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沁府,蓮翠就在院子裡等着了。她眉頭緊擰,怨氣滿腹的站在那裡。
一見到砂畫回來,蓮翠就叉着腰,“怎麼去了這麼久?砂畫。”
砂畫氣喘吁吁的說道:“蓮翠姐,老闆說要給您挑最上等的胭脂,所以我等她回家去拿了,才遲到了。她說,您要是抹上這胭脂,一定會美上百倍。”
蓮翠聽了砂畫的話,奪過胭脂,“算你還識相。”說完,哼哼唧唧的走了。
砂畫推開孃親的房門,屋裡有很多積水,因爲昨晚下雨了,她們這個破院子一直都在漏水,已經幾年了,她已經習慣了。
凝淚一見女兒回來,高興的從牀上坐起來,“砂畫,你的傷好些了嗎?怎麼這麼久纔回來。”起初,她還以爲砂畫出什麼事了,她等了很久,砂畫都沒有回來,急死她了。
“孃親,看砂畫給您帶什麼好吃的了。”說完,砂畫解開衣帶,從懷裡摸出還熱乎乎的薄餅,怕餅變涼,她一直揣在懷裡。
七夫人顫抖的接過薄餅,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餅了,這裡面有一些零星的肉沫,她分了一大半給砂畫,自己吃另一小半。
砂畫吃了一小半,摸了摸肚子,“孃親,今天在街上,我遇到一位好心的小姐,她請我吃了好東西的,砂畫不餓。”說完,乖巧的把薄餅全遞給孃親。
七夫人已經習慣砂畫這樣謙讓着她,嚥了咽眼淚,把這充滿愛意的薄餅含進嘴裡。
這麼善良懂事的女兒,上天爲何爲她這麼不公平,讓她吃這麼多苦。
“砂畫,你與那些小姐不一樣,你從小命就生得不好,以後少與她們來往,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七夫人很擔心砂畫,她們與人家的身份地位太懸殊,高攀不起。
砂畫輕輕的點着頭,七夫人知道她很乖的,自己不說,她也知道。
看着孃親乖乖的吃完,砂畫給她念了一段書,便給她蓋好被子,讓她好好休息。
她先清理完屋裡的積水,一會兒還要出去洗衣裳呢,要爲晚上的晚飯加油。
屋頂上已經長滿高高的蒿草,稀疏的樹枝隨意搭在蒿草之上,屋檐還在輕輕的滴着檐前水,一滴,兩滴……
院子裡,一抹瘦小的身影正在努力的忙進忙出。砂畫把草藥清洗乾淨,再放進篩子裡曬乾一些,剩下的她就用來今晚給孃親煎藥。
那位叫鳶尾的小公主好似書中的仙女,裙帶輕輕飄舞,長得晶瑩剔透,豔麗十足,就像那妖豔的牡丹,砂畫邊煎藥邊想着,那隨意搭成的小竈臺“噗嗤,噗嗤”作響……
第二日
午時快到了,砂畫還在洗衣裳,她內心一直掙扎着,要不要去見那位善良的小公主,這沁家大院門規雖森嚴,因她平時勤快老實,她要出去門衛都會放行的,以爲她是去替丫鬟小姐們做事,不過,她只能從側門出入,否則,會丟沁家的臉。
可是孃親警告過她,她是平民百姓,沒有資格與王孫貴族往來,要知道自己低下的身份。要是自己不遵守諾言,答應人家的事不能辦到,那就有損自己的品格。
砂畫用力的小腳掂高,把衣裳撐好,揹着揹簍,鎮定從容的出了沁家大門。
午時一到,她便準時的出現在包子攤前,小公主還沒來,她耐心的等着她。
“砂畫。”不遠處,小公主朝她招手,向她跑來,身後還跟了兩個丫鬟。小砂畫覺得奇怪,爲什麼那些侍衛沒有跟來。
今日的小公主,打扮較昨日要素淨些,她身穿一襲粉紅色紗裙,手裡抱着一把很重很重的劍,氣喘吁吁的跑到砂畫面前。
那跟來的兩個丫鬟要伸手去拿劍,她硬是嘟着嘴不給她們。
“鳶尾公主,這把劍這麼重,是從何而來。”砂畫覺得奇怪。
小公主把食指輕輕靠近小嘴,“噓,大街上不要叫我小公主,叫我鳶尾就行了,我是瞞着母后跑出來的。”
“小姐,再不回去,皇后娘娘會怪罪奴婢的。”那兩個丫鬟驚慌失措的說道。
“如果你們再阻止我,我現在就把你們砍了。”鳶尾故意舉起寶劍。
那兩個丫鬟再也不敢說什麼了,誰叫她是出了名任性、刁鑽古怪的小公主。
鳶尾抱着那把長劍,“砂畫,你幫我一個忙好嗎?”這劍是她在皇宮裡上課的時候,趁南風瑾不注意,偷偷拿出來的。此劍本是南風瑾的“玉瑾劍”,從小到大便跟着他,相當通靈性。聽南風瑾說,此劍,只殺該殺之人,不殺不該殺的人。鳶尾一直好奇,早就想偷了,今日南風瑾被父王叫去問話,她就趁他不注意,偷了出來。
“我要你用這把劍,幫我打劫一個人。”說完,鳶尾從衣兜裡拿出一條黑乎乎的蒙面巾,遞給砂畫。
“我……我不敢,我沒打劫過人。”小砂畫不敢,要她去打劫別人,說不定她會被別人打劫。
“你毋須害怕,我就是叫你幫我打劫昨日那個小將軍,他總是趾高氣揚、耀武揚威,一幅看不起人的樣子,他總欺負我,我想你幫我教訓教訓他,用這把劍去嚇嚇他。”小公主說着,可憐兮兮的流下眼淚來。
砂畫想起昨日那位小將軍,的確是有些傲慢,不過他肯叫朋友幫自己撿草藥,也不失爲一個本性善良的人。
砂畫想了想,看着可憐的小公主,“嗯,砂畫答應您。”她哪裡知道,皇上最寵愛的小公主,哪裡會被欺負。
鳶尾一看砂畫答應了,趕緊把蒙面巾給她戴上,再把玉瑾劍放在她的小手裡。
好沉啊,這劍。砂畫勉強的支撐着身子,因爲她的腿上和背上,還有傷口,她得慢慢的移動,才能減輕疼痛。
大街上的百姓,看着一個小女孩戴着一塊蒙面巾的可愛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鳶尾把砂畫帶到城郊的皇家狩獵場。便停了下來,“砂畫,千萬不能讓他認出是你,不然聯想到我,那我就會被母后責罵。”
“嗯,我不會供出公主的。”砂畫用力的點了點頭,讓小公主放心。
“記住,他叫南風瑾,是騎馬爲首的小將軍,今日他們會來狩獵。他身穿一襲黑袍,他的馬永遠那是那匹棗紅馬‘赤焰’。”小公主給砂畫叮囑完,就帶着兩個丫鬟,悄悄躲在邊上的大石頭後邊了。
天空灰濛濛的,砂畫戴着蒙面巾,手裡抱着那把明亮的劍,衣着很單薄的站在路中央。陣陣狂風漱漱吹起,把身子本來就單薄的砂畫吹得滿臉通紅,她不由自主的躬起身子,好冷。
突然,地面猶如颳起一陣暴風,砂畫看見,自己的正前方,正有許多馬匹朝自己飛奔過來。馬隊所經之處,氣壯山河,猶如泰山壓頂,勢不可擋。那些馬匹行動迅速,機動靈活,像閃電般出現,似空中飛鳥,忽左忽右。
怎麼辦?他們就快朝自己撞了上來。砂畫好怕那羣馬輾過自己,小公主不是說,只要打劫南風瑾就好了麼,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籲……停”爲首的一名身穿青袍衣裳的男子,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眉如劍,發如絲,他並不是因爲前方的那個小女孩楚楚可憐而停下來,而是她手裡抱着的那把“玉瑾劍”,他清楚的記得,這是明夏王朝南風瑾小將軍的劍。
這時,馬隊中,一襲黑袍的小將軍南風瑾策馬上前,他分明看到了自己遺失的玉瑾劍,竟然會在昨日那小丫鬟手中。
“打……打劫。”砂畫驚恐萬分,看到南風瑾一出現,便遵循小公主的吩咐,揚起蒙着面的頭,向他打劫。
“這不是那揹簍妹?”軒轅煜嘲弄的說道,“臉上戴塊蒙面巾,以爲本貝勒認不出,你背後的揹簍深深地出賣了你。”
“你再說一次。”爲首的那位男子不可思議,他蹙着俊眉,盯着砂畫,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打劫,打劫南風瑾,因爲他總欺負人。”砂畫閉上眼睛,把玉瑾劍舉得老高,沒過自己的頭頂。
青袍男子眉一揚,邪魅的脣邊閃過一絲輕笑,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竟然敢打劫南風小將軍。”
“烈世子,本將軍的事,本將軍自己解決。”南風瑾策馬上前,不由分說的從小砂畫手中奪過玉瑾劍。
“砂畫,快回去。”他厲色朝砂畫吼道,要是砂畫在這裡,一會兒王孫貴胄們都會拿她當人肉箭把,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這種事他早已見怪不怪。
砂畫惶恐不安的佇立着,額頭上全是汗珠。因爲那爲首的青袍男子,已經把弓箭的箭頭指向她。
“烈世子,今日小王爺們陪你來狩獵,是看在西塘國與明夏皇朝的友好上,請勿在明夏皇朝的土地上,傷害一個弱小無辜的丫鬟。”南風瑾響亮的童聲,似乎變得有些成熟大氣。
青袍男子艴然不悅,這小將軍,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看來自己低估了他。不過,他豈是如此無能之輩。
“我烈如嬋,還沒有不敢動的人。”說完,嘴角淡淡一牽,舉起弓箭,“嗖”的一聲,箭頭朝砂畫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