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冷琬心搪塞道,“想炎公子這般體恤大度之人,竟怎會一再的戳人傷疤?此番我難得因禍得福逃脫魔爪,就讓我清靜些,不要再與我提那個人了。”
“可是我哥是爲你好哎!”炎枂忍不住說道,炎桓瞪了她一眼,她撅起嘴不再言語,炎桓笑道,“也罷,琬兒姑娘說的是,我先爲你震住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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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時光如飛梭般,半月有餘的相處只是一晃而過。
炎桓的風趣幽默,炎枂的開朗率真,這二人的陪伴讓冷琬心感到由衷的快樂,這似乎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過的最開心最沒有負擔的時光。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心頭還是會隱隱作痛,那痛究竟是因何所生,她不願去多想,或者說,她不敢去深究。
而她不知道,每個夜晚她一聲聲或重或淺的嘆息,都會撥動窗外孤守的男子那惆悵的心絃。白日間在她面前強裝的笑臉,到了夜晚,才現出爲她日漸加重的毒症而愁苦不已的擔憂。
月華如水,一面撫慰着房內淺睡女子那顆不安的心,一面又在窗外男子焦慮的心頭,激盪起驚濤駭浪……
這些時日裡,冷琬心早就注意到,無論他們三人走到哪裡,不遠不近的距離處總會有人跟蹤守護,加上之前聽到炎枂提起的東峪公主欲嫁炎桓之事,還有這兄妹二人言談舉止的不俗氣質,她猜到他們或許是毓枝國的皇室貴族。
她幾次都想開口向炎桓打聽東峪之事,打聽冷翌昊的狀況,卻幾次都硬是忍了住。
她是斷然不能回東峪的,那麼,掛念如何,淡忘又如何,或許終究都逃不過一場即將來臨的永別……
再者,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想那體虛的漠王此時必是無暇顧及東峪之事,她也便還有足夠的時間。
傷好的差不多時,她終於同意和炎桓兄妹去了毓枝的國都青嶼。
這一路炎桓似乎十分着急趕路,沿途每逢驛站便換上體力充沛的良馬快車,一路馬不停蹄的向都城奔去。
這日的傍晚時分,三人抵達了一座小鎮,點了酒菜,炎桓一面體貼的爲冷琬心佈菜,一面關切的問道,“這些日子太急着趕路,琬兒姑娘可還受得住?”
“還好,日日服用炎公子配製的靈丹妙藥,說不定那毒已經去的差不多了呢。”冷琬心笑言。
炎桓望着她蒼白的脣色,掩下眼中的擔憂,也笑了起來,“那倒好了,倘若那毒真的被我去了,我是定要你好好謝我的。”
炎枂在一旁嘻嘻的笑着,“要說謝啊,琬兒姐姐回了青璵就做我嫂嫂吧,我哥定會讓你成爲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枂兒,不要亂講。”冷琬心輕聲說道,她看着炎桓溫柔淺笑的目光,正想再說什麼,忽然就被幾個
食客的高談闊論吸去了注意力。
“那漠王的鐵血強悍當真是名不虛傳,不出一月的時間元熙竟神速佔領了東峪西南的三座城池,殺的東峪措手不及。”
“是啊,以往元熙不管如何尋釁東峪,始終不曾如此這般大動干戈,看這架勢啊,漠王的大軍此次像是要一路打向東峪都城,元熙此番是要滅掉東峪也說不定!”
“可我奇怪,據說那漠王的生母便是東峪之人,連漠王的側室和姬妾也有幾位都是東峪公主,怎麼卻還慘遭元熙毒手,那漠王真是六親不認冷血無情啊。”
“咳,漠王那般人物,怎會顧及兒女情長,先不要操心人家東峪之事,要我看,元熙這勢頭早晚也會威脅到我毓枝。有此鄰國,有此霸王,真是如有虎患一般讓人不安哪……”
……
炎桓若有所思的聽着幾人的談資,眉頭微攏,炎枂則嘟囔道,“又是那漠王,真不知那漠王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真是可惡!”
而冷琬心已經是臉色煞白……
“琬兒,你怎麼了?”炎桓擡頭間看到冷琬心白紙般的面色,“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這裡離他們所說的東峪失地有多遠?”冷琬心急切問道。
“緊鄰西北,相隔不算太遠,不過你不必擔心,雖然戰火壓境,但元熙不會貿然與我毓枝開戰。”炎桓連忙安慰着,“況且我們明日便會啓程趕往青璵的方向,不會在此地久留。”
冷琬心點了點頭,不再詢問,卻依舊小心的辨聽着那些人的談論,緊張之色佈滿眉梢,炎枂也輕嘆道,“也不知東峪這次能不能逃得過,冷大哥還在青璵隨師傅在一起,想必知道戰事的消息必是要火速趕回東峪,可他剛剛中過毒還沒恢復安妥,幾日內如此這般折騰,再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冷琬心心頭一驚,輕聲問道,“冷大哥?枂兒認識的冷大哥是何人?”
“他是東峪的太子殿下啊,他是好多年前師傅一次外出時結識的,師傅說和他是有緣之人,每每尋得什麼珍稀的藥草都會給他捎去一些,而前不久他派人來找師傅尋什麼毒方,後來又親自跑來青璵,還差點因爲捉那百毒之首的黑斑蠍被蟄喪命。我們這次出來其實也是爲他尋峈山獨有的能解百毒的百星草,他身邊好像是有人中了什麼了不得的怪毒,他每天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如今東峪又面臨生死存亡,真替冷大哥着急。”
冷琬心的鼻子頓時酸了起來,不爭氣的淚水幾乎模糊了視線,她連忙低下頭去拼命往口中塞着青菜,顫抖的心更是如火燒如冰刺般讓她煎熬……
皇兄,你好傻……
你怎麼能爲了我,不顧自己的性命,不顧你身上繫着的東峪江山……
墨宸峻,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我絕不允許你再傷害東峪,再傷害真心疼愛我的每一個人,絕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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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一個身形高瘦的男子策馬奔出了客棧,向西北方向一路飛奔。他以一個價值連城的籽玉項墜向掌櫃換了一匹好馬,一些碎銀和乾糧,並細細詢了到達所去之地的路線,便披着清冷的星光,急急的上了路。
夜風寒涼,迎面的冷風幾乎把他單薄的身體刺透,可他望向前方的目光卻毫無遊移,異常的堅定。
以銀兩打發過守城的兵士,他不顧衆人看怪物一般的目光,馳出小鎮繼續一路向北往東峪而去。
如此兵荒馬亂之時,東峪流民逃都逃不及,竟還有人急着跳入火坑,守城的兵士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掂着手裡的銀兩,嘲弄的笑着,“真是個不要命的蠢貨……”
天色漸亮,一路上眼見着許多悽慘悲泣的流民,或斜在路邊垂淚休息,或麻木的垂頭行走,他們眼底的哀色深深的震撼着他的心,他很快便將手中的乾糧和銀兩全都分了出去,不顧衆人的好心提醒,又飛快的策馬前行。
眼看前方現出了城門的影子,他深深一個呼吸,正準備勒馬停步之時,忽然那馬一聲哀嚎的鳴叫,登時前蹄一軟跪在了地上,他被跌倒在地的馬狠狠的摔了出去,要不是反應機敏的他及時鬆了繮繩,估計他的脖子都會被生生的扭斷……
撐地的肘彎幾乎折了一般的劇痛,而瞥見不遠處已經中箭在血泊裡垂死掙扎的那匹馬,他更是驚嚇不已,他壯着膽子想要爬起,不料脖後卻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涼,已經有無情的冷刀抵住了他的脖頸。
“想活命就老實交代,鬼鬼祟祟的想要闖城意欲何爲?”頭頂響起一個沒好氣的粗聲。
“放開我。”他咬牙冷靜說道,“叫你們的漠王,墨宸峻,叫他出來見我!”
唸到那個名字時,他清寒的聲音裡頓時捲起了濃濃的恨意。
“我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好大的口氣!”
那兵士說着便狠狠扭過他的臉來,“一個小白臉也敢這麼放肆!你以爲是個人想見我們王爺就能見?我看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見閻王爺!”
幾番征戰對死亡早就麻木的兵士,殺死一個來歷不明的闖城者簡直連眼睛都不必眨。
他說完便揮刀向他的頭砍去……
眼看明晃晃的大刀直直落下,臉色蒼白的青衣男子慌忙一聲大喝,急急喊道,“住手!你可知我是漠王的什麼人?!”
那執刀的手略微一頓,很快便是一聲冷笑傳來,“少唬我,你當老子是嚇大的?!就憑你對我們王爺如此不敬,也是該死!”
話音未落,那泛着寒光和血光的大刀便毫不客氣的再次揮下,瞬間便會讓他身首異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