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件事本就守緊了口風,知者甚少,就連玫妃瀟妃等人也均以爲漠王這兩日居於菡雨苑獨寵柳玉,更別說是其他人。那麼,看來府中的確出了宮中奸細,並且這奸人是混在一干親信之中……
洛清不由捏緊拳,這奸細他定會盡快查出,決不輕饒!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要解決掉這道幾乎滅頂的旨令……
太子此招的確狠毒,他明知王府不會將漠王重疾在身昏迷不醒的消息外傳,那麼就只能任憑天下人痛斥本就聲名狼藉的漠王如此大逆不道的不孝行爲,給漠王的名聲又塗了重重的一筆黑,也便給他懲治漠王尋得了合理的緣由。
只是他確實太年輕,辦事太草率,他太低估了漠王在朝野的影響力……
很快,洛清等幾名漠王手下的重將上奏誓死效忠漠王,懇請太子收回成命,這幾人均重兵在握,如果矛盾激化很可能會將太子推上岌岌可危的境地。
與此同時,玫妃之父丞相辛晟,瀟妃之父吏部尚書杜凱龔,連同朝中衆臣一併奏請太子值此國喪之際收回懲處旨令,要太子一切以大局爲重。二人言辭雖沒有一干武將那般激烈,但維護漠王的立場堅定無比,讓太子痛恨萬般,卻又無計可施。
皇帝多年來疏於打理朝政,一直仰仗着漠王的神武之軍壯大元熙國威,安定元熙繁榮,是以朝中多年來早就暗中形成了兩大派,以辛晟杜凱龔以及諸多武將爲首堅定擁護漠王的一派,和一些刻板臣子堅守皇權維護太子的一派,在皇帝駕崩之際,兩派已經現出爭奪皇位的趨勢。
而兩派實力的強弱自不言而喻,此番懲處漠王的行動,結果自然是太子初戰敗北。
他本想趁漠王危難之際給他一個下馬威,卻不想即便是昏迷不醒的漠王,勢力依舊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他心裡雖是不甘之極萬般痛恨,卻也只能匆忙尋了個藉口,撤回了旨令……
而得知這場危機還沒有展開就被迅速化解,守在墨宸峻牀邊幾日不曾閤眼的洛璃,心頭更是五味雜陳。
玫妃,瀟妃,以及西苑許多的侍妾,雖然平時明裡暗裡爭寵爭歡,一旦到了關乎漠王安危之時,便齊心集結成一股力量,這力量是鏖戰多年曆經生死的漠王不可或缺的力量……
洛璃此時更能體會王室皇權爭鬥的可怕,也對皇族多妻多妾之事,更多了幾重明瞭,那不單單是娶妻納妾,那是勢力的結盟……
而父親早已亡故多年,只有一個哥哥做依靠的她,又何德何能被他一直極盡寵護,不惜得罪一干重臣……洛璃輕輕撫摸着墨宸峻冰冷的面頰,心底翻涌着對他無盡的愛戀。
她每月都有數日堅持念齋,全然是爲了祈禱他的平安,可是爲什麼她的誠心不能感動上蒼,真的保他一份平安,還讓他受這般蠱毒的折磨
……
世人皆道殘暴的漠王冷血無情,卻只有她和哥哥知道,他是怎樣一個重情重義言出必行的男人,若不是心中隱了那麼多的仇恨,他或許也和寧王一樣,灑逸若仙……
這樣想着,淚水不禁輕輕滑落了眼眶,晶瑩的淚珠滴在墨宸峻的手指上,他的手忽然動了動。洛璃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角,再看向墨宸峻時,他竟然微微皺眉,輕輕的咳了起來。
“師傅,師傅……王爺醒了,王爺醒過來了!”洛璃哽聲喊道……
昏迷了四天四夜,墨宸峻終於漸漸回還了氣息,這讓衆人驚喜不已。而幾天下來寸步不離貼身照料着他的洛璃,本就消瘦的她更是在擔驚受怕中又瘦了一大圈。
當墨宸峻睜開眼看見守在牀邊的洛璃時,他冷峻的面上並沒有太多波動,只是黑眸略閃,低聲說道,“以後沒我的同意再不準隨意出府,聽見沒有?不要讓我日日爲你分神掛心。”
那聲音有些沙啞,依舊清冷生硬,甚至聽上去有些訓斥的意味,洛璃卻懂他話裡的關切,含淚輕柔一笑,“是,阿璃以後再不敢讓王爺擔憂了。”
他點點頭,很快便轉過目光,喊過一旁的洛清,問起朝中府中之事,洛璃立即識趣的退出了房去。
多日陰霾的心情,如今終於見到了陽光,她疲憊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一個舒緩的微笑,緩步向自己的璃芷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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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把近日朝中的風波向墨宸峻一一道來,他從頭到尾一直是漠然不語,仿若一切本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直到談起柳成柳玉欺瞞之事,他驚訝之餘,冷冷一笑,“還從來沒人敢如此耍弄我,這兄妹倆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只怪二人太貪心,若不是非要演那麼一出刺客偷襲捨命救王爺的苦肉計以期得到王爺加倍的恩寵,事情也不會這麼快暴露。”洛清說道,“我已將二人關押起來,隨時等候王爺發落。”
“即刻處斬!”墨宸峻大手一揮,毫不猶豫,隨後又蹙起眉,“可那真正爲我解毒的女人可詢到線索?究竟何時能將她尋到?若是她再有閃失,難不成我就要聽天由命?”
洛清看着他,似是有幾分猶豫,終於還是坦白說道,“冷媵姬應也是吉人天相,看王爺目前的情形,她應該也已經脫離了危險。我會加派人手繼續搜查,定會盡快將她尋回王府。”
“冷琬心?”墨宸峻平冷的面上一下子便起了詫異之色,“你是說,爲我解毒的女人是冷琬心?”
“正是。”
怎麼會?!
怎麼可能會是她?
“她一個深居東峪宮中的公主,好端端的怎麼會跑去邊境營區?這怎麼可能?”墨宸峻難以置信的問道。
“柳成
已經供認不諱,冷媵姬緣何會出現在那裡他也不知,他只是將她尋來做了替死鬼。”洛清說着便拿出了那枚墨玉錦穗遞給墨宸峻,“這是冷媵姬失蹤後在她房中搜出的,正是王爺之物,倘若不是王爺贈予冷媵姬,那便……”
他還沒說完,墨宸峻已經一把奪過了錦穗,他低聲說道,“我從不曾贈予她任何物件……難怪我找不到它,我還以爲是那日遇襲時在一片混亂中不小心失掉,原來竟被她扯了去……”
他撫摸着那光潔冰涼的玉面,不由自主的又撫了撫自己的鎖骨處……回想起那一夜她給他留下的大膽的咬痕和難忘的記憶,忽然便覺心口有些窒悶的痛意,在一陣緊似一陣的襲來……
“是她……”墨宸峻捏緊墨玉墜子,啞啞的說道。
除了她,還有誰會有那麼倔的性子,還有誰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冷琬心,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是她……
墨宸峻在對這個事實感到萬分震驚和莫名心痛的同時,一時間,與她相識以來許許多多的點滴,也忽然就竄入了腦海,那些畫面開始一幕幕的在眼前閃過……
難怪……
難怪她初到軍營那個傍晚,他心裡是那般莫名的慌亂疼痛,原來是因她正遭受兵士的侮辱,拼力掙扎;
難怪他懲罰她跪在門檻上受罰致使她暈倒後,他會口吐鮮血,心痛不已;
難怪回府家宴那一夜,她重重打在臉上的耳光,就好像一下下抽在他的心口,讓他疼的站立不穩,險些當衆跌倒;
難怪強令她侍寢霸道強佔她的那一夜,他在極致的快意中心頭卻一直隱隱的躁動難安;
難怪見她一身是傷悽楚萬般的模樣時,他本該痛快開懷的心,竟總會一下一下的抽痛……
“爲何會是這個東峪的女人……”他不由捂住胸口,喃喃自問。
爲何是她……
墨宸峻反覆的糾纏於這個問題,究竟是因他根本不想與她有太多的牽連,更不想因她與他一命相連便放棄對她的仇恨和折磨?
還是因他不想讓她承受這蠱毒之苦,時時面臨毒發喪命的危險……
這倔強的女人,稀裡糊塗被人擄去做了替死鬼失掉了貞潔,卻還在他劍抵喉間之時,不僅不坦言求饒,反而故意說出那番激怒他的話,讓他險些將她一劍刺死……
回想起那一夜她眸中的固執決絕和淒涼嘲諷,墨宸峻的心竟一陣疼似一陣,她那倔強不屈的冷顏,讓他一下子想起當年那個冷眼迎上父皇憎惡痛恨的目光卻咬牙一言不發,一臉桀驁不馴的自己……
原來,他們骨子裡竟有着同樣孤高倨傲的性情……
他從不屑於解釋自己沒有做過的事,她,竟也是一樣,不肯向他解釋,是因爲她對他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