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嚇得花容失色,不過仍非常鎮定的站在原地,她畢竟是這皇宮裡的老人,經歷的事多了去,所以沒有砂畫想象中的那麼驚恐,不過她額上還是香汗淋漓,兩隻手輕輕互扯着衣角。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我不動,姑娘,你把翠兒怎麼了?”
“放心,她還沒死,帶我進重簾殿。”砂畫吩咐道。
女子驚恐的回答,“裡面戒備森嚴,一會你要一直低着頭,翠兒雖然不是娘娘的貼身婢女,可是姐妹們都認得她。”
“說,他們把太子關在哪裡?”砂畫切入正題。
女子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婢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砂畫把手心的力道加重,掐在宮女脖子上,爲了救她最愛的人,犧牲多少人她都願意。
宮女顫顫巍巍的搖了搖頭,忽然又點了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該低頭時就低頭,她能在這偌大的皇宮生存這麼多年,是有幾分聰明的,如果這時候幫她,說不定到時候太子掌權還能救她一命,萬一她露出破綻,也不關她的事。
“姑娘,我可以告訴你太子的下落,不過你得答應我,將來如果陳妃一黨失勢,你要保我安全。”這是交易,維繫生命的交易,她們活在這皇宮中每一步都不容易。
砂畫點了點頭,“可以,你叫什麼?”
“我叫蓮兒,太子就藏在重簾殿的地下密室裡,不過那密室怎麼進去我不知道,好像在殿內大柱上有個機關,可以通向密室。”
“廢話少說,先帶我去。”砂畫有些迫不急待,近日來楚夏爲了皇位奔走,她也替他着急,何況她現在還有了他的孩子,他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沒有他,她也不會獨活。
砂畫低着頭,輕輕跟在蓮兒後邊,還好,邊上的侍衛宮女都沒注意她,一進重簾殿,她就鬆了口氣。悄悄瞥了眼殿內的設計,大殿中間燃了一隻香爐,香爐上方還冒出幾縷清煙,把整座大殿沁得很香。
砂畫見一名美婦正斜臥着躺在牀上,年紀約莫四十歲上下,卻皮膚白皙,柔媚俏腰,粉光脂豔,像二十幾歲少女般年輕。她身着一襲露肩大紅錦袍,白皙圓潤的香肩露在空氣中,透出無數曖昧的氣息,豔紅的指甲緊緊握着根菸槍,在牀上自得的吞雲吐霧。
牀塌下方有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俊美男子,正跪在牀塌前爲美婦挑菸絲,他神情淡漠,長相跟楚夏有幾分相似,不過眉宇間卻多了份楚夏沒有的邪佞氣,砂畫猜想,他就是四皇子楚雲烈。
雙手握緊袖子裡的寶劍,蓮兒在前面擺放食物,她則恭敬的立在後面。這大殿內婢女衆多,如果她用劍,肯定會吃虧,還沒殺到人,外面的侍衛就一涌而上了。還好,砂畫早就準備好了。
左手靠近小腿左側,她攥了攥綁在腿上的玉簫,準備御蛇術、御簫術雙管齊下,砂畫緊張的低着手,在等那個衆人鬆懈的時機。
“翠兒,本宮的錦鯉不見了,你看見了嗎?”突然,陳妃的聲音響起,砂畫急忙靠近蓮兒,蓮兒小聲告訴她,錦鯉就是娘娘最寵愛的那隻異域貓。
砂畫趕緊調整好自己的聲音,變得細聲細氣的回答道,“回娘娘,奴婢沒看見。”翠兒平常的聲音應該就是這麼膽小吧,砂畫暗自猜想,在貴妃面前,哪個奴才還敢大聲喝斥呢。
“喲,翠兒今兒個是怎麼了?聲音變得這麼甜了,不像平日那般粗聲粗氣,轉變得好,本宮喜歡。”
啊!砂畫頭越發的低了,沒想到她裝錯了。
陳妃冷眼睨了睨蓮兒砂畫兩人,因爲隔得遠,她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她冷聲吩咐,“既然本宮最鍾愛的錦鯉不見了,你們還不快去找?”
“是是。”蓮兒急忙拉過砂畫,匍匐在大殿的角落尋找,重簾殿很大,大約有幾十丈寬,一個娘娘一年的花費可以抵上一座城池,這國家還不是一般的腐敗。
男子看了看砂畫和蓮兒,輕聲開口,“母后,錦鯉就是調皮,說不定正躲在你塌下逗您玩呢!”
好好的貓,偏要取尾金魚的名字,他果然是楚雲烈!不過,終於找到機會了,砂畫匍匐下身,“娘娘,奴婢看在不在塌下。”這是個接近陳妃的大好機會。
“誰叫你靠近本宮的?”陳妃還沒說完,砂畫就以最快的速度斜身平梭了過去,楚雲烈從半路殺出來攔住了想偷襲陳妃的砂畫,砂畫猛地抽出寶劍,直直朝赤手空拳的楚烈攻去。
“來人,有刺客。”陳妃冷靜的退後,把煙桿啪的一聲摔到地上,冷豔的美目怒視着砂畫,原來是楚夏的女人,還真看不出這麼有本事。
說時遲那時快,外面的侍衛全提着大刀涌了進來。砂畫和楚雲烈交纏得難捨難分,那些舉箭的侍衛不敢輕舉妄動。
要怎麼才能脫身?砂畫在心裡暗忖,不管了,卑鄙點就卑鄙點,至少可以保護自己,“我挖了你雙眼。”說完,她趁楚雲烈矇住眼睛時,猛地一腳踢向他下身。
“啊……”男子立即跪地伏身,痛得咬牙切齒,砂畫趁機把刀比向他脖子,陳妃早已驚得怒氣沖天。
“放下弓箭,否則,我就要了他小命。”砂畫挾持着楚雲烈,冷冷看着衆人。陳妃後面站着一排帶刀侍衛,紛紛不敢輕舉妄動,而四皇子楚雲烈,一直疼得咬牙切齒,雙後握住下身。
“都給本宮放下武器,保護殿下安全。”陳妃揮了揮大紅錦袍,臉上氣成了青綠色,“烈兒,你怎麼樣了?”她關切的看着兒子。
砂畫一把提起疼痛難忍的楚雲烈,她剛纔那一腳還算輕的,最多不過讓他疼半個時辰走不了路,要是她把內力使出,踹得再重一點,楚雲烈恐怕要絕後了。
“卑鄙的女人,本王一定饒不了你。”楚雲烈脖頸前就是砂畫鋒利無比的寶劍。
“還敢嘴硬?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能不能傳宗接代都是個問題。”砂畫抓起他,慢慢的向中央的紅色大柱靠去,柱子上盤旋着蛟龍和鳳凰,紛紛張牙舞爪的怒視着她,砂畫漸漸貼近柱子,看見陳妃臉上有些驚恐,她斷定,蓮兒說得沒錯,楚夏肯定被惡毒的陳妃軟禁在此,“說,太子殿下在哪裡?”砂畫冷眼說道。
“你別傷害烈兒,我就告訴你,不過你即使救了他,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陳妃努力剋制住想宰了她的情緒,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敢威脅她。
砂畫揚了揚眉,左手迅速解下手腕上綁着的帶子,把楚雲烈雙手綁得死死的,勒緊他,另一隻手在柱子上仔細摸索,希望能儘快找到那個開關。
驀地,砂畫看到那隻張牙舞爪的蛟龍眼珠有些突出,眼珠是由夜明珠鑲嵌而成的,熠熠發光,鬼魅異常,她快速的把手搭在蛟龍眼珠上,輕輕一扭,眼珠竟然動了。
“賤人,竟敢私闖我地宮。”陳妃只能怒吼砂畫,卻不敢亂動,因爲她最有望繼續皇位的兒子在她手上,她好不容易培養了二十年的精英,絕不能讓他有事,不然她的辛苦全白費了。
“閉嘴。”砂畫懶得理那張狂的婦人,冷眼看着龍珠轉動,突然,她感覺腳底下一沉,一塊地板輕輕移開,她拽着楚雲烈跳了下去。
陳妃急忙吩咐侍衛守在秘道入口,她帶着幾名親衛縱身跳了下去。
這座地底迷宮佔地廣矛,基底用大圓形的拱柱支撐,牆壁上全是東陵國圖騰蛟龍暗花印,中央有一口噴泉,潺潺的噴出清水,裡面約在十幾間牢房,大概是陳妃用來關押囚犯的地方。不過砂畫走過的幾間牢房卻是空的。這些牢房都很豪華,裡面沒有細碎的雜草和粗粗的手銬腳鏈。相反裡面的檀木桌上擺滿了鮮花,牢裡的大牀也十分豪華,有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如果不是牢門上掛得有“天字一號牢”幾個大字的話,沒有人會認爲這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會是關押人的牢房。
陳妃一行人在後邊緊緊跟上來,她焦急的望着兒子,生怕他出事,如果她能救出兒子,一定血洗楚王殿,要楚王殿所有人替太子贖罪。
“別跟過來,退後。”砂畫把刀架近楚雲烈,冷冷吩咐陳妃,她知道,陳妃一直在找機會解救楚雲烈。
“賤人,不許傷害四皇子,如果四皇子有事,整座楚王殿的人都要給他陪葬。”陳妃怒聲喝斥,雙手緊捏,烏紅的指甲深深嵌進白皙的肉裡,冷冷的帶着親衛朝後退去。
砂畫抓緊楚雲烈,輕聲朝前方探去,突然,她聽到一陣細細的簫聲,砂畫加快步子,快速跑到“地字一號牢”牢房門前,才氣喘吁吁的鬆了口氣,原來他沒事。
楚夏靜靜坐在凳子上,桌上擺滿了清茶和牡丹花,他正悠閒的吹奏手裡的玉簫。擡眼一看到砂畫,他並不吃驚,像料定她會來救他似的。
“沁兒,你來了。”他溫潤淡然的開口,用紫砂茶壺對着杯子繞了一圈,一縷細細的涓流流向杯子,一股清香彌散整間牢房。
砂畫垂下眼眸,眉目如畫,肌膚勝雪,真可謂閉月羞花,嬌若春花,媚如秋月,真的能沉魚落雁。她怔怔的看着楚夏,他沒事,真的太好了,不知在何時,她竟發現,她倆的心已經相連,他痛,她便痛,他開心,她便開心。
“傻丫頭,別擔心,她們還困不了我。”楚夏立起身子,緩緩走到砂畫面前,指出手指輕輕捏了捏她鼻尖,一旁的楚雲烈滿腔怒火,卻因受制於人不敢妄動。
“楚夏,我們走。”砂畫轉過身,和楚夏並肩看齊,手中有個人質,她們脫身的機率大得多。
“把他殺了。”楚夏沉聲,臉上冰冷無情,眉宇深沉。砂畫愣然,她有些感覺楚夏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雲若公子,現在的他,倒像個爲了達到目的用盡手段的陰毒王子。可是她沒有辦法違抗他的命令,她做不到與他作對,他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楚雲烈驚恐的哀求,“雲若,爲了皇位,你真狠心,竟然想……弒弟。”這是恐懼到臨界點所發出的聲音,低沉而無力。
楚夏冷眼望向他,“我母后還被陳妃那個老妖精軟禁着,我回宮至今,連父皇一面都見不到,你們又設計下藥把我擄到地牢來,是我狠還是你們狠?”
砂畫“砰”的一腳又踢向楚雲烈下身,他發出尖聲的喊叫聲,這麼壞的男人,應該殺,不過眼下她們先逃出去纔是最重要的。陳妃一行人聽到楚雲烈的慘叫,急忙圍了過來。
“雲若,放了你皇弟,好嗎?我來做人質。”陳妃厲聲叫道,淚眼鏈鏈。
“別動,都退後,上去。”砂畫與楚夏對望了一眼,抓住楚雲烈衣領向前方走去,陳妃一行人急忙後退,紛紛拿着弓箭不敢射,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砂畫和楚夏已經退到重簾大殿中央。
眼看外面圍的人越來越多,楚夏給砂畫使了一個眼色,他吹簫,她引蛇,衆侍衛傻傻的看着楚夏的砂畫在嘀咕着什麼,突然,他們身後爬來黑壓壓、碗口粗般的烏黑毒蛇,蛇頭呈三角眼,吐着三寸長舌衝向他們。
“媽呀,快跑。”很多侍衛紛紛在大殿內逃竄,因爲殿門被毒蛇守住,陳妃嚇得花容失色,臉上的冷靜早已化爲灰燼,取而代之的是驚慌恐懼,顧不得兒子了,她愛到侍衛身後,下令放箭。
無數箭雨向砂畫和楚夏飄去,楚夏一邊吹簫發毒針,一把閃到砂畫面前,用力扣住楚雲烈的手腕,把他擋在身前,嗖嗖幾下,楚雲烈腹上、肩上、腦上均重了十幾箭。陳妃嚇得匍匐在此,看着奄奄一息的兒子,臉上盡是悔恨,可是爲了保她的命,沒辦法,不除掉這兩個逆賊,她們都會死。
“雲烈……”陳妃顫顫巍巍的倚在侍衛身後,鮮豔的大紅袍上染滿了毒蛇的鮮血,她一把奪過侍衛手中的弓箭,對準楚夏,猛地拉開弓,那支金黃的利箭瞬間朝楚夏飛去。白衣男子再次抓住早已奄奄一息的楚雲烈擋在胸前,“嗖”的一聲,那隻金色利箭直嗖嗖的刺中楚雲烈的眼珠,他慘叫了一聲,從眼裡流出烏黑的鮮血,直到嘴角。
砂畫不忍心看他,連忙低下頭,卻發現地上滾下一顆烏黑的眼珠,正直直的蹬着她,那是楚雲烈的眼睛,楚夏抱起發愣的砂畫,騰空而起,一腳蹬掉楚雲烈受傷的身體。
“啪”的一聲,楚雲烈重重的跌倒在地,一隻眼睛突出沒有任何神態,另一隻眼睛上面插了只利箭,七竅流血,死在了圓柱前。陳妃見狀,匆忙拔開人羣撲向兒子,她擦乾臉上的淚水和血跡,抱着兒子逐漸冰冷的身體,急忙跳進秘道。
楚夏一腳把那塊重如百斤的石板踢向秘道口,重重的封住那道入口,拿出太子令,抵向正在拼死爭鬥的衆侍衛,“四皇子已死,你們還要掙扎嗎?如果你們此刻投降,跟我去攻打軟禁父皇的林雲飛,我可以赦免你們的死罪。”
砂畫慢慢停止唸咒,那些蛇開始蜿蜒向外爬去,直到憑空消失,她感嘆惟妙的御蛇術,可以殺人於無形,衆侍衛慢慢放下武器,四皇子大勢已去,轉投明主,不失爲一個保命的好辦法。
“說,秦王后在哪裡?”楚夏腳踏石板,冷冷問道。
“王后在……在服侍皇上,不過……是做最低等的事情。”一名黑衣侍衛顫抖的回答。
楚夏拉起砂畫,輕輕噓了一聲,幾名紫衣護衛從天而降,見到楚夏立即跪下,“參見太子殿下,這裡由我們善後,你速去救王后。”
“李青,守住這裡,讓陳妃守着楚雲烈的屍體活活餓死,別讓她出來。其他人,跟我去救王后,誓誅楚雲飛。”楚夏陰冷的吩咐,砂畫這才發現,原來他纔是最狠的人,楚雲飛擄了王后最多不過讓她做些下賤活,楚雲烈擄了他仍讓他高牀軟枕,美味珍饈。可是他,一旦掌權,就會殘忍的殺死他們,不留一個活口,不留一絲後患。
可是,她不能阻止他,他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他,這是皇族之間的鬥爭,每一代帝王要想順利登位,穩住地位,腳下都沾滿了鮮血,鋪滿了屍體,她在西塘國見得多了。
楚夏帶頭,拉着砂畫,後面一干黑衣侍衛跟着,直朝和宗殿走去。和宗殿是皇上的寢宮,皇上年事已高,又生有重病,被大皇子楚雲飛軟禁在此,每日上朝也只是匆匆見過大臣們,又由太監擡回來,任何大臣想上奏都必須經過大皇子楚雲飛的同意。
砂畫冷眼看着意氣風發的楚夏,知道他此行必定會成功,因爲他已經暗中聯絡好東陵兵馬大元帥李印,她們才走到和宗殿門口,李印已經率軍等候多時。
砂畫定晴一看,一位身穿黑色戎裝,頭戴鐵盔的將軍走了過來,“殿下,和宗殿已經被末將全全圍住,大皇子在裡面。”在他身後是黑壓壓的大批禁軍,個個整裝待發,只待太子一聲令下。
楚夏冷冷的點了點頭,之前李印一直是支持大皇子的其中之一,爲了說服他,他可是下了很多功夫,楚夏前腳一進和宗殿,後腳就跟進大批親衛。
冷風打在砂畫臉上,她輕輕摸了摸肚子,別怕孩子,你爹在。大批人馬穿過十幾道側門,彎過十幾道小路,終於進到和宗殿最深處,皇上的寢宮。
踏過長長的階梯,砂畫終於進入了東陵國領導層的核心,她站在東陵帝國最高處俯瞰地下,冷靜沉着,此時她的身份只是個跟在太子身邊的女殺手,她不知道,自己未來很多年,將會與這座冷清豪華的宮殿有着深深的牽連。
一名身着黃色錦袍,頭戴金冠的男人正站在一張鵝絨絲質牀塌前,金黃色的牀塌上躺着一個面色枯黃卻不失威嚴的男人,他雙脣慘白,輕聲的張合說着什麼。突然,大批侍衛闖了進去,紛紛圍住黃袍男子,用長槍抵住他。
男子面色一沉,厲聲嚴喝,“大膽,李印,你們竟敢造本王的反。”
楚夏緩緩走向老皇上,他已經有些奄奄一息,牀塌邊的龍椅上還擺放着一卷墨跡未乾的詔書,“大膽楚雲飛,竟趁本王不在殿中,私自逼父皇下詔立你爲新皇,還多次阻攔本王進殿面見父皇,扣押本王母后秦王后,李印,將楚雲飛及所有黨羽打入天牢,由刑部定時日處決。”
“是,殿下。”李印吩咐侍衛綁住一臉高傲的楚雲飛,這位東陵翻雲覆雨多年的大皇子,如今才一剎那,就被制服,倒臺竟是如此的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信任多年的屬下李印,“李印,你竟然串通他來害本王,來人,把李印拉下去,即刻處斬。”
他叫喊了幾聲,大殿內無人響應,相反,侍衛們紛紛用刀抵着他,他攤開雙手,重重的跪在地上,“天要亡我啊!”他前一剎那還在逼老皇上下詔書立他爲太子,並稱新帝,後一剎那,就成了階下囚。
三日後
楚王殿
楚王殿位於長拱門南端,北部與東陵十七殿緊密相連,南爲御膳房,東面隔街就是和宗殿南城間的仙一門,往南出內右門就是橫貫東西的重簾門外橫街,各路相通,來去方便。
楚王殿玲瓏剔透,佈局合理,富麗堂皇。前殿辦事,後殿就寢。裡面設有寶座,上有藻井,和皇帝的和宗殿一樣,是召見大臣,引見官員的地方。殿後直接與寢宮相連。
這三日,楚夏都在忙皇宮要事,自三日前他除掉大皇子和四皇子後,救了被軟禁的母后和父皇,皇帝雖然被救,卻因爲被大皇子楚雲飛服了太多的禁藥,導致下身早已殘疾,不能行走,遂順理成章下詔,立二皇子楚夏爲新帝,登基大典於五日後舉行。
屆時,明夏、西塘、南滄、東陽等國使者都會前來朝賀,砂畫靜靜的坐在大殿角落,她不知道楚夏當皇上是悲還是喜,因爲他忙得--連聽她說話的時間都沒,她真懷疑,當初在香山信誓旦旦說要娶她的男子是不是他。
聯想起那日他得救後,兩個緊緊相擁的畫面,她便覺得很欣慰,他將是一國之君,多關心下百姓,是理所當然的。
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裡已經孕育了個小生命,她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愛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孩子,一切的一切,都發展得太過倉促,使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怎麼蹲在地上,地上涼,快起來。”
砂畫擡頭一看,楚夏溫文爾雅的站在她面前,面帶笑容,如三月和煦的陽光。
砂畫愣了愣,任由他把自己抱起,小手環住他的頸,他終於捨得來看她了嗎?她還以爲他已經忘了她,只在乎皇位。
“沁兒,對不起,最近我忙於帝國事務,冷落了你,還有一件事,最近我一直在與母后爭執,她要我娶南滄公主爲後,我不同意,已經與她周旋了幾次。”楚夏沉聲說道,他不是不來找她,只是最近因爲宮廷政變,東陵已經元氣大傷,他要安內攘外,作爲將來的一國之君,不能總沉浸於美色,東陵的百姓纔是最重要的。
砂畫愣了一下,像心口有些東西堵住般難受,他要娶南滄公主?那她和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楚夏輕輕抱着她,是她衝進地牢救了他,他愛她,不會讓她傷心失望的,他說過會娶她,就一定會做到,“沁兒,你放心,我只會娶你爲後,絕不會娶其他女人。”
他一把拉過砂畫細嫩的手腕,突然,他臉上顯得有些不安,隨即淡漠道:“沁兒,你有身孕了。”他跟隨師父多年,對於行醫治病都相當瞭解,一把她的脈象,他就知道她懷孕了。
“嗯。”砂畫輕輕點了點頭。
楚夏疑惑的看了看砂畫的眼神,有些不慍的說道,“沁兒,原來你早知道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是你不給我機會,砂畫暗忖。小臉努力擠出笑容,“你現在不是知道了麼。”說得雲淡風輕。
“沁兒,我愛你,答應我,等我的消息,我會說服南滄,請南滄公主另擇和婚王子。”他內心閃過一抹憂傷,都怪他,最近一直沒有關心她,連她有身孕他都不知道。孩子是南風瑾的,幸好她喝了忘情水,記不起曾經與南風瑾發生的一切,只要擁有她,哪怕是別人的孩子,他也會一樣愛護。
雖然他承認,在帶她來東陵的路上,利用了她,利用她除掉了南風瑾,可是他真的是因爲愛她,怕失去她,他知道南風瑾在她心中的份量,所以,他寧願自己卑鄙點,也要得到她,他要給她全世界最好的生活,要寵她愛她,封她爲王后,兩人白頭偕老。
砂畫緊緊的抱着他,“楚夏,我答應你,我會等你。”她輕輕依偎在他懷中。
“你說,給我們的孩兒取個什麼名好呢?”楚夏輕聲問她,眼裡是滿滿的寵愛。
砂畫嬌羞的笑了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如果是男孩,我們就叫他……楚小蛋,他應該會很調皮,所以你可以天天開心的叫他‘小蛋,小蛋’,如果是女孩嘛,我希望她像你一樣美麗、柔若,叫若兒好不好?”他摟着砂畫,輕輕在她眸上印上一吻。
砂畫突然調皮的揚起嘴角,“要是雙胞胎呢?龍鳳胎呢?三胞胎,四胞胎呢!該怎麼起名字?”
“啊,你這麼能生啊,要是這樣最好了,你痛一次我就有這麼多皇子公主,省得以後麻煩你了。”楚夏逗趣道。
砂畫突然溫和的笑了起來,楚夏描繪的那種日子,是她期盼已久的,她有愛她的夫君,聽話的兒女,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生活,沒有塵世的紛紛擾擾,可是這偌大的皇宮,人人皆勾心鬥角,真的能有幸福嗎?
楚夏靜靜的擁着她,沁兒,只要我登基,就會馬上迎娶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他能給你的,我照樣給得起,我還能給你他給不起的,譬如愛情。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直到天明,互相慰藉,互相關心。
東陵主城 楚州城
東陵皇室姓楚,是因爲一百年前這裡叫做東楚,後來皇帝的弟弟謀朝篡位,改國號爲東陵,但是所有皇室成員還是姓楚,城也源百年前的名稱,叫楚州城。
楚州城繁華異常,街頭人潮涌動,高樓林立,鶯歌豔舞,百姓精神抖擻,一派生氣勃勃。深秋季節,秋風乍起。楓樹露出枯瘦的枝頭,遍地如彩錦。
兩輛豪華四輪馬車徐徐在楚州城前行,一前一後,雖不認識,卻有默契的不驚擾對方,排在前方的是一頂大紅蘿蔓遮蓋的馬車,典雅精緻,裝飾簡單,佈局精巧,這是明夏前來祝賀東陵大帝登基的使者。
後一輛馬車是空頂的輕紗蘿帳,馬車豪華寬廣,後面帶有幾百名帶刀侍衛,前面有七匹馬拉着,隔着重重輕紗,看不清裡面的人,只是侍衛服上均寫着大紅的南滄二字。
前一輛馬車後的侍衛身上書金黃色的明夏二字,前面的牌匾也十分大氣,馬車上乘坐的雖然是使臣,卻遠比後面南滄公主的地位高,所以它走前面。
豪華蔓紗馬車上,一名粉衣美人腮凝新荔,目若秋水,千嬌百媚。鮮豔妍媚,肌膚瑩透,樣子引人遐思。她一身暗花絲質長裙着地,清麗的面容十分脫俗,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貌似天仙。額上的流蘇串子輕輕蕩向兩邊,烏黑的長髮複雜的盤在頭上,一根翡翠玉簪插在髻上,眼波流轉,顧盼生姿。
她的對面,坐着位面色有些虛弱的翩翩公子,他一襲青色衣袍,腰間束上金紫玉帶,頭帶紫金冠,鬢前幾絲隨意落下的墨發有些散亂,一頭如墨玉般的墨發垂在身後,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比女子還生得俊俏,只是眉宇間仍有幾分遮掩不住的英氣。
男子腰側配有一把薄細的寶劍,劍柄上暗影紋身,寶劍削鐵如泥,寒光照人。他時不時的會捂一下胸口,對面美麗的公主便會關切的望向他。
一路上,南滄如醉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他,自從上次在海棠郡南郡浣沙河邊遇見他,她送了他一盞寂寞的荷燈,便注意上了他。初識,兩人均是寂寞的人。
懷着遺憾的心情,她回到客棧,向手下打探到他是明夏大將軍南風瑾,端詳着手裡粉色的荷燈,燭光倒映在她美麗的臉龐上,那個夜晚,她沒有睡着。本以爲此生,她再也見不到他,和他只是在浣沙河的邂逅,沒想到,後來竟然巧合的救了正受重傷的他。
那次在河邊分別後,她無意之中聽到,他曾去過連理樹下許願,許的內容竟然跟一名姑娘的一模一樣,而他,尋找那名女子的事蹟已經傳遍南滄,人們紛紛在談論他對女子的癡情。
她羨慕人們口中談論的那位西塘公主,羨慕他對她的癡情,原來,那名女子是他的妻子,叫沁砂畫。她有些傷感,爲何她不早些遇見他。
後來正巧在山崖上遇見奄奄一息的他,她毫不猶豫的親自下車,把他扶上馬車,叫隨行的神醫替他治傷。男子昏迷了整整七天,終於在第八天凌晨醒來。
映入他眼前的是一位和善美麗的女子,正張着清澈的眼睛關切的看着他。
“姑娘,是你救了我?”男子輕聲開口,被刺中的左胸仍很疼痛,他不由自主的咧了下嘴角,冷冷的眉眼中竟有些可愛。
女子點了點頭,“公子,你還記得那日海棠郡的浣沙河,送你荷燈的那位女子嗎?”
男子沉吟了下,仔細看了看女子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雖然她當時蒙着面紗,可是他仍一眼看出來了,“原來是你救了我,謝謝姑娘。”他有禮貌的答道。
後來才知道,她是南滄國八公主南滄如醉,今年十八歲,是去東陵國和婚的。她的和婚頗有些奇怪,之前尚未定夫君人選,要到了東陵,聽憑東陵皇帝的旨意,弱小之國就是這樣,沒有地位,連公主和婚都必須聽大國的,未出嫁之前,竟然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夫君是誰。
他的身體漸漸康復,想離開之時,她從背後抱住了他,不讓他走。本來他想一走了之,知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但當他得知楚夏是東陵太子,即將回國發動策變繼位之後,便跟着她來了東陵。
有楚夏的地方,一定有砂畫,男子沉了沉眸,眼睛時常陰鬱而哀傷,她刺向他致命的那一劍,他不怪她,就當向自己曾經犯的過錯贖罪。
可是,她已經不叫砂畫,改名爲楚沁兒,並不認識他,南風瑾很奇怪,他們不過短短數日沒見,不可能就忘記他了吧,他一定要弄個明白。
兩人正暗自思忖,突然,前方的車馬停了下來,南滄公主的馬車也被迫停在路邊,原來是到皇宮了,要接受看守士兵的檢查。
“公子,你到我身後來。”南滄如醉沉聲道,如果讓士兵知道她車上藏得有個男人,又不是她的皇兄皇弟,一定會把他抓進大牢。他的傷口剛癒合沒多久,不宜多行路,所以她才讓他和她共乘一輛馬車。
南風瑾沉吟了一下,叫他堂堂一個擁兵百萬的大將軍躲到女人背後,似乎有點難堪,他臉色陰鬱的沉了下,南滄如醉看出了他臉上的窘迫,撩起紛繁複雜、寬大豔麗的裙子坐到他側身,裙子很寬很大,輕易的擋住了南風瑾。
南風瑾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公主,我們……捱得也太近了吧,我不怕他們。”
南滄如醉瞬間輕笑,原來他還這般好玩,臉竟然會紅,不過,他身上的清香男人味,真好聞,“你現在身受重傷,如果不躲好,他們發現馬車裡有男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我,現在我們生在東陵,不是在你的地盤明夏。”
南風瑾側了側身子,她說得也是,握緊劍柄,準備隨時與對方拼殺。不一會兒,前面的馬車順利進門,南風瑾透過紗蔓往外看,陡然看到一個斗大的洛字,正印在馬車尾部,難道這次明夏派出的使者是洛雨笙?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守城士兵慢慢靠近轎子,恭敬的拱手,“公主,小的想看看你車上,這是入皇城例行檢查,還請公主配合。”
南滄如醉擺了擺手,邊上的丫鬟輕輕掀開轎簾,“大哥,看好了嗎?”丫鬟睨了一眼看得如癡如醉的守城士兵。
“看好了,看好了,公主真美啊,不愧爲南滄第一美人,小的能見她一面,已倍感榮幸。”殊不知,守城士兵這句恭維的話,正被停在皇城內馬車上的某花花公子聽見,一聽這話,他立即吩咐停下馬車,在城裡等着這位公主。他倒要看看,稱爲南滄第一美人的公主會有多漂亮,能美過明夏第一美人鳶尾麼。
小丫鬟鎮定的放下車簾,有心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還好公子沒有被士兵發現。南風瑾坐在南滄如醉的身側,聞到一股醉人的清香,怎麼跟砂畫身上的這麼像,都是那種淡淡的幽香,他想起身離她遠點,便捂着胸口肘着寶劍想站起來,南滄如醉一見此情形,急忙站起身。
“公子,我回座位上去。”她沉下眸,不讓他難堪,難道她在他身邊會一下都會厭煩麼,看來,自己永遠無法進入他的心,成爲他的知已。
豪華馬車緩緩駛入宮門,被前面的紅色大車擋了下來,南滄如醉覺得奇怪,這裡距寢宮應該還有很遠吧,怎麼停下了!
小丫鬟鏡兒掀開車簾,驀地看見一個白衣美少年拿着把摺扇,自顧自的朝公主車上瞟,一雙足以勾人魂魄的桃花眼靜靜望着裡面,臉上掛着一絲邪魅的笑容,眼神挑逗,把小丫鬟看得直臉紅。
“大膽,這是南滄公主的車轎,你是何人?”鏡兒朝他喝斥,小臉開始發起燙來。
“在下明夏使者洛雨笙,想見見你家公主,勞煩姑娘替小生引薦一下。”洛雨笙話未說完,手已經無禮的掀開眼前粉色的轎簾。
“大膽。”南滄如醉和小丫鬟紛紛說道,後面跟着的侍衛也握緊戰刀,準備保護他們的公主。
“他是我朋友,公主。”南風瑾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戲謔的看着被一個小丫鬟喝斥的洛雨笙,臉上盪出一抹欣喜。
洛雨笙這才發現,馬車右側角落裡坐得有個男子,聽他聲音,把他給驚呆了,他不拘禮節的跳上馬車,不顧小丫鬟的阻攔,定定的走向南風瑾,“死小子,原來你在這裡,你消失這麼久,我還以爲你死掉了呢!”
南風瑾沒有理他,因爲他知道,洛雨笙雖然問的他,可是眼睛卻望向另一方。
南滄如醉恨恨的盯了闖上車的男子一眼,他雖然長得好看,可是也不至於這麼沒禮貌,闖上她馬車吧。
“徐衛,沒事,他是本宮朋友。”南滄如醉吩咐趕到馬車前清俊的帶刀侍衛,被叫做徐衛的男子立即退後,而這邊明夏的侍衛也紛紛後退,東際前來迎接的侍衛正從前方走來,路上士兵越來越多,差點擠滿整條街。
南滄如醉擡起頭,冷冷的盯着洛雨笙,“你不知道這樣盯着別人看很沒有禮貌?”這明夏使者真像個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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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雨笙挑了挑眉,“莫非公主心中在說我像個登徒子?”
南滄如醉聞言大驚,自己心中想什麼他都知道,她早該知道,南風瑾是明夏大將軍,肯定派來的使者認識,卻沒想到兩人是至交,同樣是明夏出色的男人,怎麼氣質相差這麼多。她決定轉過頭,不搭理他。
這嬌小公主豐潤嫩白,櫻桃小口,眉目含情,彷彿天山仙女重臨,而且,她身上特有的氣質,很像一個人,一個已經從他生命中消失的人,洛雨笙朝車外揮了揮手,“阿大,我就乘這輛車了,誰叫它這麼香呢!”
一名皮膚略有些黑,長相不怎麼好看,卻讓人感覺特別憨厚的男子拱手道,“公子,這恐怕不好吧。第一,這是南滄公主的轎子,你身爲男子,怎麼能隨意親近;第二,東陵儲君已經率文武百官在仙一門迎接各國使臣。若是他看到明夏轎子裡空無一人,反而跑到人家公主的馬車上,這不成了調戲東陵媳婦,藐視東陵國威?到時候鬧得兩國不歡,打起仗來,公子你負責嗎?”男子不卑不亢,把事態細節一一托出。
“好啊你個死阿大,竟然敢教訓起公子來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讓我在這美麗的公主面前丟這麼大的面子。”洛雨笙恨恨的盯着阿大,氣呼呼的下了馬車,樣子還頗有些逗趣,把南滄如醉逗得不自主的輕笑起來。
洛雨笙揚了揚眉,故意把手背在身後,兩根手指向着南滄如醉捏了捏,作交叉狀,瀟灑的扇着十八美人扇上了自己的馬車,南滄如醉看不懂他那是何意,忙向南風瑾望去。
青袍男子皺了皺眉,淡然道,“他是說,你們以後會再相見,到時候你一定逃不過他手掌心。”
“哼,這個死不要臉的登徒子,我南滄如醉和他槓上了,本宮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逃不過誰的手掌心。”她氣呼呼的跺了下腳,跟洛雨笙倒像是一對兒,嬌憨可愛的樣子令邊上的小丫鬟咯咯直笑。
南風瑾沉下眼眸,她們只是打扮像而已,個性,還真不怎麼像。砂畫永遠都是冷冷的,安靜的;而南滄如醉,有時沉默,有時冰冷,有時溫柔,有時又調皮,她真是個奇怪的人。
正陽城直通仙一門,路面寬廣,今天卻略顯擁擠,因爲各國使臣紛紛而至,使臣身後跟隨的奴僕、侍衛多達幾千人,一齊聚攏在這豪華的正陽城。大約行至一柱香的時間,金碧輝煌的仙一門赫然立在衆人眼前,仙一門兩旁的柱子皆雕刻得有蛟龍和火鳳,金光閃閃,盤旋蜿蜒,翩躚秀麗,霸氣中不失嬌弱,十分大氣。
楚夏一身黑色鎧甲,頭戴金盔,威風凜凜的騎在一匹大宛馬上,腦後深色的流蘇穗子隨意垂在頭上,馬身側並排着一騎黑騎,上面坐着位身穿紫色錦袍的美麗女子,削肩細腰,身材苗條,嬌媚動人,顧盼流仙,讓人傾倒;豐胸細腰,妖嬈多姿,讓人一看就心跳不已。她靜靜的凝視着前方,不枝不蔓,眼神安靜,透出一股清淡。
前方太監開始大聲宣言,“東陵第四代皇孫、東陵太子殿下、東陵新皇在此迎接各國使臣,我國大帝真誠歡迎各位前來,請各國使臣先行歇息,承章殿已經備好宴席和歌舞,各國使臣安頓好即可赴宴。”
聲音重重的迴盪在仙一門,繞出幾聲細小的回聲,南風瑾輕輕掀開車簾,楚夏在那裡,砂畫肯定也在,南滄如醉卻攔住了他,沉聲說道,“公子,我知道你尋她心切,現在不是時機,這不是你的地盤。”她好心提醒。
男子狠狠捏住拳頭,白皙纖細的手指一會兒便捏成了深紅色,他轉身坐定,臉色陰鬱,他有些惱怒,他堂堂一個明夏大將軍,隨便揮師幾萬都能滅了這小國,現在竟然要一個女流之輩給他作掩護。
南滄如醉輕輕把手放在男子手上,公子,那日你在連理樹下徘徊,許的願,可是在想她。想起他深愛的女人也許就在附近,她臉上有些失落,骨子裡不想他們在一起,但是內心又不忍心看着一對相愛的愛人就此分離。
她是南滄公主,揹負南滄強國的重任,她是南滄的棋子,是和親最適合人選,她不能選擇追隨自己的愛,只能爲了國家,爲了人民,嫁自己並不愛的夫君,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各國使臣的馬車緩緩駛入仙一門,侍衛們踏着鏗鏘有力整齊的腳步聲,面無表情的由東陵太監領到各自住所,順着仙一門身側,一排排高大的紅鑽綠瓦聳立在眼前,那是專門爲各國使臣準備的寢宮,一派奢華。
當明夏馬車緩緩駛進仙一城時,車上的白衣男子正不經意透過車簾欣賞東陵的美景,卻發現騎在東陵大帝馬匹邊上的清瘦女子,那種熟悉感讓他頓生歡喜,看來,東陵國又要亂一番。
恢復美貌後的她美得驚人,翩若驚鴻,超過了後面馬車上的南滄公主,甚至比遠在明夏已經出家爲尼的明夏第一美人鳶尾要更勝幾籌,現在的她,應該屬天下第一美人了吧!他早就相信,有一天她會鳳凰涅盤,一鳴驚人。
南風瑾那小子,現在才後悔,似乎晚了些,看見她和邊上的東陵大帝情深義重,互相凝視微笑,把所有幸福都寫在了臉上,南風瑾,也許,你沒機會了。
而他洛雨笙,更是從來就沒有過機會,他輕嘆了一聲,放下簾子,看着那抹高傲的紫衣身影,原來,她已經不記得他了。
南滄公主的馬車緊隨明夏馬車後,南滄如醉小心翼翼掀開一角簾子,偷偷觀察了東陵大帝一番,他倒是生得十分俊美,和南風瑾不相上下,身邊跟着個巧笑嫣然,宛約可人,如梨花帶露,清新秀麗,風姿楚楚,明麗動人。
這名冷豔秀麗的女子,不會就是南風瑾苦尋了多日的沁砂畫吧,南滄如醉仔細的打量着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她要知道自己的情敵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天下最優秀的兩個男子如此深愛。
南風瑾冷冷的掃過車簾,突然,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下,砂畫真的在那裡,他知道自己不能衝動,不然會連累南滄公主,自己現在身在異國,要調兵譴將,談何容易。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兩人在視線裡相視而笑,一股酸楚和思緒漫上心頭,沁砂畫,你怎麼可以這樣。
可能是因爲心的牽引,青袍男子的胸口開始疼痛,他緊閉雙脣,強忍住痛楚,此時的他,就像一個沒有目的盤旋在天上的蒼鷹,一隻折翼的蒼鷹,孤獨的蒼鷹。
“公子,來我給你上藥。”南滄如醉發現他的異常,急忙走到對面,南風瑾堅強的睜開眼睛,“公主,我自己可以,謝謝。”他不想過多的麻煩這位單純的公主,她要的,他給不起。
南滄如醉不理會他的拒絕,黑髮如瀑般散亂在腦手,她蹲下身子,輕輕解開南風瑾上衣,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藥瓶,細心認真的給他擦在傷口上,手法溫柔,樣子細心。
男子故意扭過頭,不想看她那永遠微笑的臉龐,他不忍心傷害她,他這一輩子只會愛小砂畫一個,可以爲了她不娶。
男子輕喃道,“如果我愛上一個人,我會愛她一生一世。”
女子擡眼望他,多想他口中的那個人是她,可惜,她們相遇太晚,有緣無分。
等各國車馬都駛進仙一門後,楚夏才鬆了一口氣,這些儀式可真夠折騰人,他牽起砂畫的手,兩匹大宛馬並排而行,夫唱婦隨,兩匹馬的尾巴歡騰的撲打,昂首挺胸,很是瀟灑。
承章殿
鐘聲敲響,陣陣鐘聲傳遍三宮六院,宮女們隨着總管大人紛紛前去通傳各國使臣,宴會即將開始。
金碧輝煌,流光溢彩的承章大殿,裡面早已歌舞生生,各國使臣紛紛坐到自己位置上,承章殿雕龍畫柱,大殿四壁皆雕刻着蛟龍戲珠,火鳳騰飛的壁畫,麒麟伸長舌頭,盤旋着長長的身子,威嚴附於柱上。
紅豔閃閃,長約一人高的蠟燭排成兩列,蠟燭外面罩着一截淺淺的銅管固定,大殿內酒香濃烈,席位上已經坐滿了各國使臣。使臣們皆錦衣華服,在席位的左側還坐得有東陵世家的小姐公主們,個個打扮鮮豔美麗,滿室香氣繚繞,小姐們衣着豔麗宮裝,一個比一個出色,都想借此難得的機會覓一個好郎君。
其實她們都是衝一個人來的,那就是即將領導東陵,年輕有爲,文武雙全的楚夏,要是能攀上高枝,在皇宮裡做個妃子啥的,那這一輩子就飛黃騰達,能與東陵最核心的皇室接近,身份當即高人一等,光耀門楣。
楚王還沒有王后,女子們紛紛暗自揣測,到底那個幸運兒會是誰,南滄公主的機率最大,可惜,沒到最後一刻,她們都不會死心,爲了自己的名利地位,都會作最後的一博。
南風瑾坐在南滄如醉邊上,他以南滄公主的朋友身份正坐在此,宴會規定,被邀請的使臣或者貴族均可以自帶一個家眷或是朋友,有的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皇宮是什麼樣,哪怕是能遠遠的看一眼也足矣!
男子換了身紫色衣袍,袍上暗色花紋妖治異常,如墨玉般的眸子冷冷盯住入口處,因爲那裡是楚夏進來的必經之地,他倒想看看,他肯不肯娶她爲妻,如果真要和南滄如醉和親,那她怎麼辦?做一個身份卑微的妃子?他相信,心高氣傲的她,不可能答應。
鐘鼓長鳴,樂聲陣陣,一羣宮女簇擁着楚夏走了進來,在他邊上並排行走的是砂畫,男子一身深黃蟒袍,頭戴金冠,腰繫瑪瑙玉帶,樣子英武大氣。女子一身白色宮裝,宮裝上繡得有小朵小朵的梅花,素馨可人,略施粉黛的臉宛若仙女。
男子牽着女子的手,緩緩步入大殿時,衆人皆驚異的議論起來,只有王后或者貴妃纔有被皇上牽着進殿的可能,她一介民女,怎麼會有此等殊榮?
南風瑾沉下眸,佯裝不在意的端起葡萄酒杯,輕輕啜了口清酒,那個曾經屬於他的女子,如今卻在別人身側,是夢是幻。
待衆人坐齊,大殿中央幾名舞姬開始跳舞,砂畫被楚夏安排坐在身側,雖然很多大臣覺得有失禮儀,也只能心中埋怨,不敢表露出來,在這個爭奪皇位的風口浪尖,誰也不敢得罪楚夏,如果得罪了他,那他就會找藉口除掉他們。
洛雨笙坐在南滄公主身側,一直兩眼放光似的盯着她,盯得她咬牙切齒,有機會一定宰了他。
開始輪輪向楚夏敬酒,使臣們各自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和國家,砂畫注意到,那個西塘使者很面熟,好像是烈如嬋的御前帶刀侍衛柳靖,其他國家派的使臣皆是文官,很少有武官的,砂畫愣然,烈如嬋素來手段多,現在把御前一品帶刀侍衛派作使臣,一定大有文章。
輪到南滄如醉敬酒,她輕輕拂身,用袖子擋住面容,輕聲說道,“南滄國南滄如醉敬楚王,希望兩國交邦永深,祝東陵國國富民強,百姓民厲風發,東陵河山日壯,楚王洪福齊天。”
她就是南滄如醉?楚夏和砂畫乃至文武百官、各國使臣都把目光移向她,人人都知道南滄公主此行是與東陵和親,如果兩國成功和親,那麼兩國的實力便會加大,東方這片領土格局就會改變。南滄國富民強,繁華如錦,民衆生活安逸,夜可以不閉戶,沒有偷竊搶劫之事,是一塊人間樂土。
若是南滄和東陵和親成功,那麼西塘就會被東陵拖一大截,國力明顯趕不上東陵,明夏因爲勢力本就強盛,兩國聯盟對明夏還構不成威脅。
楚夏和砂畫雙雙大驚,明夏大將軍南風瑾怎麼會坐在南滄如醉身邊,難道明夏和南滄的關係也開始親近起來?最讓他們驚奇的是,他竟然身中一劍未死,那一劍直刺他左心窩,還被砂畫從懸崖推了下去,他竟然福大命大,活了下來。
砂畫沉下眼眸,那個紫袍男子一出現,就會亂她的心智,不知是對殺他的愧疚還是因爲什麼,總之,她覺得心裡十分不安。楚夏冷眼望了望南風瑾,沉聲道,“不知明夏大將軍南風瑾爲何在此,還跟南滄公主走得如此近。”
此言一出,衆臣大驚,風靡天下,權傾明夏朝野的南風瑾大將軍竟然會出現在東陵,而且坐在南滄公主身邊,大臣們全都望向這邊,原來那個紫袍貴公子便是明夏當朝有名的大將軍,看起也不過二十歲年紀,年紀輕輕,就能率領百萬大軍,英氣逼人,俊朗不凡。
這些都不是大家驚奇的,驚奇的是,南風瑾那劍眉英目,宛如金童一樣的俊美外表,跟當年來東陵爲質子的太子明夏清海好像,還有剛纔在殿外侍衛們從他身上搜去的佩劍,東陵一些老大臣和藩王再熟悉不過,那把佩劍是當年明夏太子所有,但它現在的主人卻姓南風。
有幾個年紀大些的藩王趕緊低下頭,不再看他,因爲當年的他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難道?當年派來做質子的不是真正的明夏清海,而是明夏大將軍南風紀淵的兒子南風瑾,怪不得人人傳說明夏清海貪玩好樂,不喜武藝。當年七歲的小質子卻天天身上帶把劍,隨時隨地都在勤加習武。
歷代歷朝,諸候各國,爲了兩國的交邦和和平,互相派出去的質子很多,大都是皇家最重視的小皇子,有的國家爲了保住命脈,經常找別人兒子代替的事屢見不鮮。
南風瑾正想開口,南滄如醉搶先說道,“南風將軍是如醉的朋友,他也是明夏使臣洛雨笙的拜把兄弟,同時也代表明夏,所以……”所以她倆坐一起。
南風瑾如墨玉般的眸子直直盯着楚夏,而楚夏而不甘示弱,兩個男人就這樣冷冷的互相凝視,把現場的氣氛烘托到極度冰冷。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砂畫開始低下頭,她曾刺過他一劍,差點害死他,她內心有些愧疚。
這時,一位身穿深紅色錦袍的男子不自然的眯起眼,眼神有些陰佞的望向南風瑾,他叫楚盛,是楚夏的九皇叔,年紀約摸三十歲左右,鼻子下方長着一撇淺淺的“一字胡”,一雙單眼皮炯炯有神,墨發上梆着一條鬆綠色緞帶,他端起一杯香醇美酒起身,“南風將軍,本王敬你一杯,祝明夏與東陵兩國永遠交好,親如兄弟。”
南風瑾冷冷望了他一眼,不打算接受他敬的酒,這個一字胡,當年吃了那麼多他的苦頭,今天居然還敢招惹他。
“小愣子,怎麼,不領本王的情嗎?”楚盛睨了睨眼睛,挑釁的盯着南風瑾。此言一出,衆殿上的大臣和王子們又譁然,因爲小愣子是當年他們對明夏質子的戲稱,是九皇叔給他取的綽號。
看着南風瑾臉上略帶陰鷙的表情,楚盛臉上盪出一抹得意,原來他真是當年的明夏清海,是頂替明夏太子前來爲質的。他不信這大殿之上,他敢對他做出什麼。
見東陵一個小小的藩王都如此囂張,南滄如醉正要開口,卻聽到耳側“嗖”的一聲,轉眼間,一根銀製筷子生生的插到楚盛的頭上,筷子從他頭上戴的金冠中間準確的射進,直直的斜立在他頭上。
“南風瑾,你……大膽。”楚盛慌忙搖了搖頭,只見筷子輕輕滾落於地上,他的一頭烏髮也隨之散落下來,邊上的隨從急忙幫他整理,惹得大殿上衆人紛紛狂笑。
南風瑾沉下眼眸,自顧自的開始飲酒,邪魅的眼神顯得漫不經心,彷彿剛纔那枝快子不是他扔的般鎮定自若。洛雨笙見此情形,也押了一口酒,不緊不慢的說道,“楚王,聽聞你身邊的美人能歌善舞,跳起舞來美若天仙,如雲雀飛舞,而我明夏第一大將軍自幼習武,舞劍之術也屬上乘,可否讓他們兩個來個‘雙劍合壁’或者‘彈琴論劍’?讓大家開開眼界,俊男和美人的表演,一定完美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