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番折騰,從肖家出來,已是下午的光景了心。江凌見再沒什麼事,便讓張叔趕車回家,自己與入畫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六月初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車廂裡。古代的夏天,全然沒有現代那種炎熱。只要不是到大太陽下曬着,完全感覺不到熱。江凌微閉着眼,聽着“吠咕”的馬蹄聲,想着剛纔的那一幕,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願望來。她想知道現代的父母怎麼樣了,她想知道在她走後,他們有沒有一點傷悲,有沒有想起她的好來。他們可是除了她,再也沒有別的孩子了。
不過,老爺子走了:她參加完葬禮回美國時,也飛機失事喪生了。他與她的婚姻,應該再也沒有維持的必要了吧?
江凌睜開眼,拉開了車簾,望着窗外的景色,心裡暗想,或許她應該到龍興寺找那和尚聊一聊呢!有些事情,並不是逃避了就能當它不存在的。再怎麼逃,也逃不過自己的心。不可否認,雖然心裡說恨他們,說不在乎他們,可這隔生隔死之後,到了這幹百年前的古代,對於他們,她還是會有一絲記掛。
“停車。”洗然見牟窗外是味香居,江凌連忙叫住張叔。
等牟停下,她跳了下去。在牟旁站了一站,便往味香居里走去。
再過幾日,她就要撤到新宅子去了。撤了家後,這條路便會很少走了。對於初到唐朝時給了她很大幫助的味香居,她總有幾分感情,想再進去看一看,跟劉掌櫃聊一聊,也算是預先作個告別吧。
“您是“…”此時還未到晚飯時間,店裡只有兩三個人在用餐。劉掌櫃正好算完帳擡起頭來,迎着陽光看着走進來的江凌和入畫,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疑惑着站了起來。
這也不怪劉掌櫃老眼暈花。江凌這幾個月每日喝空間水,比起當初到劉掌櫃這裡來做事的時候,不但個子長高了,皮膚變得白皙細嫩,就連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身上的那種清靈脫俗的氣質,可是以前所沒有的。要不是她化了妝五官跟以前還很相像,劉掌櫃便是連這一分猶疑都不會有,定會把她當成哪位高門大戶出身的士子了。
“劉掌櫃,生意可好?”江凌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
“啊呀,原來是江公子,失禮失禮!小人老眼昏花,便是連江公子都沒認出來,該打該打。”劉掌櫃連連驚呼。
這時的江凌,可不是當初來做小二的江凌了。看看外面用料精良的馬車和良馬,再看看入畫和張叔的講究穿着,眼光老道的劉掌櫃豈能不知江凌今非昔比了?不過當初他就說嘛,這位江公子一定不是池中之魚。果不其然,讓他說着了。
趕緊招手讓小二上了一壺茶,劉掌櫃親自給江凌斟了,這才坐下道:“託江公子的福,小人這酒樓生意還算紅火,小老兒日子過的很是開心。這幾日正想去找公子呢,您原來賣給我那兩瓶味精已用的差不多了,我還想再購買五瓶。”
江凌與劉掌櫃閒聊的當口,對面的福滿樓門前停下了一輛極爲華麗的馬牟,趙崢明從車上下來,跟迎出門來的趙掌櫃上了樓去。
“公子,江姑娘的車停在對面。”趙掌櫃給趙崢明斟了一杯茶,開口道。
趙崢明伸手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了一眼窗外,將茶杯舉到脣邊,飲了一口。
“燙!公子,那茶,“…”趙掌櫃驚呼起來。
哪裡還要他說,“噗”地一聲,趙崢明一口茶噴到了地上。
“涼水,快拿涼水來。”趙掌櫃衝着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小二連連叫喚。
樓下小二機靈,不等樓上這個下去,便已忙不迭地拿了涼水上來,讓趙崢明冰口。好半天,趙崢明才舒了一口氣,將身體往椅子上一靠,閉上眼半天不動彈。
“公子,你這樣可不行。”趙掌櫃是看着趙崢明長大的,這兩三年又跟着他做生意,最是瞭解趙崢明的個性。這位公子,心性極爲高傲,自認爲自己無論是腦子還是才情,都不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俗物能比的。這幾年無論是生意場還是情場,所向披靡,無往不利,這讓他更是心高氣傲。卻不想竟然遇上了個江凌,使盡萬般手段,不但沒有抱得美人歸,自己還動了真情,平白傷了心。偏偏獲取這位美人芳心的不是別人,而是趙家的死對頭泰家小子。這種的情況,這樣的事,公子肯定是萬分的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江凌有陸家做靠山,馬上就準備認乾親了:再加上有泰家人撐腰,在這零陵城風雲變幻的時候,他又怎麼能爲了一個女人,拿自己老爹的仕途來當兒戲?這邊不敢輕舉妄動,那邊看着江凌跟泰家小子越來越好,直至談婚論嫁。公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說,那泰憶究竟比我強在哪兒?”趙崢明睜開眼睛,開口問道。
趙掌櫃猶豫了一下,道:“泰憶怎麼能比得上公子?無論是外貌、才情還是家財,泰憶跟公子根本沒法比。”
“可她爲何卻喜歡他,而視本公子於無物?一開始明明是本公子對她好的,泰憶對她可謂是態度惡劣。”
“這個,“公子,這隻能說是天意。因爲他倆原先就訂了親,泰憶無論是開始還是後來,都只能把江姑娘當成娶妻的對象,這對江姑娘來說,是很大的一個誘惑:而公子,“許諾給江姑娘的,只是小妾的位置,所以,“”
“開始我也沒說是妾,後來不是說娶她當正妻了嗎?”趙崢明咆哮起來,站起身子煩躁地走來走去,最後站到了窗戶旁,盯着江凌的馬牟,一動不動。
趙掌櫃抹了一下額上的汗,這才小心地看着趙崢明的臉色道:“江姑娘對泰家提出,成了親只要她不是不能生養,秦憶就不能娶妾。可見她對於妾的存在,是萬分介意的。
“她那是沒迷上本公子,要是迷上了本公子,別說有妾存在,就是讓她當妾,她也心甘情願。”趙崢明咬着牙,直指事情的本質。
趙掌櫃不說話了。他本想開導趙崢明,說這都是命,江凌命中就沒有福氣當趙公子的女人。可沒想到,一向一帆風順的趙崢明遇上這挫折,還是鑽了牛角尖。
“泰憶到了哪裡了?”趙崢明忽然轉過頭來問。
趙掌櫃一愣,道:“這纔去了四日,照理還在路上。”說完他擔心地看了趙崢明一眼,“公子,秦憶武功高強,身邊不光帶了一小隊士兵,世子與縣主的護衛也甚是了得。公子如果想要在路上生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有去無回,怕是不易。”
趙崢明走了回來,到位置上坐下,端起剩下的半碗涼水一飲而盡,煩躁地道:“誰說我要使這種手段了?要說論打論殺的,這裡有誰比得過泰家?萬沒有用自己的短處攻別人長處的道理。”
見趙崢明還沒有失去理智,趙掌櫃鬆了一口氣:“趙五傳了信來,在紀王府已買通王妃身邊的丫環了,只等公子這邊的消息。而且,通伯候那裡也讓姑奶奶吹了風,並賄賂了通伯候的兩個小妾,取得了她們的保證。反正通伯候那女兒未出閣便懷了孩子又打掉,名聲早已壞透了,當地誰也不願娶。好歹秦憶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以他二十未到的年紀,便是整個大唐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見趙崢明陰沉着臉,知道他不愛聽這讚揚泰憶的話,趙掌櫃忙轉移話題道,“那通伯候要知道他到了襄陽,又知道他退了親,一定會高興地接納小妾計謀的。只要在家宴上把迷藥給泰憶喝下,讓他發現自己酒後強要了通伯候那女兒,公子還怕他回來跟江姑娘成親嗎?以江姑娘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個性,絕不可能與泰憶再有瓜葛。”
趙崢明緊抿着嘴,閉上眼睛靜靜地想了一想,嘆了一口氣,沮喪地道:“就算泰憶不回來,恐怕江凌也不可能嫁給我。”
趙掌櫃默然。對江凌觀察了那麼久,江凌是什麼樣的人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不想嫁有妾的男人,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現在她成了陸家的幹別女,想要救娶她的男人可有一大把。光憑趙崢明有妾這一點,還真不佔什麼優勢。可趙崢明那兩個小妾不是一般的人,家中也有權勢,可不是那種想棄就棄、想賣就賣的。
這事難辦!
“難道,就這樣放棄了?”趙崢明喃喃道。這話與其說是問趙掌櫃,不如說是問他自己。
看着趙崢明苦惱的樣子,趙掌櫃輕嘆一口氣,上前一步低聲道:“公子,不如咱們再使一計“”
趙崢明倏地睜開眼睛,看向趙掌櫃,臉上神色變幻莫定,猶豫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復又閉上眼睛,語氣艱難地道:“有何計謀,不妨說說。”