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人比人氣死人
美好的時光總是飛快,這是勿庸質疑的,樑泊宛如枯井的生命也因爲注入了一股新泉而涌起淡淡的漣漪。
不知不覺,小昭在她的身邊快三個月了。
兩人的相處方式讓她至今想來都有些啼笑皆非,小昭雖然是個孩子,行爲舉止卻絲毫沒有孩子的影子,他在她的生命裡扮演的是一個大人。
體貼,細心,溫柔,乖巧,‘精’明,還有——成熟。
如果不是她親身體會,她真的很難相信會有人把這些形容詞用在一個五歲的孩子身上,而這個人還是她。
每每想起小昭,她都忍不住嘆息,天才的思想果真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
有時候她總在想,她的兩個兒子是不是也會如小昭這樣的聰明早慧?
甚至,面對小昭,她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很親近很安全,她甚至有一種荒繆的認知,彷彿小昭就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知道小昭不會是她的孩子,因爲她知道,她的孩子去了遙遠的另一個國度,而且那樣像魔鬼一樣的男人,那樣不平凡的權勢家庭,又怎麼可能會讓她的孩子出現在她的身邊?
……
初夏,綠樹濃蔭,太陽失去了‘春’天裡的那份柔和舒適,像個火球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散發出令人畏懼的熱量。
早上六點,太陽的熱量還沒有散發出來,晨風帶着陽臺上的月季‘花’香,飄進簡樸而舒適的小客廳。,
廚房裡,樑泊正在煎着荷包蛋,流理臺上擱着一隻打開了蓋子的高壓鍋,鍋裡面蒸着四個白胖胖的饅頭。
等一切都‘弄’好後,樑泊關好火,把她準備好的早餐端了出去,在餐桌上擺好碗筷,盛好兩碗白粥放涼。
摘下圍裙,她走進臥室,看着穿着卡通圖案睡衣,此時正趴伏在‘牀’上睡的香甜只離一個黑腦袋瓜子的小人兒,她會心一笑,黑眸中有着她自己看不見的寵溺和溫柔。
小昭堅決不肯睡沙發‘牀’,非要和她一起睡,按理來說,她該會拒絕的,就連小覺偶爾在她這裡過夜,都會睡那小沙發‘牀’。
可是面對小昭的時候,她卻不忍心拒絕,也不想拒絕。
不過,她答應讓小昭睡‘牀’上,也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平常的時候,他不得比她早起,早餐得她來做。
時間如流水,轉眼間,小昭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快三個月了,她每天醒來的第一眼就是看着在她懷裡睡的香甜的小小人兒,靜靜的品嚐着心裡的欣喜和失落。
小昭出來的莫名,或許有一天也會失蹤的莫名。
而她,每天在心裡暗暗期盼着這一天不要來到,雖然期盼着,可她心裡也明白,不是她期盼就能如願的。
命運,對她太過殘忍,她想要的、想要留的往往要不起、留不住!
有了希望,就會絕望,這是她活了三十年唯一的認知。
她想要活着,所以不愛,不怨,不恨,不念,不求。
心平氣和纔不會痛苦,無‘欲’無求才不會執着。
命裡有時終會有,命裡無時她不強求!
她愛小昭,視爲己出,甚至她把自己當成了小昭的媽媽,儘管她知道,她沒有這個福份。
正當樑泊恍神的時候,‘牀’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着她恍惚中流‘露’出來的淡涼氣息,眼睛深處涌現出心疼。
樑泊回過神來,看着睜着一雙黑溜溜眼眼的人,眉眼間的淡涼被溫柔融化,看了一眼‘牀’頭的鬧鐘:“還可以再睡一會。”
“不睡了。”二少伸了伸懶腰,小小的身體在‘牀’上伸展來了,慵懶如貓,卻莫名的透出一股氣勢。
樑泊靜靜地看着,心裡越發的清楚,小昭不是她想像中的逃跑離家的孩子,他手上的老繭或許不是因爲她幻想中的情景。
因爲,以小昭恐怖的天才智商,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能虐待他?
不是她想像的那樣,那——小昭的離開也是必然的。
“小昭,我昨天辭職了。”
二少眨了眨眼,他早就叫她辭職,可是她不是一直不肯嗎?說是要養他,就得上班賺錢,可是爲什麼她又突然辭了?
樑泊撫‘摸’着二少柔軟的黑髮,笑了笑,輕道:“因爲……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因爲,她想要陪他!
既然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把握這他還沒離開時的日子,如果小昭離開了,她也會離開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重新再找個落腳的地方,重新開始另一個平靜無‘波’的生活。
二少垂下眼,清澈的眸瞳瞬間幽暗‘陰’森,他必須要忍,還不能告訴她,他回到了她的身邊,撫慰她心裡深處的思念。
好半響,他才壓制了自己心裡的起伏,把頭枕在了她的‘腿’上,緩緩地閉上眼睛,嬌噥了一句:“我再睡十分鐘。”
“好。”樑泊輕輕以手指梳理着他有些凌‘亂’的黑髮。
……
二少穿着小星星幼兒園的園服,樑泊穿上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頭髮紮成個馬尾,很是利落。
樑泊在小昭臉上和手臂上塗上防曬液。
二少皺眉:“我是男人,沒必要塗這東西。”
樑泊輕笑着糾正:“你還只是個男童,離男人這個稱喚還太遙遠,今天的太陽很烈,不塗防曬霜會曬傷皮膚。”
“纔不會遙遠,再過個幾年,我就長大了。”二少眼底有着排斥,卻還是乖巧的任由樑泊替他抹塗着。
“再過個幾年,你也最多是個小小少年,小孩子別總着盼望着長大,要多享受這無憂無慮的童年,知道嗎?”
“那是很傻很天真。”二少翻了翻白眼,塗完左手,在樑泊要求的目光下,他乖乖的擡起了右手。
樑泊聽着不符合他年紀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來,莞爾一笑:“小孩子天真,意味着可愛,纔不是傻。”
“好了,來,戴上帽子。”
拿上裝好食物和水的書包,樑泊檢查了一遍家裡,半好‘門’窗,牽起小昭的手:“出發。”
兩人在樓下,卻碰見了等候在那兒的李星,他腳下一圈菸蒂,似是等了很久。
樑泊斂了斂神‘色’,她的辭職信已經遞‘交’了上去,李先生不答應也得答應,她心意已決。
看見這樣子的樑泊,李星有些怔然,靜謐的氣質,秀麗的面容,她看起來就如同剛出社會的大學生一樣年輕美好,實在讓人聯想不到她有三十歲。
二少看見李星,淡淡的垂下眼,如果不是知道這男人毫無機會,他不會允許他時不時的像個蒼蠅一樣打擾他們的生活,早就拍死了。
“李先生。”樑泊平靜的出聲。
李星迴神,連忙熄滅手上的煙,大步走了過去,熨的筆‘挺’的短袖條紋襯衫和西‘褲’,沒有打領帶,腳上一雙擦的鋥亮的皮鞋,年近不‘惑’之年,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男人的風範,再加上保養的非常好,看起來就像是三十四五歲的成功男人。
“小樑,關於辭職……”
“李先生,我意已決,不必再說。”樑泊打斷了他的話,客氣而淡涼。
李星一噎,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道:“是因爲我讓你感覺到了困擾嗎?所以你纔會辭職?”
樑泊淡淡一笑,平靜的道:“李先生,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營業員,辭職是很簡單的事情,李先生又何必‘弄’得它如此複雜?我們之間,其實一直很簡單。”
“我……”
“不好意思,小昭幼兒園舉辦親子活動去市裡的植物園參觀,我們得趕着去幼兒園報道,先走一步了。”
“我送你們去。”李星連忙請櫻當免費司機。
“不必了,我們打車去就好了。”不等樑泊出聲,二少面無表情的出聲。
李星一愣,樑泊有些歉然的看着李星,朝他點頭打了聲招呼後,牽起小昭往外走去。
李星怔怔的迴轉身,看着一大一小走在陽光裡的,畫面那樣的和諧,那樣的美好,絲毫沒有他參與的位置。
苦澀一笑,或許他早該死心的!
……
寧江市的植物園是專‘門’培育嫁接各類植物的基地園,雲水鎮三所‘私’立幼兒園大班的孩子聯合舉辦了這次活動,三所幼兒園,一共一百多名幼兒,兩百多名家長。
好在植物園裡面設置着休息場所,再加上綠蔭成樹擋去了一部份熱量,不然頂着個大太陽,在諾大的植物園裡走上一圈,非得曬‘成’人幹不可。
但沒曬‘成’人幹,樑泊也累的夠嗆,在這植物園走上一圈,她兩隻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邁不開步子。
二少拉着她走:“前面就是休息區了,我們休息一會就回去。”
樑泊喘了口氣:“可是不是說要下午四點才集合回去的嗎?現在才十一點多,中午都沒吃呢。”
二少微微蹙眉:“沒事,和老師說一聲就行了。”他本來並不想參加這什麼活動,只不過是她很是興奮,他才陪她來的,她的身體孱弱,又喜靜,不常活動,突然在陽光下走這麼多路,難怪她吃不消了。
前面不遠處的休息區,聚集了很多家長和孩子。
二少張望一眼,牽着樑泊往一張長椅上走去,長椅上已經坐了一對母子。
樑泊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了下來,天靈蓋上嗡嗡作響,眼冒金星,強忍着不適,她很是慚愧和歉疚的出聲:“對不起,小昭,是我沒用。”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竟然虛弱的走些路就累成這樣子。
二少動作麻利把背上的書包取了下來,拿出‘毛’巾,飛快的跑到前面水龍頭浸水,擰成半乾跑回來替她擦拭着汗溼的額頭和臉。
樑泊實在累的不行,靠在長椅上閉着眼睛緩解自己腦袋裡面的暈眩,任由小昭服務着,反正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習慣了小昭的體貼。
卻不知道這樣的畫面落在其他家長的眼裡,該是怎麼樣的衝擊?
二少來回跑了幾趟,細細的替她擦了臉,擦了手,然後拿起水壺,用蓋子倒了半杯涼開水放到她的手裡,就着她的手擡高放到她的‘脣’邊,輕聲叮囑道:“不要一次喝光,小口小口的喝。”
樑泊聽話的點頭,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微啓着有些發白的‘脣’,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拿穩,我再去擰個‘毛’巾回來。”
白‘色’的小方巾帶着涼涼的溼意貼上了她的眼睛,一陣清涼直沁入腦‘門’,樑泊感覺自己舒服多了。
她閉着眼睛享受着二少的服務,卻沒有看到長椅上另一頭以及四周瞠目結舌望着他們的目光。
在場的人都是家長,都是‘抽’出時間領着孩子來響應配合幼兒園舉辦的親子活動的,可瞧瞧,不少孩子累的坐在那兒,爸爸媽媽滿頭大汗的又是拿‘毛’巾、拿水、拿食物,還有不少需要哄着抱着的。
本來嘛,諾大的休息區都是如此,倒也見怪不怪,就連在場休息的老師們也都視之爲理所當然,雖說是大班的孩子,明年都該要上小學了,可如今的孩子哪個不嬌貴,都是公主皇帝來的。
可是——突兀的冒出一對這樣完全相反的畫面,這讓在場上百名家長都有片刻的目瞪口呆,等到回神,低頭看看自己的孩子,再看看別人的孩子。
哇,在場的家長都不淡定了。
看向坐在那兒眼睛蓋着溼‘毛’巾顯然是在養神的樑泊的目光那叫一個多姿多彩。
真真是羨慕妒嫉恨!
二少拿着蘋果洗乾淨,再從書包裡拿出水果刀,利落嫺熟去皮的動作炫‘花’了在場人的眼睛。
樑泊此時看不見衆人的目光,自然不知道她成爲了整個休息區的焦點,她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小昭,坐下來休息一下。”
把削了皮的蘋果塞到她手上,然後放到她的嘴邊,淡道:“我不累。”走這點路對他來說真的不值得一提。
樑泊伸手‘欲’把‘毛’巾取下來,被二少一手按住:“敷着,你是用嘴吃,又不是讓你讓眼睛吃的。”這麼多討厭的目光盯着她,她肯定不自在。
樑泊想了想,於是,小口的咬了一口,然後遞了過來:“諾……”
二少就着她伸過來的蘋果喀嚓了一口,清脆的聲音讓樑泊‘脣’邊‘露’出愉悅的笑意。
無視旁人似是要‘射’穿他的目光,二少咬着嘴裡的蘋果,蹲下身,小手捏了捏她的小‘腿’,眉心微擰,都腫了,是他疏忽了,以後得適當的讓她運動鍛鍊身體。
樑泊輕呀了一聲:“好痛。”
“那我輕點。”二少輕言輕語的哄着。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這樣的情形、這樣的畫面對在場各位家長來說,是一種巨大的衝擊,看看別人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場不少人憋出了內傷想吐血。
人比人氣死人!和這個孩子相比,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一坨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