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瓷器“哐當”一下清脆的碎裂聲,弄墨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慌張道:“小姐,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慌慌張張的!”葉綰瀅一拍桌子,怒道。
弄墨硬着頭皮上前,壓低聲音稟告道:“小姐,剛纔二小姐那邊有人來傳消息說,要徹查後院各處的賬目。”
“查就讓她查好了,你慌什麼?”葉綰瀅冷笑道,“趁我不在府裡,搶了府裡的中饋大權,我看她能握在手裡多久!”
弄墨焦躁地握了握手,看向撫琴,撫琴也反應過來,上前說道:“小姐,按照以往的慣例,府中一般一年徹查一次賬目,可並非是在這個時候啊?”
“她是要查我?”葉綰瀅剛纔被怒氣衝昏了頭腦,這會兒平靜下來一想,很快就反應過來,“她動作可夠快的!”
撫琴和弄墨互看了一眼,感覺自己小姐是遇上對手了,這位二小姐看着不聲不響,可前腳纔跟大小姐發生了幾句口角,後腳就來查賬了。
“二小姐這是擺明了針對小姐您呢,據說她以前也用這一招對付過繆姨娘。”撫琴皺着眉頭也道。
“咱們院裡的賬目不是都做好了嗎,怕什麼。”葉綰瀅淡定下來,冷哼了一聲。
“雖說如此……但是……”兩個丫頭都有點不敢說。
葉綰瀅冰冷的眼神緩緩從兩人臉上劃過,陰沉沉問道:“但是什麼,說。”
“但是咱們院裡的瓷器未免壞得多了些,不細查還好,但這回二小姐就是衝着小姐您來的,萬一被她看出來……”撫琴大着膽子說道。
“哼,我倒要看看,她能拿我怎樣!”葉綰瀅陰鶩的眸子裡映出暗色的光,看來,這中饋之權還是得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行!
而此刻,在剪燭閣的內室裡,卻傳出陣陣女子的哭泣聲,守在外面的木蘭同情地嘆了口氣。
“陌染,你別哭啊,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慌什麼呢?”綰翎幫江陌染擦了擦眼淚,勸慰道。
可江陌染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地掉,怎麼擦都擦不幹,眼睛都已經腫得不像樣了,顯然哭了不止一場了。
“怎麼會這樣呢?人人都說……說他是個好人,可……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江陌染哭得嗚嗚咽咽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可憐。
綰翎給她倒了杯紓解的花茶,握着她的手,嚴肅道:“陌染,你聽我說,你現在傷心成這樣,一點兒用都沒有,就算你把眼睛哭瞎了,淚水哭幹了,事情也不會往好的方面發展。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強起來,想辦法,改變自己的處境!”
這話,江陌染應該是聽進去了,她慢慢靜下來,喝了一口茶,抹乾眼淚,依舊有些哽咽道:“沒錯,綰翎你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
“你父親和母親是怎麼說的?”綰翎見她終於安靜了下來,稍稍鬆了口氣,這種事,要是當事人自己都不堅強起來,別人真是想幫都幫不上。
江陌染嘆了口氣回道:“家裡現在也是一團糟,母親還沒想好怎麼辦,倒是父親,昨兒寧國公和夫人親自帶着禮物登門道歉了,父親的怒氣就消了些,正在考慮是否要原諒他們。”
“這事堅決不能原諒,岑賀章對那丫頭是真的上了心的,就算你可以不計較臉面的問題,但真的嫁過去了,也過不好的,這可是你的後半輩子!”綰翎認真地說道。
據凌澈影所言,岑賀章竟然爲了那個丫頭當衆頂撞岑夫人,還口口聲聲要娶其爲妻,可見那丫頭在他心裡的分量。而且,這事幾乎是當天就傳遍了京城,如果江家和寧國公府的婚事不解除,那江陌染就只會成爲所有人的笑柄。
“那……那怎麼……怎麼辦?”江陌染的眼中又有霧氣氤氳了起來。
“其實你知道該怎麼辦。”綰翎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不是嗎?”
江陌染的嘴脣顫了顫,終究沒有說出來,她心裡清楚,也只有綰翎纔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這是真心爲她好的,可真要那樣去面對,她又實在沒有這個勇氣。
“解除婚約!”綰翎見她如此,就索性自己開了口,沒有一絲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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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以後……”當江陌染真正親耳聽到這四個字,還是渾身震了一下。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綰翎很理解,對於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子來說,解除婚約是不可想象的,雖然還沒有正式成親,但這跟成親了被人休掉沒有太大差別。
“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何況,你想想,既然嫁進寧國公府已經夠差的了,以後還會更差嗎?再說,就算你真的再也嫁不出去了,你想想前朝的紫珠夫人,她也是女子,她能憑藉一己之力成就如此傳奇,你爲什麼就不可以呢?就算不說像紫珠夫人那樣名流後世,可靠自己活下去總可以吧?”
綰翎當然不是真的要勸說江陌染當“女強人”獨守終身,可以說,這些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想法,不過對於現在的江陌染來說,恐怕也只有用這樣的法子,才能減輕她的後顧之憂了,從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然,江陌染聽後,露出思索的表情,半晌後,眼睛亮了亮,擡頭道:“綰翎,你說的沒錯,我這就回去告訴母親,一定要解除這門婚事。”
見江陌染說着就要走,綰翎拉住她道:“要是江伯母不同意,你可不能硬着來,這事兒得慢慢說,不要着急,總會過去的。”
江陌染點點頭,告辭道:“綰翎,謝謝你,那我這就回去了。”說完,她就匆匆離去,好像慢了一拍就會被強迫嫁人似的。
沒想到,等她急匆匆跑到江夫人的院子裡的時候,聽到了裡面激烈的爭吵聲。
“老爺……夫……”有丫鬟要通報,被江陌染攔住了,她悄悄走過去,緊張地躲在門外面聽起來。
“夫人!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岑公子這事雖然做得不地道,可哪家男子沒有點這樣那樣的毛病?我和陌衍都向同僚朋友打聽過,岑公子從來不去什麼花街柳巷,這麼大歲數了,就連一個通房都沒有,爲人又謙遜知書達理,上進好學……”
“好了!在你眼裡,那岑賀章就是個完人,什麼缺點都沒有是吧?”江夫人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與諷刺,“是啊,這麼大了,連個通房都沒有,一來就是個懷了孕的丫頭,還口口聲聲要娶那賤婢爲妻,那我們陌染算什麼?”
江陌染聽得心都要提起來了,顯然父親是想要繼續這門親事的,母親雖然現在還是反對的,但就怕她會被父親給說服啊!她不敢分心,繼續側耳細聽起來。
“有關這事,寧國公和國公夫人已經專程上門致歉過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寧國公已經親口答應,等那丫頭生了,就去母留子,絕不會讓她在府裡給陌染礙眼的,那孩子以後就是陌染的孩子。”
“去母留子?”江陌染渾身一震,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岑賀章的那個“心上人”,但是也無法想象這樣的處理結果。
“他們怎麼做是他們的事,反正我們陌染不嫁。”江夫人似乎怒氣更甚了,“說的好像還對我們陌染好似的,那他們早幹嘛去了?說什麼孩子給陌染,難道要我們的女兒一嫁過去就當後媽,而且還要養着其他女人的孩子,等那孩子長大後,萬一知道自己的親孃是怎麼死的,你說到那個時候,陌染會是怎樣一番處境?”
房間裡忽然就靜了下來,過了半晌,江陌染才又聽到自己父親開了口,語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惆悵:“是啊,夫人你說的也對,可這真要退了婚,陌染以後可怎麼辦?難道就一定能找到比岑賀章更好的嗎啊?”
江夫人見他有些鬆動了,就耐心勸道:“這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可至少眼前的火坑,咱不能跳啊。且不說寧國公夫婦提出的辦法到底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就說近的吧,聽說那岑賀章對那丫頭寶貝得很,岑夫人想要責罰都硬生生讓他給護住了,你覺得到時等那丫頭生下了孩子,還能輕易動得了她?”
“爹爹,孃親,你們別吵了。”江陌染突然推門闖了進去,目光堅定地對着詫異的父母親道,“我已經決定了,我要退婚。”
可以說,江氏夫婦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兒,因爲江家一直都人事簡單,也不像其他高門大戶那樣磨練人,以至於江陌染的性格偏於軟弱、簡單。就像這次的事情發生後,她就知道傷心哭泣,自己也沒個主見,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陌染,你還是想清楚了,畢竟,天下男子都差不多,像你爹爹這樣,只有母親一個的,畢竟不多見,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江夫人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見到這樣的女兒,她自己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母親,您放心,我是仔細想過了的,既然岑公子已有心上人,那我又何必硬插進去呢?強扭的瓜不甜,這樣的婚事,女兒不要。”江陌染點了點頭,含淚微笑道。
“好!”這時,沉默的江父竟突然開了口,豪氣道,“既然女兒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了去,明天爹爹就親自登門去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