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永繼續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些人仍是充耳不聞。
莫永平時負責的是消息網,江湖中的門派,甚至一些隱秘的宗門,他都知道,可他從沒見過這些人,也沒聽說過這些人。
他們的招式,武器,都十分的怪異特別,個子也不高大,眼神陰森如蛇。按說,要是江湖中的某個門派或組織,他沒有不知道的道理。莫永連問兩聲,他們誰也不作答,也不知道是聽不懂,或是不想回答。
莫永豁出去了。
爲什麼一定要等到他們攻擊了他來防守?戰場上,生死一線,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莫永這麼想着,身子立刻向箭一樣向前面射去,他攻擊的目標,是排在第六位的那個黑衣人。
這些人雖然打扮一樣,動作一致,看起來各自爲戰,但是,就這麼短的接觸之中,莫永發現當他問話時,曾有兩個黑衣人下意識地瞟着那個人,他判斷,那人就是他們的首領。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剛纔接觸的這四個人,莫永心中有底,就算那個首領武功再高一籌,他也有一搏之力,只要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把主動權搶過來。就算不能擒獲他們的首領,但是,要打亂他們的陣勢還是可以的。
莫永的眼光很毒,看得很準,發起搶攻的時機也很對,那半柄劍匹練的劍光舞成了一片白影,他輕功的優勢得到了最好的發揮,幾乎是一眨眼之間,他便連過三人,衝到了離那首領不過三尺遠處,長劍遞了出去。
這幾下兔起鶻落,迅雷不及掩耳,在那些黑衣人的驚呼之中,他的長劍,眼看就要刺穿那首領的咽喉。黑衣人紛紛來救,那細長的刀交織成一片白色,寒了天上的日光。
莫永抱定兩敗俱傷,只要傷了他們的首領,必然挫了他們的鬥志,也能製造混亂,爲自己贏得可乘之機。
劍如匹練,進——
後面的黑衣人口中咒罵着什麼,那首領眼中倒也沒有害怕,只是眼神兇狠地瞪着他,口中似乎吐出兩個含糊的字,莫永聽到,像是“八嘎”。
他心道:你叫九嘎也沒有用,當你爺爺我這麼好殺的。
因爲這劍光太快太凌厲,莫永的眼神又是那麼勢在必得,充滿了狂虐之氣,那首領分明後退避開,但在他的眼神之下,竟感覺腳下凝滯,動作慢了下來。
莫永心中一喜,喝道:“去死吧!”
但是,並沒有聽到劍入-肉的聲音,該死的,長劍被斬斷半截,現在,離那首領的咽喉,只差半指的距離,待莫永想要再進一步時,那首領也已經反應過來,那些黑衣人也都反應過來,十幾把刀一直猛砍而至。
莫永知道良機已失,看着迅速退到後面去的首領,他不甘又無奈地停下追擊的腳步,抵擋着身前身後不斷狂攻來的兵刃。
剛纔的兩波攻擊就好像試探一樣。
當莫永猛攻首領,展現了他狠厲的一面之後,這些人對他起了忌憚之心,不給他猛衝的機會了,十八個人一涌而上,每一下都有四把以上的長刀向他攻擊,或劈或刺,或砍或掃,招沉力猛,加上武器精良,莫永節節敗退。
他要護着手中的斷劍,要是連這半截斷劍又被削掉,他可就一無所恃了。他本想奪一把敵人的武器來用,但是,那十八人攻守進退看似毫無章法,互無關係,但是攻擊起來,卻是環環相扣,一人有難,八方來救,他根本奪不到。
雙方的攻擊一觸即收,莫永不敢與他們的刀碰碰硬,他們卻仗着兵刃的鋒利橫衝直掃。莫永越打越狼狽,衣服上的裂口越來越多,有些裂口傷的已經不僅僅是衣服了。
有幾個人試圖衝到莫永身後,向東路追擊,只留少數人和莫永糾纏。但莫永儘管難以以一敵衆,卻是死死守住,怎麼也不讓他們往東追擊。
本來就處於劣勢,又沒有趁手的武器,面對一羣狼一樣的對手,哪怕是一隻虎,也扛不住,何況,他還要死守住東方一路,更是被動。
一個黑衣人的長刀在他用劍撥開兩把長刀,又用肘撞開身側一個人時,悄無聲息地向他右肋刺去。那長刀真是陰險至極的武器,劈砍狂掃之時固然勁風凌厲,偷襲暗攻時卻又無聲無息,何況這時候,莫永與他們已經纏鬥了不下三百招,汗流頰背,血染衣衫之時,這一把刀,就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準確而陰毒地吻上了莫永的右肋。
莫永的反應也是極快,哪怕是在體力極度透支的情況下,突然生起的警覺讓他本能地側身錯步,可是,先機已經失去,那等待已久的一擊如影隨形。
一蓬血雨頓時飛灑下來,莫永躲閃得快,也不過是避開了刀入右肋,命喪當場的結果,可那刀還是從他的右肋掠過,剜下了一大片皮肉。衣服現出一個不規則的大洞,洞裡,他右腰那一塊,平平整整創口,血迅速涌出來,把衣服上的洞-口洇溼,莫永悶哼一聲,血已涌流,肉已墜地,他方纔感覺到那皮-肉剝離的痛,可見那刀是何等的鋒利。
這一刀,沒有要他的命已經是僥倖,但是,這樣的傷,如果不進行處理,不消一會兒,他也會血盡而死。
但是,這幫人哪裡會容他從容處理傷口?
莫永慘笑起來,他這條命,沒有交代在膠東的戰場上,倒在這裡,交代給一幫來歷不明,招式怪異,武功怪異的人手中了。最讓他不甘的是,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路,沒辦法把消息傳出去,也沒辦法給兄弟們提個醒,讓遇到這些人的兄弟們能有個應對之策。
莫永突然想起,從這兒往西四十里地,是馬頭山,往東是去帛州的路,南邊偏僻,北邊,是一條河。
他和這幫黑衣人纏鬥了近一個時辰,王爺和莫朗應該已經走了一段距離,而且還有他的僞裝在這裡,黑衣人發現上當再找回去時,一定追不上。
他不怕死,但是這一羣人這麼怪異,他要是一點什麼都不留下,王爺和兄弟們以後遇到,必然也會和今天自己一樣,措手不及失去先機,說不定還會吃虧。
他用手一按右腰腹處的傷口,疼痛刺得他眼眸一緊,一改剛纔的嚴防死守,他手中的劍挽了一個劍花,七虛十五實,連刺出二十二劍。
這劍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雖然劍短了一截,上面缺口一個接一個,但仍不影響這劍招的威力。
那些黑衣人被他逼開一步,莫永作勢欲攻,卻一側身,向北邊飛奔。血早經溼透了他腰下的衣服,順着衣襟,滴落地上。
黑衣人沒料到剛纔勇悍至極的他竟然會跑,那首領嘰哩咕嚕說了幾句什麼,黑衣人立刻分成兩路,一路追莫永而來,一路向東追下去了。
莫永的輕功是燕王府侍衛中最好的,但現在他重傷力盡之下,完全發揮不出來,七個黑衣人緊緊地咬住他,他一邊奔跑,一邊要避開後面劈來的長刀,格開如毒蛇一樣的冷襲,沒經處理的傷口一再崩開,血如泉水涌流。
莫永咬牙忍着,半里路,只要奔出半里路,那裡就是一條河。那一片的河道很深,水流湍急。
這些黑衣人的招式雖然兇猛,論起身法來,並不佔優勢,哪怕莫永受了這樣重的傷,他們又是圍追攻擊,還是讓莫永一路跑向了河邊。
一個黑衣人嘰哩咕嚕說了幾聲,意思大概是提醒同伴,莫永想跳河逃生。
這時,莫永已經到了河邊,他看了一眼那湍急的河流,脣邊掠過一絲悲壯的笑意。河流下游不到十米處,是一片飛瀑,若是衝到飛瀑下面,必死無疑,他跑來河邊,本來就不是爲了逃生,而是爲了求死。
黑衣人追着莫永的腳步,正要阻止他從水裡逃命,突然見他腳步一頓,背對着河水,斷劍斜指,一身凜冽殺氣。
他們也緩緩停下腳步,其中一個黑衣人看到不遠處的斷流飛瀑,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嘲笑,大概是笑莫永走投無路之下,逃的是一條絕路。
莫永聽不懂他們的話,已經不想再和他們多費脣舌了。追擊而來的七個人中,那個首領不在,莫永暗叫可惜,那人必然是向東路官道追下去了。
他做的佈置,那幫人不追出個四十里發現不了破綻,等他們再回頭時,王爺和莫朗已經安全了。
莫永對着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唸:“王爺,莫永能做的就這些了,此生不能再侍奉王爺左右,下輩子,我再與你半肩作戰。”他收回目光,凌厲的眼神如同刀鋒一樣,向包抄而來的七個人一一掃過,東邊那人個子稍矮,比莫永足足矮了半個頭。
莫永眼神一厲,殘劍在地上一劃,帶動沙石紛飛,他人已經飛快地向東面那小個子撲去。
這些黑衣人以爲他又是先前攻擊首領時的那套打法,紛紛來救。但是,莫永卻在中途突然變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