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淳哥哥亦是望見了皇后娘娘,欣喜若狂的大聲呼喚着。
皇后娘娘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脣角的笑意漸漸擴大,直至蔓延到整個臉頰。她蠕動了幾下脣角,卻是並未言說什麼,又猛然轉頭望向了正自架着父皇對着我們的溶哥哥。
“溶王,本宮勸你,還是趕緊將皇上放了纔是明智之舉。若是你再不放皇上,可就要擔憂着寰妃的性命了。”皇后冷眼望着他,一派冰冷無情的說。
“對,溶王,若是你不僅不顧念你母妃的性命,而又執意要傷害你的父皇,可就真的是不孝之至了。小心天下人得而誅之。”母妃亦是望向溶哥哥,冷冷說道。爾後,手裡一使勁,寰妃竟然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溶哥哥亦是跟着緊張起來,不由大呼:“母妃,母妃。”
在溶哥哥的聲聲呼喚之中,卻見寰妃娘娘睜開了她那雙緊閉的美麗的眼睛,裡面含滿了傷心欲絕:“溶兒,爲了你的大事,孃親死不足惜。可是,你怎麼能傷害你的父皇呢?你這樣做,又有誰人會真心誠意的佩服你,願意赴湯蹈火的跟着你呢?
聽母妃一句話,在未鑄成大錯之前,快些將你的父皇放了吧。他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你不是一直以來也甚爲擔心的嗎?怎麼今日越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越是掩藏裡了你的孝心,你的仁慈,你的真摯呢?”
“母妃,我沒有非要逼迫父皇,我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啊。我希望母妃能夠理解我,能夠原諒我的所作所爲。這麼些年在宮中,我們小心謹慎,步步維艱,如履薄冰的走着每一步,還不是因爲這個外人眼中慈愛無比的父皇,不給我們任何機會,任何地位嗎?只要過得今日,母妃就是這個宮中最榮耀的女人,不必再如履薄冰的去小心顧忌。”溶哥哥依舊持刀對着父皇,只是眸子裡卻多了幾絲動搖。
“溶兒,母妃不需要那些冰冷的權利。母妃已經失去了嬌兒,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待在母妃身邊。”
“兒臣有兒臣的責任,兒臣發誓要讓母妃過上隨心所欲的生活。兒臣已經踏出了許多步,不能再回頭了。”
就在這時,卻突然聽到皇姨娘在我身旁高聲喊道:“啊,寰妃娘娘,小心啊。”
就在我不明所以的想要扭頭看她時,她卻瞅準時機,將身一躍,眨眼間便到了溶哥哥身旁,一把就將父皇自溶哥哥手中搶奪了過來。
場面一時之間寂靜下來,人人都驚駭的望向皇姨娘與父皇剛站穩腳跟的地方,就連父皇都是那樣吃驚的望着站在他身邊的皇姨娘。想來都驚詫於皇姨娘的輕功之好,速度之快吧,也確實是的。
衆人呆愣片刻之後,我第一個迴轉神來,見溶哥哥手中已無任何可以威脅到我們的東西,便手臂一揚,大聲喊道:“將士們向前衝啊,誰能活捉溶王,太子殿下重重有賞。”
淳哥哥也瞬間自這場變故中緩過神來,振臂高呼:“衆將聽令,溶王挾持皇上,大逆不道,已屬死罪!活捉溶王者,賞!”
廖靜宸竟然也同樣舉臂而起,大聲喊道:“西廖將士聽令,溶王不孝之至,罪大惡極,應當全天下得而誅之。今兒個既然讓我們碰上了,就應該摒棄國土之隔,替天行道。故而活捉溶王於帳前者,重重有賞!”
“你,你參合進來做什麼?回去之後怎麼交代呢?”我無比擔心的望着他。
他卻不甚在意一般,莞爾輕笑:“你擔心這做什麼?這種芝麻綠豆般的小事,用得着費心費神的麼?安啦!快看前面。”
我順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只一瞬間的功夫,原本寂靜無聲的山河又一次震動起來。嘶喊聲,兵器相接的碰撞聲,破裂的衣帛聲,鮮血汩汩溢出的流動聲,無不在向我們述說着這場戰事的殘酷。
我與淳哥哥卻再也不敢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父皇身邊。此時,母妃與皇后娘娘也已經到達了父皇身邊。我們都很是擔心父皇的身體,唯恐剛纔溶哥哥的行爲會爲他帶來傷害。可是,他的心卻彷彿並沒有在自己身上。
原本渾濁的半眯着的眸子,瞬間變得晶亮異常,定定望着皇姨娘,眨也不眨。那裡面蘊含了太多我猜測不透的東西,有疑惑,有驚喜,有慚愧,有難以自信。甚至就連母妃,都是那樣驚駭的望着皇姨娘。彷彿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救了父皇的人不是她的親生姐姐,卻是她的一個“仇人,”一個不相信還會出現的人。
“父皇,母妃,你們這是怎麼了?皇姨娘知道你們有危險,馬不停蹄的趕來救你們,你們怎麼卻像是不認得皇姨娘似的。”我實在按耐不住心底裡的疑惑,開口問出。
父皇像是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一個激靈自地上站起來,雙手顫巍巍的伸向皇姨娘的面前,卻又像是非常拘謹
,怯懦的縮了回去。
清明的眸子現出無限的歡喜,嗓子卻像是在瞬間就變得粗啞不清,結結巴巴了。他語無倫次的說道:“芙,芙錦,你,真的沒有想到你還活着?你還願意來看我,你還會救我。芙錦,這些年,你過的還好不好?你看,這是殤兒啊。你還能夠認得出她嗎?不,看我這糊塗樣子,她是你的女兒,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你又怎麼會不認得她呢?芙錦,你肯回來看我,就證明你已經原諒我了是不是?你再也不會怪我了是不是?在有生之年,我能夠再次見到你,真的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你當然想永遠都不要見到我了,但是,我又怎麼會讓你這個罪魁禍首逍遙法外,怎麼會讓你能夠如此自在?今天我之所以還會回來,就是來向你索債的,就是要讓你血債血償!原諒你?哼,你可真會說風涼話。加諸在別人身上的痛苦,已經含恨下得黃泉之人,都已經成了泯滅不掉的事實。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隨之消失。我又怎麼會原諒?你也太高看自己,小看別人了吧。”皇姨娘說着,竟揮起手掌,向着父皇身上猛劈過去。
“谷主,你這是幹什麼?他是我們的父皇啊,你怎麼能夠傷害他呢?”淳哥哥當先跨出一步,迅速伸出雙手攔住了皇姨娘。
“皇姨娘,你到底是怎麼了?這是我的父皇啊,皇姨娘。”我亦是趕緊跑過去,攔住了她的身子。
“這是你的父皇?難道剛纔他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你的父親不是他,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怎麼還這樣冥頑不靈,你怎麼可以認賊作父。你如何對得起你泉下有知的父親,你如何對得起他啊?”皇姨娘猛然甩開淳哥哥,朝我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只覺得頭昏耳鳴,嗡嗡作響。踉蹌着退後了幾步,竟然站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站在旁邊的廖靜宸,慌忙跑過來將我扶起,惡狠狠的罵向皇姨娘:“你這個惡婆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殤兒呢?難道你說是她的母親就是她的母親嗎?天底下怎麼還會有你這般不要臉的女人呢?”
“你說什麼?你竟敢這般說我?你說我是惡婆娘?你說我是不要臉的女人?在你的心裡,你就真的是這麼想我的嗎?廖靜宸!”今日的皇姨娘,不,準確的說是此時此刻的皇姨娘,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着我吼叫完,又惡狠狠的朝向了廖靜宸。轉而又望向師父,失望已極,百般絕望,“你看看,你看看他們竟然這般對我,也許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我,我回來就是錯誤的。”
“芙錦,你不要傷心啊。他們自小與你分離,想要接受你,肯定還需要些時日。他們並不是討厭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相信我,他們都會很愛你的。”師父輕聲安慰着皇姨娘,爾後對着我們訓斥道,“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東西,給我好好的記住,她是你們的孃親,不是惡女人。你們這些混賬,若再敢胡說一句,小心我絕不放過你們。”
“谷主,前輩,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若說殤兒是谷主的女兒,我會信。可是,宸王爺他是廖國的王爺啊,怎麼可能是谷主的孩子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是不是長得太相像,認錯了呢?”淳哥哥趕緊將身子攔在我們前面,皺緊的眉頭一直不曾分開過。
“這件事情,休要問我。你若是想知道,就問你那個讓人愛戴尊敬的父皇去。”皇姨娘回過頭來,冷冷言說。冰涼狠勵的眸子,只是狠狠盯着父皇,眨也不眨。
廖靜宸卻是再也忍耐不住,呼啦一下站起身來,氣急敗壞的朝着母親吼道:“你在這裡胡說什麼?你要認兒子認女兒,去找別人去,別在這裡胡說八道。我的母妃已經死了,你最好說話給我小心着點。若不是看在你是殤兒的皇姨娘,又是女流之輩,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啪!”師父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廖靜宸臉上,憤怒的眸子裡壓抑不下怒火。我看見他的面上瞬間印出了五個血紅色的手指印,眸子裡是難以自信的驚訝,開口說的話,卻驚了我一跳:“四皇叔,你這是幹什麼?”
“什麼四皇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混亂不堪的場面,我再也承受不住。每個人好像都是憤怒無比的樣子,又都像是疑惑迷茫的樣子,這樣的情景忽然讓我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再聽下去。害怕,膽怯,一瞬間侵蝕了我的心靈。
“殤兒,你不要怕,不管是什麼情形,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別怕。”淳哥哥一把抱住我,輕聲安慰道。
“錦妃?你纔是真的錦妃,對不對?”皇后娘娘緊緊盯着皇姨娘的臉,驚駭莫名,猜疑之中卻滿懷肯定。
“姐姐,你不要怪皇上,都是我不對,是我自私,纔會害的姐姐如此的。
”母妃雙眼含淚,垂着頭不敢看皇姨娘一眼,只是拼命的伸出手掌,頻頻抹淚。
“哼,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這樣薄命可不敢擔當你的姐姐,會爲你折壽的。”皇姨娘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們都不要吵了,總之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沒有做出那樣的事情,或許這以後種種的誤解,都不會存在了。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們,甚至還連累了孩子們。你們要怨就都怨我吧。”父皇暗淡了神采,眸子卻依舊是那樣的清亮。
“父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妃。”我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一般,找不到自己的歸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該去往何處,甚至現在竟然不知道了自己的母妃是不是母親,皇姨娘是不是姨娘,父皇又是不是我的父親。混亂的場面,我想我再也承受不住。
“殤兒,你聽父皇說啊,父皇會告訴你的。”淳哥哥輕聲安慰着我,廖靜宸也止住了脾性,幾分難過的望着我,卻又無計可施。
父皇緩緩站直身子,嗓音嘶啞乾澀:“對,這件事情想來由我說出,是最爲適合的了。雖然時間太過倉促,可是我想我不得不說的,那是一個風花雪月的故事。一把名揚天下的血玉琴,將我的心也拉入了它的琴律之中。可是,誰又能知道這樣一把琴,之所以天下揚名,完全是因着它的主人——那個璞玉一般純潔乾淨的人。
想來你們也聽說過血玉琴的主人,便是金陵府公儀世家的公儀相宇,人稱‘公儀公子’。那是一個貌美傾城,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後來,不知因何緣分際遇,他遇到了當時在江湖中亦是赫赫有名的綠蓮裳。這一場羨豔他人的相會,成就了三國中最爲轟動的故事。他們是公認的郎才女貌,天賜一雙。他們夫唱婦隨,你彈琴來我和簫,逍遙於江湖之中。好多精緻絕美的地方,都留下了他們相依相偎,你儂我儂的身影。
可是,有一個人他居於高牆之中,天生的高傲與唯我獨尊,造就了他傲視一切,卻又極度喜愛獵奇的性格,對於外界傳聞似信非信。有一天,當他得知這對神仙眷侶已經來到了他的腳下,就再也耐不住傳聞鋪天蓋地的襲來,終於決定親去驗證一下傳聞的真假。就是這一次的不服輸,不相信,才造就了以後悲劇的發生。
他真的沒有想到妻妾成羣,後宮佳麗三千,且閱人無數的他,會第一眼便被那個亮麗的人,吸引住全部的眼神。那一天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自她身上移開過,甚至她身旁那個同樣優秀的男子,便成了他妒忌的源頭,成了他想要毀掉的目標。當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抹掉了。他知道金陵府的公儀世家,家大業大,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財物,也不稀罕入朝拜相。況且那位公儀公子亦是公儀家的唯一傳人,就更加顯得重要幾多。不過,即使這樣,他也實在不願放棄,亦不能放棄了。
終於,他還是利用職權之便,尋到了這樣一個合適的機會。那個時候恰巧前一任兵部尚書被迫辭官歸田而去,他便派遣一個機靈點的人,到了金陵府的公儀家,經過一番遊說,老爺子終於願意讓公儀公子入朝而來。公儀公子便帶着家眷一同趕來京城,自然的他那位形影不離的紅粉知已也在隨行之列。隨着一天天思念的加重,佔有慾望的膨脹,他再也忍受不住佳人在畔,卻不屬於自己的現實。終於在公儀公子回鄉返家的路上,他還是向他伸出了邪惡的手掌。將他所乘坐的馬車動了手腳,最後導致他與車伕一同墜落山崖,當場死亡的慘劇。
他以爲這樣一來終於可以得到他念想了很多遍的佳人了,當然確實他也得到了。那個時候綠蓮裳已經懷了身孕,他便以一個帝王的寬大胸襟包容了她們母子。在得到美人坐懷之際,還贏得了舉國上下的尊敬,又因着綠蓮裳是南薛國公主的事實,他亦是贏來了南薛國人的尊敬。可是他們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這個表面善良的人的內裡,是多麼的邪惡。”
聽到這裡,皇姨娘的淚水早已經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再也制止不住。極度厭惡,憤恨的朝着父皇吼道:“哼!就是因爲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爲你。若不是你,相宇他怎會平白丟了性命。若不是你,殤兒也不至於生下來就沒了親生父親,還要認賊作父。哼!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爲相宇報仇,爲我的夫君報仇!”
皇姨娘,不,應該是我的母親纔對。這個事實,我接受不了,卻必須要接受。父皇親口說出的話語,加上以往夢境裡的真實,都讓我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母親她迅速奪過碧笯手裡持着的利劍,向着父皇便猛衝了過去。我慌忙擡起頭,驚駭萬分,一時之間卻忘記了該怎樣去做,怔怔地愣在原地,連呼叫都似乎忘記了該如何發出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