悲涼。

守城的遙遙看到瑟瑟船隻上的滄海凌波的旗幟,便早早打開了水門。

瑟瑟未料到,伊脈國的城池竟是這樣座落有序。

城中心是國君的宮室,以宮室爲中心,輻射出八條道路,將整座城池劃分爲八個區域。每一個區域都修建着層層疊疊的房宇,有集市、客棧、館驛、酒肆……一切都井然有序。

沿着青石鋪就的甬路,不一會便到了莫尋歡的宮室,遙遙看到,莫尋歡已經在宮門前迎着她了。

莫尋歡今日穿着很有國君的氣勢,寬大的錦袍,袖口處繡着龍紋,腰間束一條鑲金線的玉帶,玉冠箍發,發冠上鑲有一顆閃閃發光的珠子。

一向簡潔撲素的莫尋歡如此打扮,瑟瑟有些不適應。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看上去高貴而儒雅,自有一股威嚴的王者之氣。

看到瑟瑟,他大步迎了過來,勾脣淺笑,眸底盪漾着溫柔的波光。

“瑟瑟!”他輕輕喚她的名字,別的話什麼也沒說。大手,徑自伸來,要牽住她的手。

瑟瑟眸光一凝,淺笑着躲過他的大掌,清聲道:“這便是你的宮殿嗎?”

莫尋歡微笑道:“走,我帶你進去。”

莫尋歡的宮室,並不巍峨,卻處處透着高貴靈秀之氣,漢白玉的柱子,白玉石的牆面,遙遙看去,就像一朵棲息在地面上的雲。

兩人穿過迴廊麗舍,來到殿內。

早有下人備好了酒宴,宮女穿梭着呈上了美味佳餚。沒有別的客人,只有瑟瑟。

“不知國君讓我賞的什麼花?”瑟瑟盈盈笑道。

莫尋歡聽到瑟瑟又叫他國君,雖說臉上依舊是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是什麼情緒。但是,周身的氣息卻明顯的冷了一瞬。

“你若稱我爲國君,那我便稱你爲龍女大王。”他醇厚的嗓音透着一絲不滿,狀若委屈。

瑟瑟被徹底駭到了,什麼也不說,埋頭用膳。

莫尋歡看瑟瑟一直用膳,心中微微黯然,他忽然緩緩拍了拍掌,一個侍女垂首走了過來,“叫那婆子出來表演。”

侍女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從後堂轉出來一個老婆婆。

瑟瑟着實意外了一把,沒想到莫尋歡真的叫一個老婆婆出來表演。老婆婆能表演什麼呢?

老婆婆衣着古怪,裙衫皆是小碎花,頭上也蒙着一個花頭巾,腰身粗粗的,這樣的身材不知能表演什麼。

只聽得一串密集的鼓點響起,老婆婆一聽那鼓點,就急惶惶地跟着鼓點,跳起來。只可惜,每一步都踩不到鼓點上。既然踩不到,便更着急,便要去趕那鼓點。人生的本來臃腫,這一趕,便醜態百出。

一開始,瑟瑟還當那老婆婆真不會跳,後來才發覺,並非如此。偶爾幾步踩不到點罷了,難得的是,她一步也踩不到點上。而且,那老婆婆的裙子有些長,她不小心踩了一腳,一踩就便摔跤。起來還踩,這一連串便摔了不少,摔跤也摔得花樣百出,瑟瑟這才知曉,這是故意的。

瑟瑟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不過,那婆子雖然將別人都逗樂了,她自己臉上表情卻是不喜,小小的眼眸中,透着一絲幽怨的光芒。

“怎麼樣,看的開心麼,這是我們伊脈國特有的滑稽戲,南越沒人會跳的。”莫尋歡眼見的瑟瑟開心的笑了起來,絕美的臉上也綻出笑影來。

瑟瑟再次被駭到,未料到,莫尋歡竟然是爲了取悅她。

婆子跳罷舞,走到他們面前,福了一福,便躬身下去了。

用罷飯,莫尋歡便帶了瑟瑟到了後面的御花園。一大片汪洋般的池子,裡面栽種着各種品種的蓮花。最奇特的是,還有幾株墨蓮,在紅紅白白中格外亮眼。

“墨蓮?”瑟瑟挑眉道,“你從哪裡得來的?”

莫尋歡微笑道:“是我園裡花匠培育出來的,今年初綻,我覺得你定是喜歡,所以,便邀你前來觀賞!喜歡嗎?”他柔柔問道。

瑟瑟頷首淺笑道:“嗯,我很喜歡。”

雖然臉上極是感動,心底卻一片清明。上次見面,莫尋歡便對她表現出了好感,但瑟瑟不信莫尋歡會喜歡她。今日,瑟瑟雖然依舊不信,卻是看的出來,莫尋歡不管喜歡不喜歡她,卻是在討她的歡心了。

他何以要如此做呢?

“瑟瑟,東海之上,如今只有伊脈島和水龍島,我們是不是應當合作,也好共同對付一些來犯的敵人。”

瑟瑟盈盈一笑,道:“合作那是自然了,這不用說的。”

莫尋歡聞言,眼光徐徐掃過瑟瑟的臉,那一剎那,他的眸光竟比麗日還要刺目。他低低說道,“瑟瑟,伊脈島和水龍島聯姻如何?”

“聯姻?!”瑟瑟揚起頭,輕笑着問道,“誰和誰?你看上了我們水龍島上的哪位姑娘,還是,你們伊脈國的哪位姑娘看上了我們水龍島的哪位男子?”

她擡起的眸,清透而黑亮,眸中倒影着莫尋歡的身影,莫尋歡看她這般調侃的樣子,真是恨不得上前擁住她,用脣舌告訴她,到底是誰和誰。可是,最終,他只是順勢抓住她的指尖,聲音略帶嘶啞地說道:“你和我!”

瑟瑟的回答便是一連串的笑聲,其實她本笑不出來的。可是,不得不笑,以說明莫尋歡這句話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莫尋歡望着瑟瑟如花般的笑顏,一臉俊臉越來越冷。

“別笑了,你不知你笑的多麼假!”他忽然拂袖而去,徒留瑟瑟一個人站在開滿了清蓮的池畔。

瑟瑟遙遙看着莫尋歡離去的背影,簡直不相信,淡漠從容的莫尋歡也生氣了。她在池畔凝立了片刻,實在不知此時再如何去見他,便索性在此賞蓮。

這一池蓮花開得着實不錯,瑟瑟便緩步沿着蓮池向園裡走去,鼻間,全是濃郁的蓮香。瑟瑟忽然駐足,只見的不遠處的蓮葉動了動,她趨步躲到一株老柳樹後,只見一葉小舟從蓮花叢裡飄了出來。

那小舟極小,只能容下兩個人的樣子,舟上坐了一個人,拿着一支槳,正在慢慢划着。因爲是背對這邊,瑟瑟看不到那人的模樣,不過看那身上的衣着,應當是方纔跳滑稽舞的那個老婆婆。

瑟瑟方要過去招呼一聲,就見那老婆婆將小舟泊到一株蓮葉下,起身,將身上的衣衫褪了下來。衣服裡面,腰間,竟然是圍了厚厚的一圈棉絮,那人將棉絮除了下來,竟露出白皙纖細的腰身來。

瑟瑟心中一驚,眯眼瞧着那老婆婆將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褪盡,然後看她再換了一身衣衫,將頭上的花頭巾揭了下來,露出來幽黑的發。

“原來是個年輕的姑娘麼!”瑟瑟心想。

忽見得那不是老婆婆的人轉過了身,麗日之下,瑟瑟忍不住一呆。

他絕不是老婆婆,也不是什麼姑娘,而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立在蓮葉掩映的小舟上,腰肢舒展,身姿挺拔。而那張臉,也不知伊脈國是不是出產美男,他生的明眸皓齒,清俊瑰麗,若不是年齡尚輕,比莫尋歡的樣貌也不差。而這少年,沒有莫尋歡的淡漠,而是比莫尋歡更多了一股令人憐惜的楚楚動人之姿。

他此刻沒穿上衣,赤着上身,露出勻稱的腰身。只穿了一件寬寬的撒花散腳褲,摟着伶俐的腳腕。他凝立在小舟上,同池中清蓮一般挺拔嬌俏。

然而,少年雖美,眉宇間卻含着哀愁,他幽怨的眸光從池中蓮花上掠過。看到一株墨蓮,他起身,採了一朵開的正豔的墨蓮,湊至鼻端聞了聞,瓊鼻一皺,將墨蓮執在腳下。他伸出赤足,狠狠踩踏着那朵墨蓮,悠悠說道:“不就是一朵墨蓮嗎,有什麼好看的,黑不溜秋的,又不香又不豔,值的費盡心思培育嗎?!”

少年一邊狠狠地踩着墨蓮,一邊不斷地念叨着,小舟隨着他的動作不斷晃悠着。

瑟瑟真擔憂那少年跌到水裡去,同時她也擔憂那朵墨蓮。不知爲何,她感覺那少年好似在罵她一般。

瑟瑟心想,對這樣古怪的人,還是遠離的好,遂悄悄起身,施展輕功,好似一抹輕煙,從園中飄了出去。

到午後離開伊脈島時,莫尋歡早已談笑風生,好似中午他和瑟瑟說的話,都不曾發生過一般。瑟瑟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莫尋歡是一個聰明人,但願他已經想開了此事。

轉眼到了秋日,嘉祥三十四年,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是一個舉家團圓的大日子。

一入夜,銀盆大的冰輪從海上升起,映照的水龍島上一片清亮。

瑟瑟命人在島上空曠的地方燃起了篝火,再擺了些木案,上面擺滿了瓜果佳餚。衆人圍繞着篝火,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然而,瑟瑟卻不知,南越國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件事直到十日後,才從京城探子送來的密信中知悉。

南越國的太后,在中秋賞月之時,突然病逝。

瑟瑟聞言,心中頓時悽然。太后是夜無煙的皇祖母,也就是澈兒的太祖母,就算不認,也的確是有着血緣關係的。而瑟瑟,對這個老太太,只在宴會上見過一面,雖沒有特別的感覺,但是,當年,若不是她將夜無煙收到膝下,外人傳言,夜無煙或許是活不到現在的。

由此可見,這是一個慈愛的老人。

而這個老人就這樣,在舉家團圓的日子裡,病逝了。

據言,夜無煙遠在墨城,中秋節自然是不允許回京的,是以,太后去世時,也沒有陪在她的身邊。而且,更令人悽然的是,八月二十日,皇太后的葬禮在皇宮舉行。遠在墨城的夜無煙,根本就趕不回來。

據說到了八月末,當夜無煙趕回來弔唁時,卻被皇帝一紙詔令,阻在了京城之外。

不準回京弔唁他的皇祖母。

這對夜無煙而言,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夜無煙和太后的感情,瑟瑟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只要不是傻子,應當都能猜出來的。當年,在賜婚的那次宴會上,瑟瑟是見過夜無煙攙扶着老祖母,眉眼含笑地走向大殿的。

嘉祥皇帝,對自己的親生孩兒,着實是無情的很。

然而,還來不及抱怨,九月初,京中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了過來。嘉祥皇帝因太后病逝,傷心哀慟,染上了惡疾,因病重不能打理朝政,將皇位傳給了太子夜無塵。

這個消息其實並不奇怪,太子即位,原是順理成章。只是,嘉祥皇帝身子一向並不差,忽然病重,令人有些疑惑。

九月二十日,太子夜無塵在南越緋城登基爲敵,改年號和順,號和順皇帝。

然而,新帝即位不到一月,便有流言風靡帝都。

據言,新帝寵幸一個絕色男寵,爲了他,後宮虛設。

十月初十,海風一日比一日涼爽起來。水龍島上楓葉早已轉紅,漫山紅雲,和空中飄蕩的潔白雲朵互相映襯,極是瑰麗。

這一日,鳳眠難得地從他那間研製船隻的屋子裡走了出來,那屋子是瑟瑟着人特意爲鳳眠建造的,窗外是花樹,窗子做得很大,有充足的光線從鏤空的窗格中透入,使屋內很明亮。鳳眠極是喜歡,每日都盡職地呆在那裡,三隻艨艟戰船就是在那裡設計建造出來的。

“到海邊去吧,眠建造了一種新型的船隻,今日試航。”鳳眠在瑟瑟面前停住腳步,悠悠說道。

前些日子,鳳眠便說過要再建造一種她絕對想不到的船,未料到這麼快就建好了,瑟瑟有些驚異,怎地她一直沒注意到他何時建造的?

兩人一起來到海邊,這是一處小小海灣。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是以極是靜謐。

瑟瑟的眸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環視了一圈,沒看到鳳眠所說的新型船隻。她回首笑道:“鳳眠,你所說的特別的船隻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

鳳眠一雙墨玉般的黑眸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奇異光亮,脣角依舊掛着笑意,可是瑟瑟卻從他的笑影裡感受到一絲淡淡落寞。他看了看天色,爾雅一笑道:“看時辰,是快要到了。稍等片刻,就應當看到了。”

鳳眠說完,目光便凝注在海面上。

瑟瑟心中忽然一動,難不成鳳眠所說的船隻是在海底?她也將眸光凝注在海面上,海面,翻着細細的浪,遙看,猶如碧玉一般平靜。海鷗在海水中捕食着魚蝦,潔白的羽翼反射出絢爛的陽光。

等了很久,不見任何動靜,瑟瑟知曉鳳眠絕對不是無聊之人,便索性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悉心等待。

忽然,有一處海面細細的波紋變得洶涌起來,只聽得嘩啦一聲,有樣東西從海水裡冒了出來。

日光照映在那東西上面,映着水光,一片刺目。

瑟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細細看去,只見的那是一條船,不過和一向她見到的船不同,這船竟然從水裡面鑽了出來。難道,這船在船底也能行駛嗎?

“鳳眠,這便是你最近新制作出來的船麼?”瑟瑟回首望向鳳眠,輕笑着說道。

鳳眠頷首淡笑,黑眸凝視着前方,眸光一凝,肅然向海邊走去。

瑟瑟驀然回首,只見的那船漂在海面上,艙門緩緩打開,有一個挺拔頎秀的身影從裡面緩步走出。她還來不及驚訝,那人已經縱身一躍,向着她駐足的礁石躍來。

原本瑟瑟見到這隻可以在海面下航行的船已經很震撼了,可是,那點震撼和見到這個人一比,簡直是微不足道。

他是夜無煙,一身白衣,帶着精緻的白玉面具的夜無煙。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種時候,他會出現在水龍島。此刻,他不是應該呆在北地墨城嗎?何以,到了這裡?那麼,今日,鳳眠定是早得了他要來的消息,是以才領她到這裡來迎着他吧。

看他此時的妝扮,完全是春水樓樓主的妝扮。也是,以夜無煙的身份,此刻,是決不能出現在這裡的。

他凝立在瑟瑟面前,轉身,將臉上的白玉面具揭了下來,露出那張俊美的臉。眉眼間華光流轉,一抹溫柔的笑意從脣角漾開,好似溫潤的流玉。蘊滿波光的鳳眸就在咫尺之間,直直凝視着瑟瑟,這令瑟瑟一瞬間心跳如擂。

“夫人!”她聽到那船上傳來一聲呼喚,轉首看去,卻是小釵和墜子正滿面狂喜地望着她,杏眸中有淚光閃耀。不過,兩人站在遠處沒動,似乎是怕打擾了瑟瑟和夜無煙。

這一瞬,瑟瑟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她面帶微笑地朝着小釵和墜子揮了揮手,然後轉首,淡定地直視着夜無煙的眸光,緩緩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水龍島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來的!”

話一開口,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由自主地有些凌厲。

夜無煙的眸光一凝,道:“我是……”頓了一下,淡淡說道:“來看澈兒的。”

來看澈兒的!

澈兒是他的孩子,他又舍了兵權救過澈兒一命,他來看澈兒,她倒是不好拒絕。

“走吧。”瑟瑟淡淡開口,率先向島上走去。

兩人默默在前,後面鳳眠和小釵墜子倒是笑語不斷。

幾人撿了僻靜的路段走着,瑟瑟下意識不想讓別人知曉春水樓的樓主到了水龍島。但是,島上海盜衆多,難免碰上。不過,夜無煙早已不知何時又戴上了面具。

夜無煙慢慢走在她身側,姿態從容而優雅,神情淡漠而旁若無人。

他見到她,倒是平靜從容的很。瑟瑟想起自己方纔乍一見他,緊張的幾乎失態,暗覺丟人。

不一會到了瑟瑟居住的閣樓內,澈兒不在,不知青梅和紫迷領去哪兒練武了。

瑟瑟派北斗和南星前去尋找,自己向待客的屋內走去。鳳眠和小釵墜子很知趣地沒有跟上來,只有夜無煙慢悠悠地尾隨着她。

瑟瑟打開屋門,站在門邊,微笑道:“明樓主請進。”

夜無煙緩步進了屋,瑟瑟在後面,沒有關門,正想着叫侍女斟茶來。好歹她也算是主人,總得盡些地主之誼吧。

還不及開口,瑟瑟忽覺得腰間一緊,灼熱的手掌像烙鐵一般牢牢抓住了她,熾熱的氣息從身後貼近,然後,只覺得腰間再一緊,她的身子已經轉了過來,抵在門板上,向後一退,哐噹一聲,被關上了。

夜無煙已經摘下了面具,俊美的臉逼近,低首狠狠地壓住了她的脣。

脣辮吸吮廝磨,這似乎不能滿足夜無煙,他開始向裡面侵入,撬開了瑟瑟的牙關,炙熱的脣舌不知節制地攻城略地,在她脣齒間肆意狂放地來回掃蕩。

瑟瑟毫無防備,感覺腦中“轟”地一聲,似乎有煙花炸開。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推開他,可是,卻未料到換來了更加強力的壓制。兩人的身子本就密密地貼合在一起了,可是壓着她的人似乎覺的還不夠,更加緊迫地壓着她。

他的氣息在她脖頸間流竄,她感覺到自己似乎快要窒息了,而他的吻似乎抽走了她會身的力氣。

瑟瑟一動不動地靠在門板上,只覺得身後是一片冰涼,而身前,他的身子是熾烈的熱源。她在冰火之間煎熬,一顆心也在愛與恨之中交纏。

他其實說的沒錯,她對他還是有感覺的,這個認知讓瑟瑟心中一震,身子瞬間僵直了。

有感覺又能怎樣?他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瑟瑟淡漠地伸手去推夜無煙,這一次很管用,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僵硬,緩緩起身。黛染一般波光瀲灩的黑眸在咫尺之間凝視着她。

“抱歉,我情不自禁!”夜無煙喘息着說道,緩緩放開了瑟瑟,轉身走到窗畔,視線轉向窗外的花林。他的黑髮像夜幕一樣披垂而下,襯着那張優雅清俊的臉,有一種灑脫不羈的氣息,像是高貴的獸。

他知道她還不願再接受他,可是每每看到朝思暮想的她,卻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地侵犯她。

瑟瑟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衫和髮髻,壓下心頭的狂跳,爲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你的聲音爲何會變來變去?”

一旦做回明春水,他的嗓音便又變成溫雅醇厚的了。

夜無煙絕對未料到瑟瑟突然提及這個,脣角漾起一抹笑意,道:“是用雲輕狂配製的藥丸控制的!”

瑟瑟輕輕“哦”了一聲,原來是雲輕狂的藥丸的功勞。當初她也曾懷疑過夜無煙和明春水是一個人,只因聲音不同,才長久地被矇蔽了。

那藥丸害人不淺啊!

“瑟瑟,今日我本是乘着歐陽丐的商船來的,此刻,他的船泊在前方等着我們。”夜無煙轉首看向瑟瑟,臉上神情極是肅然,“水龍島已經不安全了,我希望,你能帶着澈兒,隨歐陽到海外避些時日,我已經命歐陽在那裡把一切安排妥當了。”

“到海外去?”瑟瑟揚起睫毛,輕笑着問道。

她未料到夜無煙竟然讓她帶着澈兒出海去!

“夜無煙,你爲何總要霸道地安排我和澈兒的一切,我能保護好自己和澈兒的。”雖然知曉他是爲了她好,可是因爲他如此看輕她,她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瑟瑟,我知曉你的感受,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知曉你和澈兒是我心坎上的人,所以,都在暗中打着你們的注意,我不能讓他們再傷到你們。瑟瑟,不管如何,這一生,你都已經是我夜無煙的女人,無論你想如何和我撇清,都已經是撇不開了。”夜無煙篤定地說道。

瑟瑟心中一驚,她說的沒錯。就算以後能撇清,那以前呢!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了。

“你要起事嗎?”瑟瑟凝聲問道。

因爲澈兒的事情,他沒能名正言順去奪宮,如今,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謀反嗎?這,將會平添多少艱難和兇險啊!

“瑟瑟,你知曉,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做的!”他站在窗畔,脈脈的夕陽餘暉爲他鍍上了一層虛幻的光影,瑟瑟望着他如同黛染般的眉,黑眸裡盛着脈脈的輝光。

他或許說的對,天下一亂,安有安身之所,只是,她江瑟瑟絕不是要別人保護的女人。所以,她是絕不會走的。

“好,既是如此,那就讓歐陽丐帶了澈兒走,可是,我不會走,我要留下來。”瑟瑟凝聲說道。

夜無煙回首望向瑟瑟,無聲嘆了一口氣。良久,低低說道:“瑟瑟,你真是倔強的很。可是,我也正是喜歡你的倔強!”

夜,很快降臨。

今夜天色甚好,明月當空,照的海邊一片清亮,海浪翻滾着涌上來,又緩緩地退了下去。

瑟瑟隨着夜無煙,攜着澈兒,一行人來到了海邊。

瑟瑟蹲下身子,捧着澈兒的臉,沉聲道:“澈兒,到了海外,要聽青梅和小釵姨的話,不要任性,不久,孃親就回去接你,知道了嗎?”

“孃親,澈兒知道了,不久後,你會和爹爹一起去接我嗎?”澈兒脆聲問道,卻是不看夜無煙。

瑟瑟沒想到澈兒有此一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早猜到澈兒知曉夜無煙極是他的爹爹了,但還是沒想到澈兒會這麼問。

夜無煙聞言身子劇震,他俯身,將澈兒抱了起來。

月光,如輕紗一般籠罩着兩人,一大一小,相似的眉眼,一樣的表情,一樣的眼神,彼此對望着。這一刻,有些話已經不言而喻。

夜無煙的手撫上澈兒的頭頂,寵溺地說道:“爹爹一定會和你孃親一起去接你的,很快。”言罷,在澈兒額頭上印下了輕輕一吻。他猶自不敢相信,澈兒口中的爹爹,指的便是他。

“那澈兒等着你們哦!”澈兒笑眯眯地說道,邁開步子向海邊小跑而去。

青梅和小釵陪着澈兒上了船,向泊在不遠處的歐陽丐的大船行駛而去。墜子和紫迷留了下來,並未跟去。

隨着大船緩緩地駛離了視野,瑟瑟心頭,一片悵然。但願澈兒在海外過的開心,有小釵和青梅照顧,她也是放心的。

“你放心,他們會保護好澈兒的,海外有很多新鮮事物,澈兒去了,也好增長一些見識。”夜無煙低低說道。

“老大,出事了,沉魚不見了。”北斗急匆匆地奔了過來,沉聲稟告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瑟瑟凝眉問道,這次澈兒出海,瑟瑟並未有意瞞着沉魚,本想試探她一番。沒想到,她這麼快急着要去向她的主人稟告嗎?

“她何時不見的?”瑟瑟凝聲問道。

“沒多大會兒,南星已經駕了船去追了,我特來向老大稟告。”北斗朗聲道。

“北斗,備船,我去看看!”瑟瑟冷聲道。

北斗即刻備了船隻過來,夜無煙看瑟瑟神色凝重,知道事情絕非小事,便同瑟瑟一起登船追去。

“沉魚是誰?”默默夜色中,夜無煙凝立在船頭,淡淡問道。

“是我從田家村帶回來的一個女孩子。”瑟瑟緩緩說道。

夜無煙眸光一深,冷聲道:“那一定要追上。看來,那次山洪絕不是意外了,之前我還在納悶,何以對方要下如此狠手,將全村人都害死。卻原來,只是爲了掩飾這樣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夜無煙道:“你說的那對夫婦,或許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孩子。所以,對方怕我們着手去查,纔會將村裡人都害死。可嘆,我們竟差點上當。”

瑟瑟心頭劃過一絲寒涼,其實她有想過這件事,可是,她總是暗暗排斥着這種想法,她不願相信,天真爛漫的沉魚,竟然是對方派來的探子。

這夜,天清月明,海面上一望無垠。

瑟瑟的船隻在海面上疾馳而過,蕩起一片片幽涼的浪花。船隻速度極快,不一會,便遙遙看到前方有兩個小黑點。浙漸地近了,看出來是兩艘船隻。

前面那艘船,正是沉魚的船隻,她沉穩地駕着小船,在海面上前行,速度倒是不慢。後面的船隻,正是南星,他緊隨着沉魚的船隻,在浪濤中行駛。

“魚兒,你要做什麼?”瑟瑟的聲音從海面上悠悠傳來,清清凌凌,壓過海浪聲,傳到了沉魚耳畔。

沉魚回首看去,待看到凝立在船頭的瑟瑟和夜無煙,心頭一陣驚駭。她不知北斗和南星在特意監視着她,今夜的行動竟然暴露了。而且,最讓她害怕的是,瑟瑟這麼快便追了上來。

眼看着船隻相接,就要追上了。沉魚咬了咬牙,噗通一聲躍到了海中。眼看着沉魚如同魚兒一般消失在海中,瑟瑟這才知曉,沉魚的名字並非隨意而起,怪不得叫沉魚,她的水性竟然是如此的好,直接潛入到了海中。

船上,北斗已經命數十人拉開了弓箭,只待沉魚冒出海面換氣之時,便張弓射箭。瑟瑟心中終覺不忍,她搖頭道:“放下弓箭,我去抓她!”

“老大,海里危險,何況,如今又是黑夜!”北斗急急說道。他雖然知道瑟瑟會游水,但是,從未親見過,很是擔心。

瑟瑟凝眉道:“無妨!不會有事的。”

她回身鑽到船艙裡,不一會兒出來,換下了襦裙,身着一身緊身的銀白色魚皮水靠。銀白如霜的月華籠着她,朦朦朧朧,使她看上去好像是那傳說中的美人魚一般。

瑟瑟凝立在船舷上,清眸凝視着海面,看到了前方沉魚從海中冒出來換氣,她認準了方向,縱身躍到了海中。

夜無煙鳳眸微微眯着,直到瑟瑟早已躍到了水中,他才發覺自己方纔恍惚在發呆。

北斗傻眼了,未料到瑟瑟在水中,腰肢一擺,真的如同美人魚一般,向着前方箭一般游去,身姿矯健優美自不必說。

不一會兒,瑟瑟似乎潛的深了,海面上一片平靜,黑壓壓的,誰也看不到海面下是什麼情況。

夜無煙負手站在船舷上,夜風蕩起他的白衫,呼啦啦作響,面具下的黑眸中閃耀着冷銳的光芒,直直凝視着海面。

前方嘩啦啦傳來一陣水聲,只見一個人影從水中冒了出來,似乎是要換氣,夜無煙看的清楚,那是沉魚。沉魚內力不及瑟瑟,屏息時間自然及不上瑟瑟。

海中,瑟瑟靈活地繞到沉魚身側,抓住了她的肩頭,玉指疾點,封了沉魚的穴道。瑟瑟已經破水而出,她一手擒着沉魚,向船這邊遊了過來。

到了船上,瑟瑟將沉魚放在船板上,正要詢問沉魚。夜無煙伸手一攬,將瑟瑟扯到了船艙內。

“怎麼了?”瑟瑟愣然問道。

“換衣服吧!”夜無煙淡淡說道,轉瞬走了出去。

瑟瑟這才察覺,自己所穿的魚皮水靠將身形毫無遮攔地顯現了出來,眉頭微微一顰,起身換上了衣裙。

再出來時,只見沉魚坐在船板上,任北斗問什麼,都是一聲不吭。

瑟瑟緩步走到沉魚面前,清幽的眸光定定凝視着她,柔聲問道:“魚兒,這麼晚了,你出海做什麼?”

沉魚聽到瑟瑟溫柔的話語,喉間頓時一哽,她緩緩擡起眸,悽迷的眸光在瑟瑟臉上流連一瞬,緩緩垂下了頭。

“魚兒,對不起小姐。”眸間,兩行珠淚緩緩滑落。

“魚兒,那田家村的田氏夫婦,並非你的爹孃吧?”瑟瑟輕聲問道。

“不是,魚兒本就沒有爹孃!也沒有親人。”沉魚澀聲說道。

瑟瑟心中一痛,她自然瞭解這種沒有親人的感受的。

“魚兒,這些年,我待你如何?”瑟瑟沉聲問道。

“小姐待我如親生姐妹!”

“即使如此,你也要背叛我嗎?還有澈兒,你是看着他長大的,怎地,竟如此狠心要害他呢?”瑟瑟心痛地說道。沉魚若是將澈兒此時乘船出海的消息傳出去,難免會遭人劫持。

沉魚悽聲說道,“我沒想害小公子,主人只不過是要小公子做人質罷了。

北斗哼了一聲,道:“你真是太幼稚了。”

瑟瑟眸光一凝,輕聲道,“你的主人是誰?就是我甦醒時,你口中的那個公子他到底是誰?”

沉魚凝視着瑟瑟的臉,眸中閃過一絲歉疚,“小姐,對不住,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魚兒……”瑟瑟心中氣惱,到了此刻,她還在維護着她的主子。

北斗凝了凝眉,畢竟,他和沉魚在一起呆的時間也不短,看到她如此固執,心中氣急,冷聲道:“沉魚,到了此時,你還不老實交代!或許還可以留的一命。”

沉魚微笑着看向北斗,脣角勾起一抹笑容,緩緩說道:“北斗,你以爲我還想活嗎?我還能活嗎?”

瑟瑟心中一沉,趨步上前,道:“魚兒不要做傻事!”

沉魚笑了笑,“小姐,我對你不住,這份情意,魚兒今生無法報答了,只有來生再報了。”言罷,一抹紫黑色的血從脣角蜿蜒而下。

“魚兒……”瑟瑟心中頓覺悽然。

沉魚望着瑟瑟,瞳仁漸漸散開,她的聲音細弱遊絲,只是,脣角卻泛出一縷淺笑,如春花般慢慢綻開。

瑟瑟抱着沉魚的身子,感覺到她的身子漸浙冷卻,心底一片悽然。

在瑟瑟看來,沉魚並非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到底是什麼,使這麼小的一個孩子便死心塌地地爲別人奔命。四年前,也不過才十三四的年歲啊!而今夜,她最終因此丟了命,可是這孩子竟還是這樣的甘心所願。

瑟瑟抱着沉魚,感覺到她懷中有什麼東西滑落了下來。她眸光一凝,發現那是一卷羊皮紙,打開看時,卻見上面繪製着水龍島的防禦分佈圖。

瑟瑟心底一寒,這圖應當是沉魚要交給他的主子的。

夜無煙看到那羊皮紙,眸光卻忽然一凝,他伸手從瑟瑟手中接了過來,卻不去看那羊皮紙上的圖,而是反反覆覆地看那羊皮紙。

瑟瑟凝聲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羊皮紙……”夜無煙忽然頓住了話頭,漆黑的眸間閃過一絲寒芒。

瑟瑟心中疑惑,接過羊皮紙來,神色也忽然一頓。

她在夜無涯的府邸中居住過一段時日,知曉無涯於筆墨紙硯一向講究。她在他府中看過一沓子這樣的羊皮紙,是他特製出來的。四角剪裁,是流線型的花紋,右下角還印着他自己畫上去的水紋。

瑟瑟看着這熟悉的羊皮紙,心中咯噔一聲,她不是沒懷疑過無涯,可是,又幾次三番被自己推倒了那個懷疑。因爲,在她心中,無涯是那樣雲淡風輕的人兒。他和她初識不久,他就能捨身救她,怎麼會,做出陷害她的事情!?

可是,望着這眼前的羊皮紙,瑟瑟心中,還是難以相信。四年前,從黑山崖下救起她的藍衫公子真的是無涯!

說他救了她,她信,可是那些事情的主謀,挑起赫連傲天和夜無煙的間隙,竟然是無涯嗎?

夜無煙似乎也是認識這種特製的羊皮紙的,眉頭微凝,深邃的鳳眸愈加深邃。

“你也識得這羊皮紙?”夜無煙低聲問道,眸中一片高深莫測。

瑟瑟點了點頭,擡睫問道:“我覺得無涯不是那樣的人!”

夜無煙眯眼,望着月色下,瑟瑟清馥的眉眼,他淡淡說道:“我也不相信,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他知曉無涯對皇位沒什麼興趣,可,他對瑟瑟的興趣,他卻是知道的。

瑟瑟擡眸,仰首凝望着空中冷月。

縹緲,高潔,清冷的月,散發着清冷的幽光,籠罩着大海,和大海上的船,還有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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