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臉色,一路疾步回了微苑,紫蔻和沉木一直站在門口焦急地等着,見着杜微微臉色極爲不好,對視一眼,迎了上去。
杜微微沉默不言,一句話未說,徑直回了屋子,關了門,誰也不理。
紫蔻急的瞪大了眼,一步上前,急急地想要敲門問小姐怎麼了。
身旁的沉木卻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堅定的搖了搖頭,眼神裡在說,讓小姐一個人靜靜吧。
紫蔻的眉頭皺地極深,眼裡,是說不出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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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賀瀟的馬車走地極慢,黑色金篷八穗馬車很是低調。
車內裝飾均是灰金色爲主,厚厚的軟塌鋪得極是規整,固定在一側的獸腳木桌上,是緩緩飄着煙的香爐。賀瀟眯着眼,依靠在軟塌上,面色一片冷然。
一直以來,賀瀟燃的都是上好的羽庭香,氣味清淡且怡神,煙不大,淡到幾乎看不出,整個馬車裡,是一片安然。
“停下!來者何人!”皇宮宮門,一個彪形侍衛攔住了馬車。
天冷眉一橫,目光冷冷地看着攔車的人,並不動作,握着馬鞭的手逐漸用力。
“天爺!”另一道聲音響起,眼見着一個個子偏小的男人趕忙往這邊跑來,臉上掛上諂媚的笑容,連連歉聲道:“天爺,這傢伙新來的,不懂事,給您添堵了。”說着,臉上笑容越發顯得小人,兩隻手不停相互捏搓着,透露出緊張。
“新來的更該識規矩纔是。”天冷眼瞧過眼前諂媚的男子,絲毫不給面子。
大個男子似是極爲不服,臉上的表情猙獰着,看着天的目光裡是明顯的傲氣:“我學到的規矩,就是所有人入宮,一律需檢查!”話語裡的堅持與不服一清二楚。
話語剛落,小個子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使勁捏住,眼神裡的怒其不爭極爲明顯。
聞言,天挑了挑眉,臉上冷峻依舊,看向大個子的目光已是漸漸凝聚。
“天爺天爺,他不懂事,別跟他一般計較,我這就叫人放行!”小個子眼神轉的飛快,猛的將大個子往身後一拉,嘴裡飛快說道。
一招手,守門的侍衛拉起門前地上的橫釘,讓開了一條道。
瞥了一眼兩人,天沒有言語,揚起鞭子便要往宮裡去。
“皇宮內不得行車!”眼見着馬車要往裡去,大個子竟貿然又出了聲,眸子裡的那份不服的光再次迸出。
小個子一個轉身,手狠狠地拍向他的頭,低聲怒罵道:“呆子!多什麼嘴!”
天猛的收緊了手中的繮繩,停下了車,眼神更爲冷峻地下了車,一把推開攔在了前面的小個子,走到大個子面前,眼神凝着,緩緩說道:“你剛剛說什麼。”
眼見着天走到了自己跟前,眼神犀利,大個子才感覺到了不同於一般訓斥的壓力,眼睛已經開始有些躲閃,卻還是硬着頭皮說道:“皇宮……皇宮內不得行車……”
猛然間,天的瞳孔縮緊,體內的氣已然是運起。
“天。”便在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電光火石間,天剛提起的氣立馬平息了下去。
“給這位兄弟出示腰牌。”沉沉的話語,平穩,卻絲毫不容質疑。
“是。”天沒有半分猶豫,從腰間掏出了一塊風格極爲繁複的金牌,揚起手放到了大個子面前,刻意緩下聲速道:“識字吧。”
大個子已然是後背冒出了冷汗,眼神躲閃着:“識…識字……”金牌上寫有三個字,離尊王。
剛入宮時,便聽到老一點的前輩說,這宮裡,除了皇帝,最大的便是離尊王,哪想到,面前極爲低調的車馬竟是離尊王的。
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大個子連連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求助的眼光看向小個子,卻見他也是滿臉的氣急。
收回腰牌,天再也不看向大個子,回到馬車上,意欲駕車入宮。
賀瀟沉沉的聲音又從馬車裡傳來:“你叫什麼名字。”
猛地,大個子身體緊繃着,背後冷汗直流,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個子卻是見此景,落井下石的心態立馬涌現出來:“回王爺,他叫李力。”
半晌,沒有聲音,小個子心底暗暗道,李力,你可不能怪我,誰讓你多嘴。
“走吧。”聲音依舊沉穩。
聞言,天也不多言,揚起了手中的鞭子,往宮裡趕去。
眼見着馬車逐漸離去,小個子一個回身,惡狠狠的說道:“李力,我告訴你,要是今天因爲你這事連累了我們營,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說罷,又是狠狠的打了李力的頭,向着裡面走去。
李力呆愣在原地,心底已是跌入谷底,家裡苦窮,自己才跑到這宮中當差,這第一日便惹了這最尊貴的離尊王,自己的命不重要,可若是自己死了,家中的老父母可如何是好。
天駕着馬車,在主道上趕着,一路而過,一些宮人碰巧遇見時,也都是向着馬車做禮。在這宮中,大家都清楚,離尊王絕對是除了皇上之外第二大的人物。
“爺。”天壓低了聲音,進了宮這一會兒,心底揣摩着爺的意思,思索良久纔開了口:“爺是不是想收了剛剛那人。”
身後沒有傳來賀瀟的嗓音,卻是響起了銅爐蓋拿起撞在爐壁上的聲音。
又是過了一會兒的樣子,纔有了賀瀟的聲音:“今日這香倒是燒的正正好。”
天抿了抿嘴,卻是明白了爺的意思,確實是要收了李力,但也是是要讓他心甘情願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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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苑,杜微微坐在桌前半天未動,心底的怒氣已不似先前那般充斥着,卻也是愣愣地出了神,杜微微十歲那年,杜雲石娶了二夫人玉笙,一月後,孃親便離了相府。
杜微微至今都記得,孃親走時對自己說的話:“微兒,記住,以心度事,方能成器。”
自那之後,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杜雲石又娶了三夫人金庭四夫人章茗。
杜微微表面未顯露情緒,心底,卻是極度埋怨這樣的父親,越長大,也越清楚,便是因爲爹娶了別的女人,孃親纔會離開相府。
思緒翻涌着,眼睛無神地望着前方,想着這些年,母親都是讓人直接帶話給自己,怕就是擔心,若是書信,會被爹所扣了去。
“小姐!”紫蔻終是喊了小姐,杜微微已是進去了快三刻鐘的時間,沒有聲響沒有動靜,紫蔻實在是擔心不已,沒有敲門,只是站在門口喚了小姐。
思緒被打斷,杜微微重新回過了神,閉了閉眼,起身開了門。
滿臉倦意,卻還是掛起了笑容安慰道:“沒事,我很好。”
一把拉起杜微微的手,紫蔻眉心裡都是擔憂:“小姐……”
笑着反拍了拍紫蔻的手,卻是喊了沉木:“沉木。”
沉木一直待在一邊,並不講話,聽到小姐叫了自己,立馬上前了一步。
“去我爹那邊,把信拿回來。”杜微微聲音清明,一字一字說出口。她沒有用偷這個字,信原本就是孃親寄給自己的,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怎麼能算偷?
沉木先是一呆,很快便反應過來,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向院外走去。
只是還未出院門,便看見了林若的身影,猛地頓住腳步,規規矩矩地低頭叫了聲:“林管家好。”
林若看了看眼前的人,因着是大小姐院裡,連帶着態度也變得很是寬容:“大小姐在院裡麼?”
沉木停了片刻,還是說了:“小姐在的。”
林若點點頭,便要向裡走去,卻又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你有事出去?”
低着頭的沉木眼神裡滑過一絲緊張,卻依舊沉穩:“小姐讓我去拿這個月的補給。”
林若眉頭微微一皺,身子轉向了沉木這一邊,眼裡帶着疑惑以及精光:“補給不是一直讓賬房婆子送的麼?況且,這個月補給應該早發了纔是。”語氣裡,是絲絲質問。
沉木也不慌,只是頭埋地比先前更低:“林管家,小姐及笄準備確實花費了不少。”別的話也不多說,只待看林若是怎麼想的了。
慢慢地看過沉木,林若收起心頭的疑心:“去吧。”轉身,往院子裡走去。
擡起頭,沉木眸子一沉,飛速向雲院奔去。
院子裡,杜微微已經在藤椅上坐下,紫蔻去了小廚房做紫蔻愛吃的棗茶。
看着杜微微纖瘦的背影,林若心底一聲長嘆,出了聲:“大小姐。”
聞聲,杜微微轉過頭,看見林若蒼老的面孔,趕忙起了身,快步走到林若身邊,伸手扶了他:“林伯,快請坐。”
林若笑意連連,順着杜微微的意思,在藤椅上坐下。
杜微微笑得乖順,看着林若明顯帶了思緒的模樣,開口問道:“林伯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林若頓了頓,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衣袍,臉上收起了大部分笑意:“大小姐,老頭我是想來跟大小姐說幾句話的。”
杜微微坐直了身體,微微向前傾,做聆聽狀,笑的極是尊敬:“林伯說,微微聽着。”
手掌摩挲了很久,林若的老眼裡帶上了柔和的光:“今天的事,希望大小姐不要記恨老爺。”
一瞬間,杜微微臉上笑意全無,依舊看着林若,面目顯冷。
“大小姐,這些年,老爺對夫人一直念念不忘,私下裡,老頭我都是看在眼裡的。”林若繼續說着,語氣慼慼。
杜微微移開目光,看向別處,私心裡,她不願聽到這些話。
“這幾房小姐,老爺其實是最疼大小姐的。愛之深責之切,還是希望大小姐不要記恨老爺。”林若說的懇切,語氣裡滿是關心。
杜微微沒有看向林若,語氣淡淡地開了口:“林伯,我還有事。就不多送了。”話語裡的冷淡達到了極致,一開口便是逐客。
林若怔怔地住了口,像是不認識人一般看着杜微微,末了,緩緩伸手握住了杜微微的臂膀,第一次以着老人的身份說了話:“你是個好孩子,會明白的。”
說罷,鬆開了手,起身,蹣跚着步子離了微苑。
看着林若的背影,杜微微又一次出了神,心底翻涌着的,是滿滿的酸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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