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元年二百一十八年,明夏大將軍南風瑾率領兩萬大軍,討伐東陵國。東陵國這幾年來年年干擾明夏邊關,每次明夏皇帝明夏羽都只是派將士,與東陵國進行小規模的戰爭,他認爲,這種小戰役毋須動用南風瑾這員軍事奇才,派去的小將使得雙方輸贏不定,以前的和平友好,東陵依附於明夏皇朝的時代早已遠去,西塘也乘勢大肆滋擾明夏邊關。
南風瑾年僅二十歲,便已在與西塘國交戰中屢次獲勝,他是軍隊的統帥,卻總是身先士卒,有足夠的勇猛和膽識,與西塘國的每場戰役都打得漂漂亮亮,曾生擒過西塘國大將軍、三王子烈如殘。對於年紀如此輕的南風瑾來說,在百姓眼中是一段傳奇,人人奉他爲神將,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南風瑾比南風紀淵還多了份機智聰慧,明夏羽只有在大戰役中才派他出兵。
經過七天七夜的行走,南風瑾的軍隊終於到達東陵國邊境,他命將士駐紮在暮山腳下。
這時,一位探子騎馬急馳而來,“報。”
“講。”南風瑾立於赤焰上,身穿一襲黑袍,腰束寶藍色玉帶,眼睛凌厲而冷漠,眉如劍,身上挎着兩隻弓,手持玉瑾劍,顯得威武霸氣。
“東陵國大將軍疏鍾率五萬大軍駐紮在暮山以北,佔據有利地勢,此地易守難攻。”
“再探。”南風瑾吩咐探子。
這時,冷洵澈不安的說道:“將軍,我們兵力才兩萬,對方五萬,而且地形佔優勢,這一仗恐怕不好打。”
南風瑾從馬上一躍而下,“誰說人少不能勝人多?”便不再說話。
大家深知將軍的習慣是不愛說話,但是打起仗來卻不含糊,勇猛過人,從來沒有哪一場戰役輸過。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像玉盤一樣懸掛在半空中,紫紅色的餘輝照在將士的臉上,將士的臉就彷彿鍍上一層金;它照在水面上,河水就浮光躍金,似乎一顆顆神奇的小星星在閃閃發光;它照在暮山上,暮山就好像搽上了一層油,顯得更加翠綠了。
砂畫跟着伙頭軍們一起紮營,行走了這麼多天,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雙手麻木地撐開那些杆子,腳底好熱好痛,怕是起了很多泡了。
“你們說,將軍此仗能勝嗎?將軍才帶那麼一點軍隊,兵力只有疏鐘的一半。”一個伙頭軍說道。
“肯定能勝,將軍打仗還從未輸過,人少勝人多例子,早已屢見不鮮。”其他將士紛紛說道。
“我們要相信將軍,趕緊紮好營爲將士們煮飯,他們吃飽了纔有力氣打仗,纔有力氣保衛我們。”砂畫也跟着大家說了起來。
伙伕們都驚訝的看着砂畫,她平時從不主動和大家講話的,剛纔那翻話,聽起真有士氣,有的伙伕不僅對她改觀起來。
“對,我們動作要快些,不能讓保衛我們的將士餓到了。”
說完,大夥都紛紛努力的幹起活來,彷彿勝利就在眼前。
突然,砂畫覺得眼前一黑,她昏倒在地上。
“宮砂,宮砂怎麼了?”劉總管眼尖,看到砂畫倒地了地上,連忙趕過來,她可是幹活的主心骨。
小夢小心翼翼的靠近砂畫,砂畫臉色慘白,脣無血色,“她大概是過度勞累,暈倒了。”便退了回去。
伙伕們都在遠處靜靜的看着,沒有一個人來扶砂畫。
“怎麼了?”南風瑾正在巡查地形,卻發現伙頭軍這邊大家都在議論着什麼,他趕緊走過來。
“回將軍,宮砂暈倒了。”劉總管回答道。
該死!她暈倒了竟然沒有人扶她,伙頭軍們就任由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南風瑾急忙走過去,彎下腰抱起她,“去熱點水,煮點粥,送進主帳來。”
“可是……將軍,主帳是您歇息的地方,宮砂只是個婢女,就讓她在樹下歇息一下,一會兒就會好的,奴才怕弄髒了將軍的營帳。”劉總管嚅囁的說道。
“少廢話。”南風瑾抱起她,滿眼盡是焦急,直奔營帳。
到了營帳,他輕輕的把她放在才搭好的牀上,這時,小夢端了盆熱水跟了進來。
“去熬碗粥,再把軍醫叫來。”南風瑾吩咐小夢道。
“是,將軍。”小夢惡狠狠的看了砂畫一眼,裝什麼柔弱,平日裡幹活這麼勤快,絲毫沒有要暈倒的跡象,醜八怪真會裝。
“水……水……”砂畫覺得眼前迷迷糊糊的,頭好暈。
“等等。”南風瑾起身去端了一碗水,扶起砂畫,此時砂畫已經醒來,“將軍。”她驚叫一聲,她居然躺在將軍懷裡。
“來,喝水。”南風瑾把碗湊進她嘴邊,揭開她的面紗,輕輕的、溫柔的把水喂進她的口中。
砂畫喝完水後,頓時感覺身體好多了,南風瑾輕輕把她扶倒在牀上,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溫柔。
“謝謝,將軍。”砂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此刻的他,很好看。
此時,小夢領起軍醫趕到營帳。
“將軍,讓臣看看。”軍醫走到牀邊,翻了翻砂畫的眼皮,再給她的手診了脈,隨後朝南風瑾拱手道,“將軍,這位姑娘只是中署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我再給她開一付藥方。”
“嗯。”南風瑾轉過頭,還好她沒事。
他直直的盯着砂畫,砂畫趕緊低下頭,他這樣盯着自己,她好害羞。
“你先休息。”南風瑾給她蓋好被子,就出去與軒轅煜們商議戰事了。
一旁的小夢看得雙眼直冒火,恨恨的拿着藥方出去了,叫她給醜八怪煎藥,她纔不願意,沒辦法,是將軍下的命令,她不得不遵守。
醜八怪怎麼命這麼好,次次有事都能遇到將軍。
躺在牀上休息了一會兒,砂畫便起身,她不能休息太久,不然劉總管會罵她的。雖然有將軍幫着她,可是將軍畢竟是將軍,事務繁忙,是不會時時在意她一個小婢女的。將軍的牀好軟、好舒服,有一股麝香,很好聞。砂畫想起自己的牀,上面就鋪了一塊布,硬邦邦的,幸好現在是春季,要是冬天,她肯定會被凍死的。
一回到煮飯的營地,砂畫總感覺婢女和伙伕們都看她怪怪的,邊看邊低聲交頭接耳,她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不就是說她被將軍救的事嗎?現在千雨澤不在,她們又開始嚼舌根了。
“宮砂,你過來,這是將軍吩咐我給你煎的藥。”小夢手裡拿着一碗藥汁,顏色深黑且難聞,砂畫一看,就深知這藥汁沒有煎好,而且裡面放了黃蓮,她只是中署,軍醫的處方里絕不會給她開黃蓮。
“哇,將軍親自吩咐的啊。”那些婢女紛紛故作羨慕的說道。
砂畫走過去,正在接那碗藥汁,突然,小夢手一滑,藥汁就摔到了砂畫的腳下,髒兮兮的藥汁濺得砂畫滿身都是,立即,她身上就多了股臭味。
小夢捏着鼻子,故作不小心地說道:“宮砂,對不起啊,我手不小心滑了一下。”一邊說,一邊像躲瘟神一樣跑開。
“沒關係,反正這藥汁人也不能喝,你若是給我喝了,說不定結果會令你更滿意。”砂畫睜大眼睛,絲毫不懼怕小夢,平日裡她不與她們計較,是她不屑,現在她們這麼欺負她,她實在是忍不住,想爆發了。
小夢眼睛一睨,“哎喲喲,我怎麼忘了,若是你喝了這藥汁,再生病的話,不就可以再次躺到將軍的高牀軟枕上,你不就可以與將軍同牀而眠了。”
“哈哈……她跟公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怎麼配得上將軍。”阿紫上次被千雨澤罵,早就想找機會羞辱砂畫,這就是絕佳的機會。
“依我看吶,醜八怪連給將軍洗腳都不配,將軍這麼英俊威風,尊貴聰慧,若是真的看上她了,我寧願死在她面前。”小夢扭着她那如蛇般的身子,意思是連她的身材都比砂畫好。
砂畫沉着臉,這羣人,簡直不把人的尊嚴放在眼裡,真是沒有教養。她三步並作兩步,快速的走到小夢面前,“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什麼?醜八怪竟然敢打我。”小夢立即捂着臉,大叫起來。
砂畫此時雙腿發抖,她從來都是被人欺負,還沒有打過別人,她心裡很恐懼,若是小夢像獅子般撲上來,她肯定打不過高大的小夢。
“啪。”小夢惡狠狠的睜着雙眼,一巴掌打在砂畫臉上,她不能忍受被一個醜八怪打,隨即撲向砂畫,在她身上又抓又咬,邊抓邊用腳踢砂畫。
砂畫打不過她,只得一邊躲一邊用開了裂的手背去擋小夢,邊上的人就像看好戲似的嚷嚷,紛紛叫小夢加油,給她打氣,她們早就因爲上次千雨澤威脅她們的事,對砂畫懷恨在心,如今有機會,她們還不抓住,多多羞辱她。
怎麼辦?好痛,砂畫雙手抱緊身子,仍在堅強的躲着小夢的拳頭,這時,她的水晶哨露了出來,她突然想起,以前小將軍給她說過,以後她遇到危險了,就吹‘瑾哨’,他就會出現來救她。在西塘國的十三年,她都沒有吹過水晶哨,因爲她知道,即使吹了,遙遠的小將軍也救不了她。所謂“瑾哨”能引小將軍救她的靈性,只是小將軍的一句戲言,它並沒有魔力,使千里之外的小將軍能感應到。
這時,小夢開始揪砂畫的耳朵,又用肥大的腳用力的踢她,她的腹部、腰部、背部全是傷口,流着絲絲血跡。
好痛,救命,救我,小將軍,砂畫在心裡喊道。
砂畫緊緊的握住水晶哨,無論真假,她也要試試這“瑾哨”的靈性,趁小夢正在打她的背之際,她爬在地上,對準哨孔,用力的吹了一聲。
突然,衆人都停住了,因爲大家都聽見一陣悠揚但有些刺耳的哨子聲迴盪在遠處的山谷,像是一個世外高人所吹的哨子,然後消失不見。
這時,赤焰馬聞着哨子聲朝這邊跑來,哨畫趕緊把哨子放進衣袋裡,以爲南風瑾會來救她,可是隻有赤焰來,將軍呢?
赤焰靠近砂畫,小夢正要繼續打砂畫,阿紫立即勸詛道:“將軍的赤焰馬在這裡,這馬比人還尊貴,不小心傷着了它,你會死的。”
小夢看到那匹馬輕輕的舔着砂畫的傷口,怕將軍會來,趕緊起身,躲到人羣中去。
這時,正在暮山以北查探地形和疏鍾兵馬的南風瑾,好像朦朦朧朧之中聽到一聲哨子的聲音,不過那聲音太小太遠,一下子就沒了,這個地方的哨子聲,應該是敵軍用來放信號的聲音。
偵查完消息之後,他立即以輕功代步,翻山越嶺,快速的回到了軍營。
遠遠的,他就看到赤焰不在馬槽進食,反而跑到煮飯的營地去,他隨即對着赤焰“噓”了一聲,想把它召回來,奇怪,赤焰像沒反應一樣。
待南風瑾趕到時,他看到地上躺着渾身是傷是血的砂畫,赤焰正乖巧的舔掉砂畫身上的血,“是誰幹的?”南風瑾抱起砂畫,臉上如同烏雲密佈,陰沉的眼眸裡發出怒火的光,他掃了一眼四周,發現個個臉上都惶恐不安。
“將軍,不關我們的事,是小夢打的宮砂。”阿紫怕將軍一發怒,便會處置所有人,立即把小夢供了出來。
“將軍饒命,我不是有意的,是宮砂先打我。”小夢嚇得面如死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南風瑾攸地從身側拔出玉瑾劍,抵向小夢,小夢立即嚇得汗流浹背,連連向他磕頭,“將軍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砂畫微弱的靠在南風瑾的懷裡,她的嘴角流了好多血,她顫顫微微用手按住了將軍的手,“將軍,我沒事,放過她,放過她好嗎?”她知道,這把玉瑾劍已經殺過無數人,小夢很有可能馬上就死於這劍下。
“看在宮砂爲你求情的份上,你趕緊滾,一分俸祿都不要給她,我不想這種事再在軍營發生。”南風瑾陰沉着臉,快速的把砂畫抱進了主帳。
“來人,快請軍醫。”他把她輕輕的放在牀上,砂畫身上的血跡,把牀染得鮮紅,小夢下手真狠,拳打腳踢,差點就把砂畫打死。
南風瑾焦急的看着她,她爲什麼這麼傻,不知道求救,還好他及時出現,不然,她這柔弱的身子,肯定早沒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在意一個小丫鬟的性命,可是她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很像多年以前小砂畫給他的感覺。
砂畫微弱的躺在牀上,還好將軍沒有聽到哨子聲,要是泄露了身份,被人知道她是沁砂畫後,皇后一定會派人追殺她的,剛纔她衝動了,竟然在受傷的時候想吹水晶哨,還好,還好他沒有發現。
軍醫給砂畫包紮好傷口之後,說道:“將軍,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一天受了兩次傷。她因爲幹了太多的活,加之本身瘦弱,致使身子更弱,現在被婢女這麼痛打,那肯定是弱上加弱。”
“說重點。”南風瑾瞪着他,這老頭子話真多。
“是,將軍。這小姑娘只是受了皮外傷,只要好好調理身子,再用我祖傳的金創藥每日敷在傷口上,保準半月,她就能好。”
“什麼?大叔,要半個月纔好,那我的活怎麼辦?”砂畫擔憂的說道,她以爲只休息三五天就會好了。
“還想着你的活?從今天起,你住在主帳裡調養,我跟軒轅煜睡,待到完全康復,你才能下地。”南風瑾朝她吩咐道,不對她嚴厲一點,她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說不定一會兒又拖着弱弱的身了出去幹活了。
砂畫覺得自己真是笨,有機會與南風瑾接觸,她差點放棄了,她恐怕是史上最不稱職的殺手了,烈如嬋那邊,要怎麼交待,她的眉頭擰成一塊,那十二名殺手的性命,都在她手裡。
現在自己渾身是傷,老天爺,你爲什麼要這麼對砂畫?
還好,每次都有南風瑾救她,她這前半生,欠了南風瑾好多債,她還不起。
如果要論緣分,她與南風瑾真的是太有緣了,好像前半生就認識一樣,她相信緣分。
“好了,你們先退下。”南風瑾吩咐軍醫和邊上的婢女。
“將軍,你怎麼不走呢。我……我要擦藥。”砂畫看到南風瑾仍舊立於牀前,她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擦藥,她身上到處是傷口,腿處、背部都要擦,要是將軍在,她多難爲情。
“那我出去,我叫嫣兒進來給你擦藥。”南風瑾看出了她的意思,她會害羞,他怕那些粗手粗腳的婢女服侍不周到,便叫自己貼身的婢女來服侍她。
南風瑾出去後,一位模樣十分俊俏豔麗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手裡端着一個鍍金小盆,盆子上方搭了一塊白布。
“宮砂,將軍吩咐我來替你清洗傷口,順便擦藥。”她倒是挺有禮貌的。
“謝謝。”砂畫感激的望着她。
“將軍從來沒有對其他丫鬟這麼好過,你是第一個呢。”嫣兒邊給她擦藥,邊笑嘻嘻的說道。
“哦。”砂畫不敢和她多說什麼,要是傳到公主耳朵裡,就不好了,她不想讓公主誤會,“將軍只是可憐我”。
“呵呵,好好養生子,將軍剛纔吩咐將士們,把戰役延長到半月之後再打。”
延長這麼久?如果拖太久了,萬一我軍糧草不濟,到時恐怕會輸。
砂畫替他擔憂起來,“嫣兒,將軍爲何要延長這麼多天?到時糧草不濟怎麼打仗。”
嫣兒安慰她道:“放心,將軍這麼有本事,一定會勝的,他只有他的用意。”
“哦。”砂畫應了她一聲,難道將軍要等她傷好了纔出戰嗎?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多慮了,將軍怎麼會在乎她一個人人厭惡的醜八怪。
這半個月以來,都是嫣兒在照顧砂畫,砂畫很感激她,南風瑾身邊的丫鬟就是不一樣,比那些煮飯婢女有教養多了,她不僅不嫌棄她,還悉心的照料她,很快,她身上的傷口就慢慢癒合了,她也能下地了。
夕陽下,砂畫獨自走在暮山腳下的林蔭道上,聞着沿路的花香,看着暮山的風景,爲何這麼美的地方,卻要遭受戰爭的洗禮,她多想國家之間能少打點仗,這樣百姓就會安居樂業。
突然,一隻信鴿飛到砂畫身邊,她見四處無人,趕緊抓住信鴿,拿出軸裡的紙條。
上面是烈如嬋給她的信,問她有沒有按計劃接近南風瑾,必要時,就要獻出自己的身子,以取得南風瑾的信任。
砂畫心神不定的看着這紙條,隨即,她把紙條撕得粉碎,扔到天空,讓紙的碎屑隨風飄舞,要她害南風瑾,她做不到;要她用自己的身子去誘惑南風瑾,她更做不到。不論說她願不願意,就算她願意,她這麼醜的臉龐,送上門南風瑾都不會要,沒有哪一個男人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